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山亭约定后第四天。
秋季清晨,微风晴朗。
一辆马车自北向南疾驰在满是枯叶的砾石路中,骏马健硕有力,车厢宽敞华丽并伴有阵阵暗香。
砾石路很是平坦,马车行过泛起枯叶飘荡,魏龙堂将裘袍脱下盖在沉睡的妻儿身上,掀开窗帘看着路上的枯叶心绪复杂,而妻子被这一举动所惊醒。
魏龙堂的妻子,并不算是绝色的佳丽,她身材略微臃肿,但尽显女人芳华韵味,面容虽未精心扮作稍显暗黄,但眉心那三朵朱砂点花,却是恰到好处。
只见她轻轻拍着怀中孩童,哄其入睡。
那孩童也是乖巧,不哭不闹双手握着一件吊坠寸剑沉沉睡去。二人在车厢内温馨,一缕缕的阳光不时在厢窗映射进来,一副安静祥和。
魏龙堂撩开门帐轻抚妻儿却一阵轻声叹息,赶车马夫看出魏龙堂眉心紧锁,安慰道:“庄主,距离江门边境不出半个时辰,无须如此愁眉。”
马夫衣衫单薄,横练的肌肉更是显眼,手臂黝黑青筋凸起,钢针般大小络腮渣胡,双眸虽小却明亮有神,面相粗犷却细嗅蔷薇。
魏龙堂未做掩饰,叹息说道:“你随我多年,这条路少则百遍余回,往时这路行的匆忙未曾留意这路上竟有这等美景,此行若再失,怕是以后再难相遇,故此刚才叹息感慨。”
虬髯大汉听得这话,沉默半晌未出半字,他心里知道自己庄主这么说,只是想忘记离开这里的原因。魏龙堂心里更是清楚,这种拙劣借口根本骗不了跟随多年的属下,虬髯大汉默契不语,索性继续赶车。
突然一阵颠簸,车马逐渐缓慢,虬髯大汉见此,勒住缰绳从前室跳下,单手抬臂将车轴马鞍托起,整个车厢立停在身旁。
那黑色骏马未出几跨步便四蹄跪地,倒地不前,搁置马鞍的颈鬃竟渗出豆大鲜血,几番蹬蹄嘶鸣却依旧无法站立。车厢停滞,魏龙堂急忙掀开前室门帘,见虬髯大汉将马车托起,连忙从前室跳下,合力托举马鞍,问道:“怎会如此?!”
虬髯大汉轻松答道:“庄主莫要担心,只是这良驹日夜兼程太过疲乏,估计要休息片刻。”
魏龙堂看那马瘫倒在地,眼中泛酸,一声叹息回应:“唉...明知行百里,何多此半尺。”
虬髯大汉憨笑道:“庄主,这事发突然,也只能如此,真是为难它了。”
此话过,二人都看向倒地黑马。
未过多时,车厢内妇人抱着熟睡孩童缓身下车,关切轻语:“车厢无人,你们不必这般托举。”
二人听得这话才将马鞍轻缓搁下,虬髯大汉连忙查看黑马情况,魏龙堂则是去车厢内取些掺水粟米至马首旁,双手捧喂。
那马用舌卷食几口后就再也没有动弹,也再没有起来。魏龙堂不忍再看,掩面拭泪。
秋风起,晴空万里;寒意浓,悲凉肃静。
虬髯大汉双手气玄泛光,环抱竟将那匹马扛了起来,说道:“庄主,此地不宜久留,属下意将这黑风找个地埋了。”
魏龙堂并没有转身吩咐,只是稍作摆手。
不过等虬髯大汉将马扛出一段距离后,魏龙堂却又急忙寻看他的位置,泪眼相送直到消失在丛林之中,毕竟这黑风已饲养十余载。
而就在此刻,枯叶铺满的砾石路上尘土飞扬马蹄声噪杂,三匹快马坐骑形成一字形状飞奔将至,领头之人是一个油头粉面,一脸雀斑的小生,他全身华彩着装,两个粗布大汉在其身后跟随。
魏龙堂虽无法辨别这几人相貌,但由于某种原因,但凡见到几人结队他心中就不免有些慌张,连忙将妻子揽入怀中,那妇人更是害怕至极,眼神中透露出恐惧之色看着他的夫君,嘴角也不自觉的抽动,两人没有多加考虑,快步向砾石路旁边丛林而去。
魏龙堂夫妇若当时侧身不躲也许那领头小生根本不会在意,但是刚才那种慌忙窜入丛林之中的动作被领头小生尽收眼底。
未多久,三人到车厢附近,领头小生勒缰下马来查看,对车厢构造及装饰一番打量,顿时兴奋不已,慌忙将门帘扯开,抓起车厢内的裘袍嗅闻几口后,默声阴森奸笑。
领头小生转头向肆意喊叫:“小娘子!小娘子!...”
丛林里自然无人回应,领头小生丝毫没有不悦之色,反而更加高兴,接着说道:“小娘子,你那天在集市走的匆忙,为何对我一直不应害得我都跟丢。”
领头小生的话语绘声绘色,刚才话语后,又是几声叹息,接着说道:“不过好在你当时走的匆忙,丢了一束丝巾,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再找到你,仔细打听,才知小娘子原来是龙堂酒庄的庄主夫人。”
话语停顿,那人先是奸笑一番,又变得愁苦声音说道:“得知这个消息后,小生便马不停蹄的到酒庄找你,将酒庄所有人都暴打一顿,就连那些食客都没有放过,可是那帮废物都不知道小娘子去哪了,害得我白高兴一场。”
领头小生又说道:“那酒庄庄主一定也是个废物,我打了他那么多手下,他那个掌柜不但不生气反而是嬉笑嘴脸,掌柜都能这样,那庄主还能到那里去?”
接着又叹息道:“真不知道他是积了几代福,可以娶到我的小娘子。”
魏龙堂夫妇虽然听得真切,却一直未出声,妇人怀中的五岁孩童也是乖巧听话,那孩子两颗泉水眸子一直环顾周围,也未发出任何响动,似乎这孩子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一般。
领头小生几番说辞并没有让他们现身,脸色不悦,思索沉默半晌后摊开手掌,明玄在掌心中变幻出数枚炽白针刺,待成全体后双掌推击,那些针刺顺势飞离。
针刺虽快,不过领头小生的明玄显然未到火候,针刺飞出距离未出十步就消失殆尽。
他如此动作反复几次,体力已有些吃不消,喘着粗气说道:“小娘子,若是你现在出来与小生交合,也许还能保全你那废物相公的狗命...”
这句话,已然触碰到魏龙堂的底线。
“住口!”魏龙堂赫然起身呵斥道。
妻子见自己丈夫起身,将小孩轻放至草丛中,也起身偎依在他的身旁。
小生见到妇人顿时笑颜,可看到她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脸色又阴沉下来,对着那粗布大汉吼道:“你们两个要呆愣到什么时候?还不给我把那个男的拖走。”
魏龙堂未等大汉移步,轻声嘱咐妻子离开,便朝那领头小生冲去。
不料那两个大汉身手不凡,迅闪至魏龙堂身边武玄都未开就将他打倒在地,领头小生见他这般模样,笑声更是肆意,单脚踩着他的手掌说道:“你说你有什么好,就是一个废物,小娘子怎么能看上你?”
那小生说完脚力下沉,魏龙堂咧嘴却连喊叫的声音都已经无法吼出,他的妻子并没有听从丈夫指示,一直还在刚才的位置,看到自己的丈夫受到如此痛苦,连忙跑去准备哀求。
“你再敢过来我可就杀了他!”
小生说完,手中变幻出一柄长剑已经对准了魏龙堂的咽喉,妇人见如此,不敢再向前一步,她眼泪挂满面庞,吞吐的请求道:“求你放了我的夫君,我...我...我...”
小生听得这话,心中大喜,收起手中明玄对着大汉说道:“这边没你们事了,滚吧。”
两个大汉异常听话,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那小生刚说完,他们同步上马飞奔离开。
魏龙堂此时已经昏死过去,躺在地上没有动弹,他的妻子哭成了泪人。
“小娘子,想不想救你的夫君?”
妇人未做思考便点头应允,小生看她这副模样,嘴角露出邪恶笑容,随即说道:“那小娘子就把身上衣物全部褪去,让我看个仔细。”
小生说完奸笑不绝,看到她犹豫不定,手中明玄又现,说道:“看来这个废物不值得小娘子这么做,要他又有何用?”
妇人声音支吾模糊,可纤细玉指在腰间拨弄已将束腰缠带解下,又敞开连身齐胸服裙,贴身绸缎罩衣全部露出,香肩丰腴白透,
妇人双手环抱,面色苍白。
她哀求道:“我已经答应你的要求,快放了我的夫君。”
小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摇摇头阴笑道:“还不够,这还不够救这个窝囊!”
妇人犹豫了,她心里很清楚小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了自己夫君,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再次答应他的要求。
小生仿佛用尽全力将明玄变幻出的锥剑刺向那她,只听一声长吟,妇人上身已多出几个血窟窿。
妇人应声倒地,那小生活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口中对其咒骂,手中锥剑不停的刺向她的身体,尽管那已经是一具尸体,似乎他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仇恨。
小生突然听得附近有呵斥声起,立即收剑寻马,临行前又朝魏龙堂刺出数剑,骑马逃离。
魏龙堂弥留之际,用尽气力将怀中一张被血染红的纸贴拿出,将自己的裘袍盖在妻子身上。
虬髯大汉见眼前场景,正准备徒步追凶,那个小孩的哭声又让他绊住了脚步。经过一番寻找,终于在草丛中找到那仍在哭闹的孩童。
这个五岁的孩子,在旁人看来心智却和一岁无异,不会咿呀学语,身体又瘦弱无力,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他而言,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虬髯大汉抱起他,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