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向二楼走去,然却并未清闲,走到转角休息台上朗声说道:“立中驿站向来各路人士前来捧场,有偿提供诸位的吃住。倘若今天还有人敢在这里撒野,我定让他活不过明日!”
明眼人都能听出这些话的意思,易海楼自然更是知道,只见他缓缓起身,多处脓包的脸上已没有一丝笑容,冷冷说道:“余掌柜!你这好大的火气!可是你不要忘了,这里!可是北域不是江门。还有你要记住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
话音刚落,易海楼撩起瘫坐在地上的易知难走到门口交给门徒搀扶,见门外漆黑一片,脸色微变但还是毅然出门,右手微动只见驿旗绳索断裂两侧的十盏挑灯随之而下,像一团火球划破夜空!
驿站里每个人都瞧得仔细,那十个黑衣人则站在他的身旁不敢轻举妄动,余掌柜攥紧双拳却未吐一字!待易海楼一行人淹没在狂沙之中,他悄声对一人说道:“现令你骑快马至江门立中楼,将此事禀告大老板,直说易海楼不敬,可能会有一场厮杀。”
一番嘱咐,那黑衣人取些干粮便已出门,此时已是入夜,驿站里似有阴霾笼罩,客商或喜或悲。
子山亭约定后第六天,凌晨。
这条通往凌绝顶的林道幽长深邃坑洼崎岖,周围又多为枯枝灌木阻碍,虽然万修长已不再年轻,可他步伐轻快丝毫未有行路艰难,因为他这十五年来,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来回,尽管已到知天命的年纪,可这一路走来,并未身体疲乏。脸庞深长皱纹布满犹如刀刻,身上的粗布麻衣破旧与之那崭新的红绸缎包裹极不相称!
黑幕笼罩下,客栈外有一笼枯黄的烛火招引着远游行人此地,万修长逐渐靠近耳边传来一阵悠扬声乐伴奏,随后一女子声音如清脆银铃与之哼唱。
岁月催,江湖笑。恩怨情仇摒莫急;
英雄醉,武林梦。豪气干云月下棋。
花美人,眼回眸。烦心愁苦皆已弃;
无忧楼,侠客融。怀揽红颜拒归期。
......
这歌声时而婉转如蜿蜒溪水潺潺,时而高亢如扑天展翅雄鹰。万修长听得曲调,缓吐息嘴角笑意,喃喃自语。他抬头看到这木质三层结构的客栈已经斑驳不堪,破旧的柴门无法关住厅内闪动的烛火,遮雨五阶门槛被映出亮光,早已褪尽颜色的牌匾上却还能依稀辨认出‘无忧楼’三个大字。
客栈——无忧楼。
“无忧楼”是山脚下一家客栈且只有这一家客栈!
虽然外饰陈旧已无当年风采但远近闻名。
倒不是因为这间客栈真能无忧无虑,而是这里有美酒更有佳人,倒真可以让你至少在这里暂时忘却愁苦辛劳。这里的美酒自然是武林公认最醇香的烈酒——富贵江南。佳人则是七分美貌的客栈掌柜——花蝴蝶!
万修长推门而入,柴门发出吱呀连声并没有引起栈内其他人的注意,几堆炭火让客栈内十分暖和,他轻轻把门合上,悦耳歌声恰巧唱罢,引来一阵欢呼掌声,众人围桌站立端瞧客栈掌柜。
她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紫色的长锦衣,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艳红色的细腰带勒紧蛮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好一个风韵少妇,不愧是七分美貌之人。花蝴蝶一曲唱罢,点头示意诸位看官,半抱琵琶遮面浅笑从圆桌轻缓而下,明眼人自是看出这位装扮性感的妙龄女子轻功了得,纷纷喝彩。
花蝴蝶下桌以后径直往楼道而去,围观看客也是知趣回到各自酒桌继续闲聊饮食,万修长环顾厅堂,难找到空余饭桌,多数四方桌围坐五六人,至于刚才那圆桌更有十几人,唯有厅门墙角位置一桌只有一个人。
“这位少侠,是一个人吧!”万修长移步至那人对面问道。
面前之人坐靠在椅子上酒意正浓,俊俏的脸庞泛有病态嫣红似地狱火焰正燃烧他的全身,剑眉星目犹如碧波秋水宁静深邃,让人无法知晓他的喜怒哀乐!此时他正盯着手中的酒杯心绪满怀未理会任何人话语,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攥有一条红纱丝巾,他的年纪绝未出不惑之年却已经满头银发与其面容极不相称,身上的白衬华服竟然一尘未染!
“外面狂沙漫天,竟能有这般干净的衣服!”万修长嘴中嘀咕正要坐下,一伙计三步并两步挪到他的身边,面露惊恐附耳轻声说道:“客官客官,这个桌椅坐不得。”
“哦!怎么就坐不得了?”万修长不解问道。
店小二不知如何说起,一时语言杂乱道:“客官,真坐不得!您将就和其他人凑合一桌,这位客官只想一个人坐这一桌,您看...”
附近几桌的看客见终于有人敢提出与银发男子同坐,纷纷侧耳旁听,这时银发男子一饮而尽杯中酒水,欲提壶再斟满无奈滴酒未出,伙计见之立即吆喝道:“这...桌没酒了,赶紧上酒!”
万修长趁伙计招揽立即坐于对面,见对面男子胸膛处留有一把粹白剑柄,又看桌上过半都是酒壶轻声问道:“少侠要想醉!又何必糟蹋这些美酒!”
伙计见银发男子并未反感也就从之。可正要回头之际似乎想到惧怕之事,连忙对万修长说道:“这位爷,待会要是有人问您为何能坐在这,可千万不要说是小的让您坐就行。”
见万修长点头同意,伙计面色缓舒,又说道:“那这位客官,您要什么菜?什么酒?我们这里可是有天下最好的...”
万修长未等说完,摇手示意说道:“两只烧鸡,一盘茴香半斤熟牛肉,一壶竹叶青。”
“好勒。”
随着伙计话语声落,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忙于他处,万修长自包裹内取出月牙绣字酒袋,拔掉木塞闻嗅袋口气味,脸色欢喜愉悦,觉并无异常将对面酒杯斟满,银发男子坐看并未阻拦,等待他收手便迅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万修长把瓶塞塞好,问道:“这杯与刚才相比,如何?”
忽听伙计吆喝道:“酒来了!客官,慢用。”
银发男子根本不理会店小二而是默不作声眼神恍惚迷离,将那红纱丝巾攥的更紧,拿酒杯的右手已是颤抖厉害,即便如此,伙计上酒后,他依旧还是勉强将自己的酒杯斟满,万修长摇头叹息,语气深沉道:“阁下这又是何苦!依阁下一身了得的武玄,这世上竟然还有让你烦心之事!”
银发男子自斟自饮似乎不理会说话之人,万修长继续说道:“唉!可惜了这一身,这等俊才却为一个情字所困!”
这话的声音很轻,却已然碾碎了银发男子柔弱的心理防线,他眼神婆娑面色变得更加嫣红,举杯不饮低头思虑。万修长正准备进一步摧毁他内心,好让银发男子与之交谈,怎料被店小二的吆喝止住,他立即又回转了心神,继续灌酒。
“哎!客官,您要的酒菜。”
他从包裹里拿了几张牛皮纸将烧鸡和牛肉包好藏之,银发男子缓缓将一瓷碗推放到他的面前,指着他还放在桌上的酒水袋,欲言又止。万修长自然不会拒绝,会心一笑后便将那瓷碗斟满,可就在此刻客栈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安静的让人窒息。
“嗒、嗒、嗒...”
客栈里很安静,安静的能让一个人下楼的声音都听得十分清楚,下楼之人背手慢步而行,身材苗条外露肌肤雪白透红,青丝垂稍燕尾髻上镶嵌数枚头饰发簪,脸蛋白皙明眸皓齿,步履轻盈风情万种,真可谓人间极品的尤物,她身穿白色雪纺露肩花苞裙,更是性感十足。可是万修长发现四周的食客们却都低头不语,面对如此美色他们并没有眼馋心想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可待性感女子一步步向这里靠近看清她的脸后,他才知道为什么没人有非分之想,万修长虽老但并不糊涂,眼前这位女子正是天龙门座次中唯一的女性——静飘南!
万修长记得很是清楚,十年前自己将归隐之事与天龙门门主说明,可门主也是为难,暂时没有人选候补他的位置,于是到处寻觅。
而那时的静飘南刚出双十芳华在江湖中已小有名气,得天龙门门主的赏识便花费重金揽入麾下,不久后万修长便归隐田园,原先排在第六位跃居第五位,而她则顺理成章的排在第六位,若不是她剑法超群,那这其中的勾当不言已表。
“是你!”
静飘南微闭双眼先是试探性的蹭了几下,见银发男子未作抵抗,如同一只小猫偎依在他的怀中,面若桃花十分安逸享受,显然万修长的话她并没有听到,而银发男子早在她下楼的时候已经将那碗满酒一口喝完,摊在椅子上昏睡过去。面对她这般柔情,他真的不便打搅,可看这二人模样,女子一定认识这银发男子,于是干咳几声。
听到响声,静飘南瞟了万修长一眼,未作理会正欲继续温存,突然纤细蛮腰扭动坐在椅上目露凶光,轻缓而言。
“怎么...是...你!”
万修长干笑几声点头示意,轻声说道:“老朽刚才还奇怪呢!这等曼妙身材美丽动人的女子怎会无人垂涎,现在看来,倒真的没人敢有这等想法。”
世间女子哪能经得起赞美,静飘南则根本没有听到后话,心思全定格在前半句,而只是一句简单提携之话,她面色变得更加红润,眼眸低垂害羞不已,语气缓和轻声说道:“万叔!您怎么还是那么会说话,哎!要是他能与您一样会哄人,即便我少活几年又有何妨!”
话语中,女子梨花带雨的眼神看着身旁昏睡的男子,万修长见时机不错,连忙问道:“老朽看来,你们二位倒真是才子佳人,可老朽糊涂,不知这位是何方神圣?能让你如此屈膝变的这般的乖巧?”
静飘南只听前话,自是欢心正要回答,可话还未说眼角余光瞥见周围食客纷纷凑耳旁听,这时,她脸色变得阴沉目露凶光,正要拍桌但怕搅了银发男子睡意,轻声说道:“你们怕是活腻歪了?还想苟活于世就给我把你们耳朵堵上,如若不然那就把脖子洗干净!”
食客们多为剑客侠士,桌上放着参差不齐的武器不下三十余把,可面对这样的话竟然没人敢起身反抗,纷纷依她要求堵上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