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军三个重兵集团,气势汹汹,倾巢而出,辛国西北边境战火再燃,前线连连告急。为了应对羽国的攻势,辛国也调动了四个主力兵团进行防御。黄鼎文的野狼兵团经过休整补充,恢复到了四万人的编制,再加上邱以天的猎豹兵团在侧翼的保护,以此对抗曹风的北方军。而谷阳关之战中并未露面的黑熊兵团和猛虎兵团,则分别对上了谭超指挥的中央军和宁子蔺的南方军。两边针尖对麦芒,新一轮的大战一触即发。
在这样的态势下,洛宇这股小小的力量的存在,就变得微妙起来。由于两次大规模围剿都没能彻底击溃洛宇的部队,辛军也实在无法再从正面战场抽调军队发动第三次围剿,被苦苦追击了半年的洛宇总算是转危为安,大大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名义上仍然归属南方军的管辖,但实际上这支军队经过这半年血与火的洗礼,熬过晋岭山区漫长的严冬,再加上洛宇从家乡新近招收的子弟兵,第七旅早已蜕化为洛宇的私人武装,宁子蔺就算是想给他下命令,也是有心无力了。
宁子蔺现在也没空考虑这个问题,这一次羽国摆出一副跟辛国决一死战的态势,他的南方军虽然是作为偏师,但争强好胜的他可从来没打算安于配角的地位。在他看来,经过谷阳关一役,南方军的战力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和证明,这次他尽调精锐主力南征,对手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身的猛虎兵团,他早已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场了。
他的对手,猛虎兵团的兵团长聂斯越,是辛国军界中最为神秘的一颗将星。聂斯越的父亲聂云山曾经是端朝的将军,大司马随尹行的心腹手下,于平定沙人之乱的一次战役中阵亡。他的独子聂斯越,从小就展现出超越同龄人的心智和军事天赋,被誉为将门虎子,声望甚至一度超过洛宇。
聂云山战死之后,聂斯越子继父爵,顶替父亲奔赴战场,以他过人的冷静,精准的判断,接连打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一时声名远扬。然而世事难料,就在聂斯越的军事生涯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却突然性格大变,变得放浪形骸,不再关心兵事,与之前那个冷静自若的智将判若两人。所幸长达十余年的沙人之乱彼时已经接近尾声,随尹行很快就觉察到了聂斯越的异样,将他调回京中,才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战后论功行赏,状态略微回复正常的聂斯越荣升五大主力兵团之一,猛虎兵团的最高指挥官。但皇帝似乎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从那以后,一向以攻击力凶猛著称的猛虎兵团接受的都是简单的防御任务,对此,聂斯越也没有任何牢骚和不满,只是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情。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当年那个锋锐逼人的京中猛虎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次北羽倾全国之力来攻,若非手中可堪一用的战力委实捉襟见肘,随氏父子是不太愿意起用没恢复到正常状态的聂斯越的。再三考虑之下,还是决定用他的猛虎兵团去抵挡宁子蔺的南方军。
在随萧广的考虑中,羽国的三路大军,曹风的北方军应是实力最为强劲的。曹风在羽国军界是能与宁子蔺对峙并称的双子将星,其实力可见一斑,他的北方军大部分士兵都是彪悍的山民,部队在与北漠雪人的长期战斗中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历练,而且在北线战事结束后得到了充分的补充和休整,战力保存最为完整和精锐。
至于中路的宁阳三卫,虽然号称是最精锐的强军,但这几年来一直都没经历像样的战事,其战斗力是否还想当年开国时那样强悍尚未可知,再加上指挥这支军队的两个人,一个是女子之身的御水,另一个则是新近投诚的谭超,这样的组合实在不让人看好。但宁阳三卫中的神羽卫和飞羽卫实在是不容小觑,所以将他们的威胁度排在第二位。
而宁子蔺的南方军,却是最不被随萧广重视的一路。也难怪,宁子蔺在怀州战役中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大失水准,让人怀疑南方军是否在谷阳关一战中已然伤了元气。再加上这次南方军出动的兵力是最少的,从他们的攻击方向来看,羽皇显然是将他们作为偏师来使用,因此在随萧广的计划中,建制保存十分完整的猛虎兵团六万人应能将战线维持住,不致影响主战场的胜负。
不论这场战争的胜负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羽,宪,辛这三个鼎足而立了二十多年的王国,即将打破早已摇摇欲坠的平衡,在这场中原逐鹿的大战中,旧的势力将会轰然倒下,而在那满目疮痍的废墟中,将会有一个新的王朝屹立在这块古老的大陆上……
就在中原大战如火如荼地全面展开的时候,在宪国西南海疆重镇波府城,有两个人正为一件事烦心着。
木林当年住过的小屋前,两个人木呆呆地站在那里。左边的一个,中等身材,穿着海边渔民常见的短衫,露出半张紫铜色的椭圆脸蛋,这个长的眉目俊朗的年轻人正是许久没有回来过的维轩,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用斗笠将自己的脑袋遮盖了起来。
站在他右边的这个人,所用的斗笠比他更大更夸张,垂帘差点碰到胸部,这都是为了掩盖她脸上那张死也不愿摘下来的面具。银月弓折叠成四段,用一个布包牢牢裹住缠在腰间,右肩上还背了个小小的包袱,一身土布装扮,也难以掩饰住她身上那股飒然的英气。这一路上夏宁姗的话不多,但她确实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安然将维轩送到了这个地方。
人已去,屋犹在。
然而他们最关心的那样东西却不翼而飞。
维轩还清楚地记得,当初在离开小屋的之前,木林还向自己提出了那个奇怪的要求——对着“烧火棍”磕头。这座小屋地处偏僻,平日里根本没人光顾,即便光顾也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不起眼的黑铁棍,可现在,木林亲口交代的什么“光影剑”确确实实地不见了。
“看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夏宁姗这一路上也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此时出声提醒道。
“会是谁呢?”维轩低头思索了一阵,忽地灵光一闪,“难道是影社的人?”
“不管怎么样,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吧。”夏宁姗说着迈步而入,走到那个神龛面前。神龛摆放的位置较高,即便是身材高挑的她也要踮着脚尖才能够到。她伸手在神龛里摸了摸,沉声道:“有东西。”
说着,她把那东西拿了下来,原来是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样,这个图样维轩已经很熟悉了,因为他身上就有,那是影社的标记。图样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用清隽的字迹写着:清君之侧,荡民之殇。
“清君之侧,荡民之殇?这是什么意思?”维轩皱眉疑惑道。
“似乎有些耳熟,在哪里听到过。”夏宁姗凝声道,“不管怎么说,若非刻意栽赃,这事十有八九便是影社所为,而且他们故意留下线索,应该是想要引你出现的意思。你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影社为何会对你如此在意呢?”
“宁姗,不瞒你说,我也很疑惑这一点。”随着两人关系逐渐熟络,维轩已经不再称呼她为将军,而是改口叫她宁姗,“自从我第一次接触影社的人,他们似乎就在极力拉拢我,不知是出自什么原因。”
“你身上一定有某样对他们有用的,或是他们在意的东西,你仔细回想一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蛛丝马迹。”夏宁姗冷静地分析道。
维轩努力地回想着那次跌落山崖的经历,误入迷阵,遇到书生谷峰想要杀人灭口,然后被周立所救……对了,周立在向他发出邀请之前,曾经提到过三个字,紫阳功。难道是因为自己身怀这种功夫的关系?维轩犹豫着道:“宁姗,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内功心法,叫做紫阳功?”
夏宁姗眼睛一亮,道:“我师父是有名的内功心法大师,你说的这个功法我听他说起过。紫阳功是一种十分古老而神秘的心法,起源于一千多年前,算来也正好是影社始创的年代,很有可能正是影社那两位开山鼻祖所创。”
“这紫阳功真有这么大的来头?”维轩不敢相信似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也只是一种传说,没人能证实。”夏宁姗淡淡道,“这是一种非常霸道的功法,它一共分为四重境界,每一次晋阶,都会让紫阳真气多一种杀伤力极强的特性。例如,入门第一层的特性就是诅咒,能在一定程度上阻碍被紫阳真气所创者的恢复能力。”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这正是我所习练功法的特点,只是师父从来没告诉我还有另外三重境界,我一直以为只是防身的普通功法。看来师父的神秘行踪背后,确实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维轩似乎悟到了什么。
夏宁姗继续说道:“我还没说完,普通的内功心法,一般都遵循正常的路线,当你积攒的量达到了一定程度,造成质的飞跃,就是所谓的晋阶了,晋阶之后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而这种功法的霸道之处就在于,你可以自行选择晋阶的时机!当晋阶的临界点来临时,若你不选择按此功法的某种特殊法门正常晋阶,你可以一直停留在原来的阶级,在这一阶级无限制地堆积纯厚的功力。”
维轩有点不懂了,疑惑地问道:“既然晋阶的好处很多,为何我还要留在原来的阶级?”
夏宁姗望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内功晋阶,固然好处多多,但每一次晋阶的过程,就像把散逸的蒸汽凝结成液体,或是将液体压缩成固体,虽然形态上的变化能提供大量的强化效果,但内功的总量是不会增加的,还是要靠日积月累的习练才行。而每次晋阶之后,想要继续提升功力,其困难程度都会较之前提高很多。但紫阳功就不同,你甚至可以选择花数十年的功夫在第一重境界上积累功力,然后毕其功于一役,直接晋升四阶,只要你的体质吃得消,它给你带来的好处是你无法想象的。”
维轩也不是笨人,略一揣摩便明白了夏宁姗的意思,可转念一想,又道:“这么说来,如果我选择一直不晋阶,虽然可以方便地积累深厚的内功,可我总是不晋阶,这功法的好处不也成了看得见摸不着的镜中花水中月?那还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