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殿中木质隔板陈旧不堪,窗轩的油布纸上布满了修补的痕迹,寒风一阵吹过吱呀声声不断。偌大的将军殿中,每根一人才能环抱的主梁粗廊柱的红漆早已褪去,露出泛黄的腐朽松木,寥寥的石桌石凳锃明瓦亮,青石板砖之间的狭缝布满苔藓草皮。
孙素凡思量许久才缓缓起身,行四方揖礼环视天龙门四人,歉意说道:“诸位尊客,恕各位大量海涵,孙某招待不周!昨日之所以那般唐突邀请,实在是别无他法才出此一策,只因恳求各位祝助在下一臂之力。”
文刀辉咀嚼他话中之意,未匆忙答应。
“你且说何事?倘若没有越界,我等自然不会吝啬。”
孙素凡啧舌又思虑片刻,犹豫半晌这才言语。
“各位都知晓,朝廷每半年都会调拨一大批饷银至此。”
他连连叹气几声,继续话语。
“可接连四次,只要进入西域边境便被人劫走。”
文刀辉说道:“四次!莫不是有人通敌与之勾结?”
孙素凡对答:“这...在下并未过多怀疑。”
文刀辉不紧不慢,眼神悠然缓缓言语:“凡是朝廷下拨的饷银,其中押镖人手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手,路线更是隐蔽至极,这一次被劫尚能通顺,或许是偶然碰巧遇之,可四次被劫怕是说不过去,若孙将军找不到这帮劫匪,怕是很难让朝廷信服。”
“唉!此话不假!”
孙素凡重重叹息一声接着说道:“这批饷银可都是府上七十口半年来的俸禄与粮食。如此情况已有两年之久,这期间我曾进京都与周璐(拨粮司农卿)商榷,恳求再调拨活命的粮草于我,可那周璐贼人只是口中爽快,却迟迟没有下文。”
封山略带嘲讽,环顾殿内周遭坏境一番笑语:“哎呦呦,孙将军无需这般细致,从进贵府的厢房就看得出孙将军生活拮据的很!封某人也曾游历过其他将军府上便饭叨扰,可像孙将军这殿中的豪华当真是第一次遇过。”
四人一阵笑语,虽如此,但并未存心与之不善行为。
孙素凡脸上浮现苦笑,嘴边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文刀辉自是看的清楚,毕竟与之同僚又关系尚好连忙解围。
“将军的话意,莫不是想让我等去京都找司农卿讨个说法?”
“并非如此!”
司农卿是掌管全国粮草调动与运输的肥差,通常这等职位上面都与一品大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孙素凡自然知晓这官场的黑暗,即便是天龙门也只能与之协商办事,操之过急得罪一品,虽罪不至死,但他往后的仕途恐怕就此停滞。
“哦?既非如此,那...”
孙素凡抱拳拱手,态度十分诚恳。
“在下是想,能否靠天龙门的势力找出劫镖之人?”
他话语停顿,观其天龙门四位的面色,接着说道:“各位虽身在朝廷之中,但却可以与朝廷划分清楚,可在下却不然,如今朝廷怕是已经在罗列罪名,其意在这就不予明说,若不是未稽查到我与劫镖之事无关,怕是早已大施牢狱。”
文刀辉呵呵几声讪笑,语气依旧缓和。
“这...怕是我等无能为力。”
封山陪着言语:“哎呦呦,孙将军恐怕有所不知,天龙门下能调遣耳目查办暨事,只有排座次在一二三位有这般权力,其他人怕是连耳目都不敢有,你所说之事已超过我等的权限,即便能调遣,一旦被一二三知晓,这后果怕是要去阎王殿逍遥自在。”
“这...”
孙素凡咂嘴。
文刀月冷哼几声并没有搭话。
心说我倒是有耳目,可你却不提稽查的价格叫我如何帮你。
孙素凡在殿内踱步犹豫半晌,这才脱口话语:“这...眼见又是年关,来年的饷银与十二月一日从京都就会运来,一般六十日后便可达到西域边界。如今这批饷银事关全府上下性命,劳烦在座各位帮忙搭手,待事成之后,我孙某定不会亏待各位。”
文刀月原本恍惚的眼神瞬间闪出亮光,急切言语:“既然不会亏待,那孙将军就在这把护镖银定下来。六十日之后,我自去西域边境与押镖的同行,若不能顺利将饷银送往你手,我分文不取,我倒想看看是什么人敢劫皇镖。”
“这...”
孙素凡对价格犹豫不定,口中若有所言却担心说后就无下文。
文刀辉知晓他何事犹豫,解围言语:“依孙将军十年的俸禄,怕是付不起你这一次的相助吆。我看这样吧,待到六十日之后,若门主未有其他事由交代,我和源子来押送这批货镖,事成之后孙将军再请一顿像样的客餐,你看这样可好?”
孙素凡稍欢,连连答应。
“一定,一定!”
封山也是豪爽,也是表示当天无事一定同去相助。
孙素凡听这言语,自是高兴。这件事算是落地,文刀辉玩笑之意问之孙将军两年未有俸禄却依旧镇守,倒也难得,他也只是频频羞涩话语,说出来不怕各位笑话,空有一身武玄,连几时种田都不知,其他人也皆是如此,并未对此事深究。
此事说完,殿内冷清许多。
文刀辉并打算在这逗留,凿凿言语便有离开之意。
孙素凡囊中羞涩袋中无银,自知想留下吃顿便饭都觉得惭愧,只好同意。
天龙门四人正欲离开,府内管家匆匆来报。
“禀将军,外面...外面有人要见天龙门的四位尊客。”
孙素凡立即回话:“放肆!尊客岂是相见就见,着人轰走。”
管家脸色显出为难,轻轻浅言:“可是...那人...是衙门的捕头!”
天龙门素来不与官道中人来往过密,最多不过泛泛之交,居然有衙门的人找上来,自然与当地知县有关,可现如今还能在将军府内差遣,想必都是孙素凡的亲信,必定不是从这里传出我等到来,如此看来又是那个天玉镇放出的消息。
文刀辉正斟酌衙门来意。
孙素凡正身话语:“莫说是衙门的捕头,就是知府来了也给我轰走。”
管家为难答应,转身正要离开。
文刀辉摆手言语:“见见又何妨,我等没抢没偷,还怕他不成?”
话语间,魏雪风和羽晴也随人带路来到殿外。
文刀辉一番说辞,众人向将军府门外而去。
门外的捕头姓名徐三金,秃顶,肥头大耳。
衙门的捕头趾高气昂,身后只有几名捕快并无骡马车轿,看架势不像是请天龙门去衙门一续,倒像是已罗列好罪证,准备将其押回衙门,捕头不拘神情根本不把天龙门众人放在眼中,这倒让文刀辉出乎所料,纵观江湖中显赫名望之家都不敢与之指指点点,在这却被一个小小捕头置若罔闻。
一行人与孙素凡话别。
文刀辉再三要求之下,孙素凡不再跟从送出城外。
天龙门这四人恰恰都是服软的主,如今遇到这种货色,在将军府中受到的这等待遇,全怪罪于眼前的秃顶肥男,眼神自然已是略带锋芒杀气,捕头连吆喝几声却无人搭理,心中不由烦躁。正要拦住去路,却被孙素凡呵斥声吓得不敢乱动。
徐三金站在原地看着一行人离去。
“三金,你若想早点投胎现也不迟,不妨去试试。”
徐三金咀嚼着一根树枝,搓摸腆肚直到天龙门一行人不见声影。这才全身瘫软坐在府门上的门槛上大松几口气,嘴中喃喃自语,将刚才哪一出戏码与孙素凡解释,其意:天玉镇贩盐的暴发户加急密信送到知府手里。
大致意思是贵府中天龙门与一少一小等人,要求知府不惜一切的代价将其拖住,知府大人自然精明,让我这斗大字不识的人去做说客,自然是想将此事搅黄,不想搭理贩盐的要求,不过明面上还得给贩盐的薄面,就说是我说话耿直,没有将此事办妥。
孙素凡觉得此事蹊跷,可转念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饶是那贩盐的暴发户也学醉香楼的花脸掌柜一样,想寻得与天龙门有几分交往情分,好在江湖茶余饭后中,显摆其身份与众不同,也免去一些祸害。
涌金城虽名为涌金,却异常的破败,一行人途径之地所遇城中之人无不是破衣烂帽,住所也都残瓦断墙,一片萧条一片饥荒景象,一个人能在什么情况下不顾及自己的生命,求生的欲望和本能让他们无惧生命,看到天龙门这些人身着华丽,想必是有钱的主,纷纷上前讨要,文刀辉制止了源子提刀,从袖袋中摸些散碎的银子分发。
得到银子的人并没有高兴,他们像贪欲的恶狗一路随行。
直到城门处,守门的将士的呵斥威胁,这才郁郁散去。
城外已有马车等候,天龙门的马车依旧显眼,赤红色马车停靠在路边,马车四面皆是精美的丝绸装裹棚边镶金嵌宝,两边窗扇被一帘黑色的绉纱遮挡,豪华中透露出的神秘让人不禁都想撩开观瞧内饰,可绉纱上金线绣的“天龍門”字样立刻让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