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叶剑庭接过酒袋轻摇,仔细端瞧一番,听得袋中无多的声音,顺手又还给了他,万修长问道:“哦!叶少侠...莫不是在意她的话语。”
这话让静飘南怒喜参半,虽怒眼瞪了万修长可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好又低头享受他这久违的顺从。叶剑庭径直走到凉亭,坐在石凳上瞥眼看身上衣物,回应道:“酒!还是在事情解决后才好喝,我若喝酒就不想被其他事情打扰乱了心神。”
万修长面善点头,说道:“那便最好。”
“那...万前辈(叶少侠)为何要来凌绝顶?”
这话语两人同时脱口而出!随即又沉默对视,周围一丝敌意慢慢燃起。
而此时的易海楼等人依然与黄沙为伴,沙漠行旅本该夜行晓宿可方圆数十里再无息脚之处,只能顶着烈日飞沙前行。经过一夜徒步消磨他身边的四个门徒逐个倒在无垠沙海之中,只剩下这对苦命的父子。
易知难又一次跪地不前,口中叫苦:“老东西走慢点...你宝贝儿子实在是走不动了,就让我死在这沙漠里算了,也好让旁人看看咱家的笑话,都是因为你做事畏手畏脚才让今天命丧在此。”
易海楼连忙弯腰搀扶,鼓励道:“知难!再走几里就到村镇,在此休憩那和刚才那几人有何异样?”
易知难埋怨道:“再走几里!这都走了几个几里。”
“快了,昨晚离开那驿站时就燃了飞天彩,相信很快就有人来。”
易知难听得这话,本来将死之躯有了活力,高兴道:“什么!那我们就更不应该走了!”
他往地上一摊强黄沙烈日忍炙烤也不想多走半步。
易海楼训斥道:“你这逆子,若不是你到处闯祸怎能落得这般田地!还不能给滚起来。”
正欲掌劈易知难,却始终下不了手。叹息一声坐在他的旁边。父子俩靠在一起,眼神中绝望,滚烫的黄沙依然无法提起二人渴望,呆呆的看着无垠黄沙与尘暴,除了等候再无其他的念想,他们就像受尽风寒的麻雀再也无法振翅,正当生死弥留之际,二十余名聚海阁门徒纵马飞驰而来。
父子俩终于熬到援兵到来,一通恶狗扑食的胡吃海塞,便随马队离开。那浩荡车马队自然是威武精壮,二十一坐骑正马不停蹄的赶往聚海阁。其中易海楼父子和一位着装裸露的女子坐于一辆三骑马车之中。马车很大,窗箱为血红色的龙木,顶棚是紫色刻花油毡,十足富贵宝气。
易知难丝毫不耻与那女子在车厢内便进行鱼水之欢,根本不在乎他父亲也在厢内,而易海楼在宽大的车厢的闭目养神,直听到门徒提醒已至沙镇附近,下令歇息片刻。
车马队在距沙镇附近一处灌木林停下,因为易海楼心里清楚沙镇各势力耳目众多,若他在这里安排事宜很有可能走漏风声,等门徒确定周围没有他人,易海楼从马车缓缓而下,门徒恭迎。
“你们来的还算及时,这是你们应有的赏赐。”
易海楼说着,从袖兜中取出一小撮药丸,顺势散落地上,只见那群人纷纷哄抢,场面近乎失控。那些门徒拾其药丸就立即吞咽,可药少人多仅六人服食。易海楼在一旁阴笑,说道:“吃到药丸都有谁?”
六人走至他的身旁,易海楼说:“好!昆鹏、仇奴、罗炎听命。”
只见这三个赤裸上身的彪形大汉抱拳拱手半跪于地,又听易海楼说道:“你三人在沙镇备上干粮于正风客栈休息,明日早晨启程去往凌绝顶附近的立中驿站,白天风沙大不容易发现驿站方位,你们可待晚上动手,记住不要放过一个活口,任务完成后,顺便将驿站焚毁。”
三人异口同声:“得令!”
易海楼捋须点头又道:“绝文剑听命。”
一位身穿灰白长衫全身枯瘦的中年男人,缓步抱拳。
易海楼思虑一番,说道:“从今日起,严密调查龙堂酒庄关系密切的客商,但凡人还在荒北,适当时机将其全部暗杀,今夜龙堂酒庄所有人必须全部消失,记住要干净利落切不可惊扰。”
话语刚落,那人领命后撤纵身上马举手扬鞭,易海楼目送那人,直至人马消失沙漠中。
他的眼神由悲变喜,又说道:“喻录阳、斗天杰听命。”
这二人一位书面小生模样,另一位黝黑面庞同时向前移步,易海楼从怀中摸出两件小瓷瓶,分于二人。语气关怀道:“料你们要在西侧找寻多日,这里还有些续命药,记住七日服一粒。”
“那个龙堂酒庄的马夫应在康城附近,你二人现可出发,路途中费些银两多加打探消息,记住!他身边一定有一个五岁大孩童,倘若你二人纠斗多时未果,那孩子就是他致命的弱点,再记住!斩草除根!”
这两人抱拳领命,随即牵马而去。
易海楼目送半晌,转身面色严肃,对还在原地的三人说道:“刚才你们三位服下的药效只有七日,若未完成任务,你们三个也不必回来。”
话音刚落,令马夫继续前行,他随即进入马车。
此时的凌绝顶半山腰则又是一番场景。
竹草凉亭冷风依旧,却少了刚才的人声。两人对视之间,静飘南正想将纱袍披在叶剑庭肩上,却被他举手拒绝。万修长收回慈眉善目冷眼漠视,叶剑庭的眼神已有几分戾气浮现,静飘南眼看快成僵局,自说其话:“这凉亭好冷,还是喝点酒暖和一点。”
正说此话转身准备前去拿手中酒袋,可万修长哪里舍得,侧身遮掩憨笑调侃道:“姑娘家,哪有这般模样!快些还于我。”
静飘南丝毫不顾及非要胡搅蛮缠硬抢,叶剑庭脸色变得缓和,劝解道:“万前辈酒袋里哪够三个人喝,你若真想喝就自己下山去买,休要在这里胡闹。”
静飘南听得这话装作无辜赶紧回到他的身边,心中窃喜不已,刚才的情势倘若自己不管不顾,势必会有纷争。
叶剑庭转眼又注视万修长,自说其话:“十月十,夕阳落。凌绝顶,子山亭。”
万修长费解,转身与叶剑庭对坐摆出面善表情,缓缓说道:“叶少侠喜好作对吟诗!真乃文武全才。”
“万前辈抬举了,只是在下的一个朋友无意之作,看到此情此景有感而发罢了。”
叶剑庭突然话锋一转眼神泛寒,摄人心魄的双眸如同两把利剑让人无法用谎言隐瞒,周围杀气重燃仿佛致死而后快之意,缓缓而道:“若相比较您那位朋友的词句,就差远了。不是吗?”
万修长面色依旧,思虑半晌疑问:“哦!不知道叶少侠所说的是哪位朋友?”
叶剑庭指手轻笑道:“万前辈真是健忘,刚才不是说这顶上有您的朋友......”
万修长连忙赔笑,摇手道:“他!他哪会!一个不出名的剑痴而已。”
叶剑庭两眼放光,回应道:“既然是剑客,那在下就一定要认识您这位朋友。”
万修长搪塞道:“这...恐怕恕难从命。我那朋友喜好孤独,不善与陌生人话语。”
叶剑庭笑颜谈吐也变的缓和,说道:“这么说来,你这位朋友一定不简单!绝不是无名之人!”
“哦?此话怎讲?”
叶剑庭环抱双臂,说道:“若一个人朋友多仇敌自然就少,仇敌少剑法自然就会笨拙没有长进终不成气候。依我看,真正的高手就应该像您这位朋友一样,没有几个朋友才是,这也是通达一身本事的要领。”
万修长疑问道:“哦?那依你之说,这江湖翘楚皆是孤生?”
“定是如此!只不过这翘楚倘若成了气候自然会有人巴结讨好,但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朋友。”
万修长哼声一笑,问道:“哦?...那叶少侠有几个真正的朋友呢!”
这一问仿佛刺了叶剑庭的软肋,过了很久他才苦笑答道:“只有两个。”
万修长眼神移向静飘南,笑说道:“那这丫头片子应该可以算一个吧?”
静飘南听得这话,脸变得羞红也不想辩驳免得打扰叶剑庭回答,只好低头搓着衣角。
叶剑庭浅笑回应道:“万前辈真会揶揄,不提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在下只想认识您那朋友不知万前辈可否引荐?”
万修长一阵苦笑,说道:“叶少侠,我这位朋友怕生,从不见外人。”
叶剑庭冷哼几声,问道:“这就奇怪了,既然不想引荐那又为何等在下到此?”
“哦!少侠又怎知道老夫...我一定在等你呢?”
叶剑庭起身行之不乱,娓娓道来。
“无忧楼一别,大概是在寅时,而现在已是未时,这其中足有五个时辰,依万前辈脚力才走到这里未免太牵强。”
这番话,万修长点头默认,叶剑庭接着又说道:“您若是在等朋友,足足等了五个时辰都未到,那这个朋友不等也罢。所以万前辈等的人不一定是朋友,或许是在等缘分又或者是在等在下。”
显然他心思已被叶剑庭看透言语直言坦荡丝毫不顾及尊卑。
“没想到叶少侠口才和剑法一样斐然,既然都说道这份上,再不引荐就不合人情世故。”
万修长说完,整理包裹向山顶而去,叶剑庭紧随其后。
夕阳,树林被薄雾萦绕,康城附近一处草屋。
老人搀扶钟延推开竹栅围成的柴门,这段路虽说不远可他毕竟年事已高,气喘吁吁道:“羽晴,有贵客到快开门。”
草屋内传来甜美悦耳回应。
“哎,来了。”
一阵清脆铜铃响“吱呀”一声门已敞开,门口有一位双十年华的玉立少女,一席素白衫长裙,淡红色的长布靴点缀着一些小银锁和小铜铃,裙摆青色丝绦随袅袅雾气起伏不定庞若下凡仙子一般,其容貌也颇有几分姿色,乌黑青丝点缀下的银首饰更加烁耀,尤其那双亮黝桃花眼澈亮无暇,与王先的眼眸稍有不同,这位女子眼中看不出血腥污垢,更有几分祥和之美。
几人眼眸交错,并未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