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文剑见易海楼摆手示意,随即后撤步而去,架桥上剩他自己一人。
荒漠的夜晚异常寒冷,星点的栈灯点缀着纵横交错的沙砾道,一辆车马疾行于之中。厢内宽敞阴冷,一束秋萤袋给厢内添了一丝微光,文刀月独自一人侧卧其中,手里正拿着银票点数,喃喃自语:“...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哎呀,难得这杂皮阔气,竟有五万两。”
文刀月正暗自得意,马夫于厢外粗声:“九爷,还去不去别处收孝敬钱?”
文刀月摸了摸身旁鼓胀的黄布包裹,思索片刻撩开前室厢帘,回应:“不去,我还有点私事要办,现在直去凌绝顶。”
马夫一脸愕然,随即笑说道:“凌绝顶?九爷!您还和我客气,直说无忧楼就行了。”
文刀月反应迅速,浅笑回应:“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文刀月并不想将去凌绝顶的私事告诉马夫,毕竟多一人知道自己就多一分危险。
此时康城已是死城。
段三领一众人等看着空寂的城内,安排手下推开几扇户门都无人居住,他的心中不觉有些诧异,常听得有人赞许康城乃祥和之地,忌惮剑神威名无人敢圈地独占一方,也没有其他外来势力敢明目镇压附近庶民,如今却是这般模样,到真叫人失望。
又过片刻,众人杂音声起伏,段三只好散些银两将他们遣回,自己独留康城另有打算。
子山亭约定后第七天,清晨。
立中驿站余掌柜手下已到江门立中楼,几番辗转与黄立中交代易海楼之事。
立中楼的老板——黄立中。
此人虽无宋玉潘安之貌,但他身长六尺面白如玉,头上燕尾饰鬓发搭肩,眉心有一处嫣红胎记格外显眼,身材消瘦使得整张脸凹凸有致,身着的雅致竹叶花纹白锦服增添几分英俊,举手投足露出双臂纹身——湛清彼岸花,又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甚是潇洒。
此时只见他脸色暗淡双眸稍显疲惫,缓缓从太师椅上站起后吩咐旁人给予送信人一些银两,淡淡说道:“你即刻回去,通知余掌柜不必担心更不必加派人手,若这易海楼敢伤驿站一人,我会让聚海阁消失于大漠。”
那送信人满脸欢喜,领命后丝毫未做逗留便向驿站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凌绝顶上稀稀落落降了白霜冰冷刺骨,篝火堆已燃尽剩下几缕白烟飘荡,万修长见叶剑庭坐靠于棚柱,双眸端看手中依旧是那红纱丝巾,静飘南则倚在他的怀中沉睡未醒,女子面容红润嘴角泛有微笑,仿佛早已清醒只是不愿割舍怀中温柔而已,他放缓动作轻声而起,在山泉边取了净水洁面,又将身上衣物整理一番。
山泉的水冰凉清澈,洗去一身疲乏的万修长看着寥寥枯树与碎石,心中自话:城主,属下每年十月十七都在这等候归来,自您消失已十五年,江湖中一点您的音信全无,若这世间真有头七还魂之说还请城主告知当年谋害您的凶手,属下即便肝脑涂地也誓将此人入土。
过了良久,风依旧刺骨他却矗立在原地。
叶剑庭一人趋步近他跟前,见他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全身被覆盖一层薄霜,他的双手被刺骨冷风浸白与死尸无异,整个面容虽惆怅惨白却没有掩盖住他睿智的双眸。
见他如此,叶剑庭顿时心中不觉闪出一丝怜悯。这种感觉在这六年来从未有过,他厌倦独自一人的寂寞可寂寞时常相伴,自从心爱之人失去消息,他一个人再无眷顾牵挂,手中的飞白剑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冠绝的剑气之所以能肆意纵横与之必有莫大关联。
“前辈...”
叶剑庭未说出三字便遭万修长摆手示意,只好作罢与他并肩相望山崖。
清晨的草屋外被氤氲环绕,好似仙境。
草屋内钟延与老先生围桌而坐,见魏雪风在院内嬉戏玩耍毫无病恙钟延自心高兴,正要起身答谢被老先生搭手按肩,又坐了回去。他仔细端瞧几眼魏雪风,缓缓说道:“恩公不必谢,这孩子的病真不是老朽医好。”
“怎么!这里难不成还有其他人与老先生一样?”
老先生捋胡憨笑摇头,指了指正坐于院中的羽晴回应:“是她!医治好那孩童的病。”
钟延满脸狐疑朝那少女看去,嘴中自语。
又过片刻,老先生说道:“恩公,如此可安心,现在可否告知姓名?”
钟延回眸,心中暗想将姓名告之此人若是仇家我定敌不过,我已是半命死亦无惧,可庄主唯一血脉岂不也会就此而断,理定思绪后几声叹息回应:“老先生,我就是一个山村野夫,何必知我姓氏。”
见他思虑多时,老先生缓缓说道:“恩公是在担心你我之间恐有血仇?”
钟延连忙摆手,又听得老先生说道:“其实救恩公之时,老朽早就做好打算。”
钟延仍然怀疑他的话语,只听老先生又说道:“老朽的仇人并非绿林好汉,恩公尽管直说。”
此话一出,钟延便已察觉他已经知道自己姓名,于是回应:“老先生既然知道我姓名又何必多问!”
老先生憨笑几声不语回应,钟延接着说道:“老先生既然已经投石问路,您现可否告之贵姓?”
老先生并未含糊其辞,立即说道:“老朽姓邵,字鸣成。”
钟延先是不觉奇怪,可转念心中默想,突然脸色一惊双眸立即仔细端瞧眼前之人半晌之多,压低声音说道:“老先生!你可识碎玉指——万修长?”
邵鸣成轻叹几声眼神变得灰暗,缓缓回应:“他...他是老朽手足兄弟,怎会不认识。”
“老先生莫不是张顺天的...”
尽管钟延声音已经听不清楚,但钟延还是微微点头明确,他本闯荡于江湖多年,今见到昔日东南霸主的属下,心中激动和兴奋难以言表,肃然起身却半天未说出话语。
草屋外,羽晴双手托腮坐于石墩上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微含着笑意,青春而懵懂的一双灵珠泛着珠玉般的光芒注视魏雪风,她的眼神清澈不染一丝世间尘垢,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梅花妆,清秀的脸蛋上上露出丝丝妩媚,身穿的锦袄素衫更是增添几分艳丽,可少女一想到昨晚肌肤之事又变得羞涩嫣红,变得更是可人。
“雪风...雪风...”
她的声音温柔至极恰到好处,若多一分则显卖弄少一分又觉虚作,恰似清风佛岸拨弄丝丝湖边垂柳,枯叶入湖曳出层层涟漪,这是一种让男人无法抗拒的音色。可是即便是这样,魏雪风依然无动于衷,继续追逐缭绕雾雨,毕竟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哪会懂得少女内心情愫春思。
这一连几声柔情呢喃换来却是不闻不问,羽晴的身体不由傲立挺直,原本笑颜渐渐变得阴沉,手指间泛出白芒,未过多时显现出一枚透光绣针,随之微抬臂膀嘴角一丝异笑,只见那绣针如同一道细长流苏飞出直指魏雪风腿部。
明玄的杀伤力取决施玄者武玄的造诣,随着自身对武玄理解提升,聚凝和触发时颜色也会发生变化,武玄的颜色大致为六种,分别是白芒、靛青、赤红、紫、黑、暗金,而羽晴所施展的指尖白芒为初等武玄,而透光绣针是明玄中最为初等的变幻器物,可即便是再微弱的明玄若刺入身体必然是锥心之痛。
然而那绣针距魏雪风几寸之内就已经化成白雾围绕在周围,又过片刻间泛光的白雾汇聚于掌中散尽消失。这一幕却被邵鸣成无意看到,他突然起身脸色煞白口中惊呼:“解玄!”
只见邵鸣成表情呆滞,钟延见此回头端望魏雪风,一时疑惑遂问:“解玄?!”
此时的邵鸣成显得异常激动,手臂颤抖指向一脸茫然的魏雪风,口舌不清说道:“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看出这孩子居然是解玄之身,如此这等武玄奇才要是被埋没真为罪过,苍天知心上苍有眼。”
即便钟延在江湖中行走多年,可‘解玄之身’却从未听闻过,待邵鸣成情绪稍显稳定,又问道:“老先生,能否告之这解玄究竟是为何物?”
邵鸣成依旧没有理会,眼神不离魏雪风,而不远处的羽晴也是如此。
调皮少女怎会允许魏雪风这般无事自在,一击未果之时指尖早已泛出光芒,只见羽晴手臂微抬,指尖现出五寸刺锥正欲出手却被邵鸣成声音打断。
“你这丫头,怎能如此歹毒!还不收手!”
话音刚落,邵鸣成已至羽晴身旁将她指尖刺锥压下,钟延毫不怠慢随即赶至二人跟前,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这两位长辈的举动让羽晴仿佛受了莫大委屈将刺锥狠摔掷地,眼中含泪口中嘤咛向草屋而去,魏雪风见之随之。
邵鸣成看她此举摇头叹息,自言:“唉...这丫头,何时才能体谅他人!”
又过片刻,邵鸣成自腰间摸出月牙袋抿了几口酒后顺手递于钟延,便移步竹栅柴门。
钟延见时机恰好,与之同步问道:“老先生,可否告之解玄是为何物?”
邵鸣成停步歉笑,回应:“刚才实在过于激动,竟忘了与恩公解释,实在不该。”
“邵前辈,既然都知姓名何必如此拘谨。”
邵鸣成觉之有理,点头默认随即说道:“恩公在理,那就钟大...”
‘侠’字未出口。
钟延连忙摆手示意,遂说:“邵前辈唤我直呼其名即可,大侠二字实不敢当。”
两人一番推诿,最终还是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