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斯越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渐渐泛起了红光,鼻子里也不停地喘着粗气。虞龙武表面上装得镇定自若,其实心里也在打鼓,他知道聂斯越这家伙是个胆大包天的人,没有什么他干不出来的事情。好在随着时间渐渐流逝,聂斯越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低着头慢慢坐了下来。
“聂兄……”虞龙武想安慰两句。
“滚。”聂斯越几乎是从嘴里憋出来的,“你我从此恩断义绝,不要再称我为兄!还有,我再也不想再见到你。”
“聂……”
“卫兵,送客!”聂斯越猛地站了起来,也不顾虞龙武的脸色,自顾自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营帐之外,正是子夜时分。聂斯越大口地呼吸着夜晚的冷风,冰凉的感觉不住地往胸腔里灌,方才他差一点就止不住心中的怒意了,总算是最后的一丝清明让他冷静了下来,现在他需要让自己沸腾的情绪再次得到平息。
“斯越,你怎么了?”一个关切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聂斯越扭头看去,是他的副手,同时也是他的挚友,猛虎兵团的骑兵统领林浩。
“没事,心情不太舒畅而已。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聂斯越懒洋洋道。
“心情不好?”林浩笑道,“你已经有好多年没出现这种情况了啊,整天喝酒唱歌,每天都搞得像中了赌彩似的。怎么,难道我们的聂少爷,也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开始烦心了?唔,宁子蔺确实不是个易与的对手……”
“不……”聂斯越刚想出言反驳,忽然转念一想,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没错,俗话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们猛虎兵团蛰伏了这么久,是时候亮出自己的獠牙了。”
“你少来了,你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林浩拍了拍聂斯越的肩膀,笑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方才来拜访你的那位,一定解开了你的心结,对不对?”
“……”聂斯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沉默了半响,道,“总而言之,这一战,不管是对我,还是对整个猛虎兵团,都有着重大的意义,我们必须得赢!”
“那么,你这次是真的打算出手了么?”林浩正色道,“你有什么计划么?”
聂斯越仰头望着星空,双手枕在脑后,空中传来他有些低沉的声音:“其实这几年来,我并没有完全放弃努力,虽然我们猛虎兵团一直都轮不上什么战事,但每次前线发来的战报我都会暗地里认真研究。我认为,这次羽国的入侵看似声势浩大,其实只有一路是致命的。”
“你是说……”
聂斯越隔空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宁子蔺的南方军。我军在中原对谷阳关方向的防范一直做得很严密,这次又在丰水至平棘道一线布下数十万重兵,羽军想要突破这道防线其实并不容易。只有这次我们负责防守的封西道,地势平缓,无险可守,半年前洛宇的骑兵就是以这里为突破口,冲入我国腹地肆虐纵横。这次宁子蔺倾其精锐来攻,想必又是一场恶仗。林浩,我们都要有做好心理准备。”
林浩挺直身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朗声道:“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猛虎兵团的战旗我一定替你牢牢握住!”
归化镇,宪国兴平府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镇,位于沙漠边缘,平素人烟罕至,是个地图上都懒得标注的小地方。
就在离归化镇不远的官道上,两个骑士正大摇大摆地纵马疾驰,他们身上穿着宪国士兵的军服,看上去像是急着赶路的传令兵。
这两人正是乔装打扮的维轩和夏宁姗,他们在一处哨卡偷袭了守卫的士兵,抢了他们的军服和快马,就这么无所顾忌地上路了。如今不同往日,宪国的南方四府,除了波府之外,兴平府,沙府,德直府都被战火所波及,官府疲于应付声势日渐浩大的叛军,没有余力来关心两个逃犯。即使皇帝严令捉拿,地方官府也是力不从心。
上次在木林的小屋里,维轩和夏宁姗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要探究发生在他们身边的种种不寻常的怪事背后的真相,而在重重阴谋的背后,无一不指向一个令人闻之而胆寒的名字——影社。
对于这个神秘的地下组织,维轩和夏宁姗都只是略知一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组织潜在的力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光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影社的势力几乎无所不在,上至皇帝身边的亲信,下至军队里的基层军官,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能,甚至从看守极其严密的地牢里救出两个钦犯,对他们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为了探究影社到底为什么要为了他这么个小人物而大动干戈,维轩决定改变被动的态势,主动去寻求答案。而目前他所知道的是,这一次宪国爆发的内乱,一定是影社内部为了争权夺利而展开的斗争,所以他要去找卢永然,这个两朝为官的宪国老臣,看看到底是什么势力在背后操纵他,让他有这个胆子与中央对抗。
当然,他还有一个隐秘的目的没有说出来,当日在平扬城外,那个叫颜海鹰的男人自称是他的父亲,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心结,他必须亲自去查探当年的真相,而这真相,似乎也与影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还有那所谓的光影剑,似乎也是属于影社的某件具有重要意义的东西,否则木林也不会如此重视。既然有人捷足先登,就说明他们的一举一动还是没有逃脱影社的监视,无论如何,这趟南疆之旅,势在必行。
“宁姗,你感觉到了什么没有?”维轩在马背上问道,他的双眼紧紧盯着两边的密林,一股异样的杀气从那里面弥漫而出。
“早就感觉到了。”夏宁姗冷冷道,“不过一群剪径毛贼,何足惧哉?”
“铛铛铛……”她的话音刚落,就听林中传来一阵敲锣声,一群喽啰模样的山贼从两边的密林中一拥而出,为首的是个矮个黑脸男子。他手持一柄铁斧,斧柄还烂了半截,做出一副气势十足的样子,大喝一声:“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
“咻——”还没等他说完,一枚小石子贴着他的耳朵划了过去,蹭破了一小块头皮。
“哎呦!”矮个男子大叫一声,“竟敢暗箭伤人,兄弟们,操家伙一起上啊!”
他手下的那群喽啰听得老大一声招呼,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所谓“武器”,其实也就是种地用的农具,还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就这么一蜂窝的冲了上来。
“哼,找死。”夏宁姗冷笑一声,随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对付这帮小毛贼,实在是用不着动用银月弓。
“宁姗,不用你出手,我来吧。”维轩也拔出了剑,“那么久都无架可打,快憋死小爷了,这群小毛贼就交给我吧。”
还没说完,他就一踢马腹,战马一声长嘶,冲向了人群。这一下犹如虎入羊群,维轩的功夫虽然不如夏宁姗这样的超一流高手,但对付山贼着实是绰绰有余,他左砍右杀,没有一个人是他的一合之敌,直杀得人仰马翻,这还是他留了手,出剑不取其要害,他知道这也是一群苦哈哈的穷人,若非战乱让他们无家可归,也不至于出来干这种勾当。
那个矮个男子见他如此勇猛,早就吓的胆战心惊,悄悄溜到了后面,随时准备跑路了。维轩一眼就看见了他,本着首恶必究的原则,这个家伙是不能放过的。他加紧挥了几下佩剑,将人群驱赶开去,接着便纵马向那首领追去。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端坐在马背上的夏宁姗,忽然觉察到空气中异样的波动,来不及取下银月弓,她毫不犹豫地从背后的箭囊中拔出四根羽箭,随手向前甩出,同时大喝一声:“维轩,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维轩就快要赶上那个落荒逃跑的矮个男子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危险的风声,以及夏宁姗的大喝示警。他本能地一个低头侧身,就感觉头皮一凉,几缕发丝悠悠地从眼前飘落,同时肩膀上也狠狠地着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同时前面原本正在逃跑的矮个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回手就将手里的铁斧向着维轩甩去,维轩不得不顺势从马背上摔落在地,这才狼狈不堪地避开了这一记回马枪。
空气中一阵波动,四个黑衣蒙面的男子的身形出现,离维轩大概三丈远的距离,以四角的方位牢牢锁定了中间的维轩。
他们之所以还没动手,是因为夏宁姗的缘故,方才夏宁姗随手甩出那四根羽箭,逼退四个黑衣人之后,动作极其流畅地从腰间解下银月弓,眨眼之间便完成了组装和张弓搭箭的动作,强大的气场瞬间压制住了几个伏击者。
“你们是谁?”夏宁姗冷冷地看着这几个不请自来的黑衣人,他们一言不发,身体仍然保持着随时准备出击的态势,从刚才那一下突袭来看,这四人的合击之术颇为像样,夏宁姗也不敢懈怠。
“久闻夏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先前那个矮个男子突然朗声笑道,“今日冒犯将军,实属迫不得已,还望将军海涵。”
“别说废话,你们到底想怎样。”维轩站在中间,身体保持着紧绷的戒备姿势,开口打断了男子的假模假样的客套话。
矮个男子却不理他,目光仍然落在夏宁珊身上,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一改先前猥琐的形象,道:“夏宁姗将军,时间紧迫,长话短说,今日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休想跟我讨价还价,若想活命就滚。”夏宁姗简单粗暴地说道。
“别动气,听完我的条件也不迟。”矮个男子笑道,“只要现在你转身离去,就当什么事都没看到,我保证你在南方四府的地界上来去自如,谁也不会为难你。若你有意,我还可以将你介绍给卢元帅,将来说不定还能得个从龙之功。”
夏宁姗目光一闪,沉吟了一会,道:“你的条件倒不是不能考虑,你们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维轩听她这么说,心里非常奇怪,据他所知,夏宁姗根本不是贪恋权位之人,而且以她的本事,南方四府不管是叛军还是官府的势力都奈何她不得,那矮个男子所谓的优待条件根本就一文不值。
他心下犹疑,表面上仍保持着镇定的神色,偷偷往夏宁姗的脸上瞄了一眼,看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下顿时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