“事实上,我打算派整个第二旅去打这场截击战,我们的兵力完全足够,我可不想为某个军官头脑发热的英雄情结而失掉这场关键战斗的胜利。”谭超用一只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枯燥的笃笃声。
宁阳卫的兵力配置跟南方军和北方军都不一样,他们的一个营就有两千到三千人,一个旅有一万二至一万八人,谭超派整个第二旅去截击孟凡的辎重队,其实已经是很保守的做法了,这是考虑到孟凡或许会设下什么不可预知的陷阱,第二旅的战斗力极强,足以支撑到援军赶来。
御水微微一笑,令人目眩神迷:“谭将军,御水虽然挂名主帅,但皇上来之前有交代,任何决定都由你来做,御水不会阻挠。既然你已经决定,那就去做吧!”
夏宁姗轻轻按住维轩已经伸入腰间的右手,微笑道:“让我来吧。”
维轩知道这个女人的恐怖实力,有她出手,自然稳妥的多。见他听话让开了,夏宁姗不慌不忙地取出她的布包,对着数百气势汹汹的围观群众道:“本将……小女子宁夏,和我的堂弟初来贵镇,只是想做点小本生意,不知本地规矩,怠慢之处还请诸位见谅。小女子在中原的时候,就听说沙族牧民豪爽开朗,热情好客,想必不会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吧?”
那老者见这姑娘虽然带着诡异的半遮面具,但说话声音清脆动听,语气委婉,有礼有节,也便不好太过强硬。他拱了拱手道:“有道是不知者不罪,你一个姑娘家的跑这么大老远来做生意,确实也是不容易。这样吧,看在这位姑娘的份上,你们的例税减免一半,只交四分之一便可,如何?”
夏宁姗没想到这老家伙这么不识好歹,心中忍不住一冷,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她脸上的肌肉略微抽搐了一下,僵着声音道:“这位老先生看起来年事已高,想必是见多识广之人吧?”
那老者得意地一捋下巴上的一小撮胡须,笑道:“那是自然,姑娘有何见教?”
好厚的脸皮。夏宁姗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抖手将包袱解开,露出里面折叠好的神器银月弓,她三下五除二便将它重新组装好,淡淡的银色光华开始在弓身上流动起来。
“你可识得此物?”夏宁姗冷冷道。
此弓一出,顿时震住了全场,虽然不见得识得此弓,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一定不是什么凡品,必然是神器级别的好东西。
那老者的目光中更是闪动着贪婪的光芒,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强作镇定道:“姑娘身上怎会携带这么宝贵的神物?”
夏宁姗又好气又好笑,这银月弓乃是取自漠南沙漠最深处,原本是沙人的镇族之宝,宪国几乎是生生从沙人大酋长手里抢来的,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如此孤陋寡闻,连银月弓都无一人识得。
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面色和语气都冷了下来,道:“听说沙族牧民个个都擅长骑射,小女子今天想向诸位讨教一番,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那老者见她的语气自信中带着嚣张,看来应该是确有几分本事的,但在他想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娃子,再有本事又怎么比得过族中几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手。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猥琐地笑道:“女娃娃,口气倒不小,要挑战我们整个镇子吗?你若是输了,把东西全留下,包括这张弓,你敢赌吗?”
夏宁姗眸子中闪过一丝冷光,她握着银月弓的右手缓缓下垂,冷声道:“若是你们输了,我也不要多的,只要你们帮我办三件事。第一,不得再为难我们,还要给我们准备好足量的干粮和水。第二,我和我的堂弟要横穿你们沙人的领地,你们要派人全程护送。第三,我还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这老东西的项上人头!”
那老者对上夏宁姗充满杀气的眼神,浑身一激灵,没想到她最后的要求竟是这个。他有心要拒绝,可刚才他自己提出的条件也是极为苛刻,要知道没了补给,这两人在沙漠里的命运只有被晒成人干的份。
他正在左右为难,忽听得一声大喝:“廷克图巴,跟她赌吧,我来跟她比!”
被叫做廷克图巴的老者回头看去,正对上一个短衫黄脸大汉犀利的眼神,这大汉名叫罗姆巴,是他们镇子上最厉害的猎手,年轻力壮,箭法精准,连奔跑极快的羚羊他都能一箭洞穿颅骨,丝毫不损伤皮毛。
但罗姆巴此时站出来显然是不怀好意,他有个叔叔叫罗赫拉,在镇子上也颇有几分势力,一直与廷克图巴分庭抗礼,现在罗姆巴听到夏宁姗提出的条件就出来起哄,有点落井下石的意思。
“罗姆巴,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最早接待两人进村的老萨穆尔,他在镇子里是最有经验的猎手,而且箭术也不输给罗姆巴多少。其实他并不是廷克图巴的支持者,只是怕罗姆巴趁机放水害廷克图巴,老萨穆尔是个老实人,不想让镇子因为两个外乡人而染上血腥味儿。
有了老萨穆尔的支持,廷克图巴心中略定,转向夏宁姗道:“说吧,你想怎么比?”
夏宁姗似笑非笑道:“这两位肯定是你们族里最优秀的箭手,若是单论箭术,不见得比的出个高低来,到时候难免有人心存不服。不如我们不用箭来比,不管你们用什么替代品,反正不能用箭,以射中那棵胡杨树树顶的新芽为目标,如何?”
她的手遥遥指向两百步开外的一棵胡杨,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这个距离上,如果是用普通弓箭的话,罗姆巴和老萨穆尔闭着眼睛都能射中。可偏偏夏宁姗的条件是不能用箭,如果不能用箭的话,一时去哪里找合适的替代品呢?
罗姆巴倒不担心这个问题,反正输赢他都无所谓,赢了算是他有本事,输了也不能怪他,只能怪这条件太古怪,还能顺道替叔叔除掉这个对头。他大大咧咧地站出来道:“不就是不能用箭嘛,看我的。”
他边说边环视了四周一圈,发现一个族人手里正捏着一根兽骨,看上去刚从尸体上取下来,或许是打算带回家熬个骨头汤。他二话不说,走过去一把抢走那根兽骨,掂量了一下重量,觉得比他常用的羽箭略重,不过应该也算不上多大的困难。
他从背后取下自己的弓,握在手里,将兽骨架在弓弦上,沉身拧腰,摆了个帅气的拉弓姿势,只是那根骨头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令人啼笑皆非。罗姆巴原本以为只是略重一些应该没多大关系,可没想到,他已经习惯了用羽箭,这兽骨不光重量不适合,手感也实在太差,他瞄了半天,手都举酸了,心里对这兽骨在空中能划出的轨迹还是没个底。
不管那么多了。他心下一横,找了个差不多合适的角度,猛地松开弓弦,便将那兽骨射了出去。刚一射出去他的心里便是一沉,知道糟糕了,果然,那兽骨晃晃悠悠在空中飞了一阵,比预想的要提前一点开始下坠,在勉勉强强撞上树干之后就跌落在地上,离目标还差了很远。
罗姆巴闷闷地哼了一声,顶着众人异样的眼神和廷克图巴想要杀人的目光,颇有些丢份地转身走人。
这样一来,老萨穆尔只有站出来了。刚才罗姆巴射的时候,他也没闲着,早折了根树枝在手里,用随身带的匕首将树枝勉强削成羽箭的模样,轻重也差不多合适。
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他这才缓步上前,开弓搭箭。他的弓比罗姆巴的要小上一号,不过也更适合这种情况,罗姆巴方才用兽骨射的时候,骨头的长度不足以让他开满整张弓弦,以至于力量不足。而萨穆尔经验老道,他挑的树枝形状和重量都刚刚好。
老萨穆尔双眼一瞟,打量了一下距离,又用大拇指稍微校准了一下,显示出他的慎重。他将树枝搭上弓弦,整个人也如同一张弓一样扭转过来,一见他的姿势,夏宁姗眉毛轻轻一挑,她是识货之人,这老萨穆尔虽然在力量上比方才那个年轻人略有不足,但技巧应该更为老道。
果然,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老萨穆尔这一箭出手,直奔夏宁姗划定的目标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眼看便要正中目标。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老萨穆尔射出的树枝就要命中目标之时,平地里竟忽地刮起了一阵大风!
要说在平时,戈壁滩上无遮无拦的,起风也是常有的事情,可在这个时候就有点要命了,若是带着尾羽的羽箭,可能还能扛住这阵风,但树枝光秃秃的,在空中就像个婴孩一样毫无抵抗能力。老萨穆尔心中一沉,果然,那树枝被大风一吹,顿时偏了方向,离那颗新芽还有几寸的地方擦肩而过。
伴随着人群的一声叹息,老萨穆尔放下手里的弓箭,冷冷地看着夏宁姗用沙族语道:“小姑娘,轮到你了,看你有多大本事。”
夏宁姗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也知道是挑衅的意思。她的嘴角轻蔑地弯了一下,也不见她有准备什么羽箭的替代品,就那样直接将银月弓举了起来,看她的架势,竟是打算采用“空射”的技法!
空射是箭术中一种十分高端的技巧,采用空气共鸣的原理,利用空气振动的传播,达到远距离伤敌的效果,这种技巧即便是在此道浸淫多年的高手也很难掌握。虽说如此,但人群中还是响起了稀疏的嘘声,这种讨巧的射法未免有钻空子的嫌疑。
夏宁姗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她毫不理会,徒手摆了个张弓搭箭的姿势。一旁的维轩可不是箭术高手,不知道夏宁姗要玩什么花样,急道:“宁姗,没有箭你怎么射啊?”
夏宁姗被金属面具遮住半边的脸颊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淡淡道:“不用担心,你等着看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