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钟延则刚刚到达康城,半个时辰前经过一处乱坟岗匆匆将左臂入土。魏雪风脸色如纸气虚微弱,但还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大胡子,疼吗?”
十指连心,更何况是一只手!
可钟延保持轻松的样子,埋手只停留片刻,气玄加身继续向丛林而去。这一路上魏雪风再也没有说话,因为他一直盯了那断臂的伤口,不时因疼痛产生的痉挛。因为他怕再遇到敌手只好选择偏僻小道,无碍到达。
他一近康城就立即警觉,东城门楼道连着大街竟然全无人烟!仿佛置身孤城,没有一丝生机!整条街上满目苍夷,一阵秋风卷起显得更加荒凉阴森,此时钟延心中不免担心医馆主人消失令魏雪风的病情无法缓解。脚下生风疾步飞驰。
赶到医馆时,只见厅门敞开,各式药材散落一地,依然没有人!钟延呆立在原地,不知接下何去何从,突然耳边传来一阵人声。此人声音醇厚,吐字清楚道:“恩怨仗剑游,快意斩情仇。美酒卧花阴,惆怅阑珊林。”
钟延回头寻声不禁心中一颤,将失去手臂用布遮掩,不能让旁人知晓此事,那人全身用皮纸窗布包裹于医馆对面店铺阶石上翘腿仰卧。
那人瞟了一眼钟延,掀开皮纸哈欠伸腰坐靠在门廊柱旁,从腰间摘下月牙酒袋仰头长灌一通,又感慨道。
“天涯九万里,江湖十年余。欲效应诸侯,再无少年头。”
赋诗词完成,那人面带微笑朝他看去。
这一看倒让钟延一副谨慎表情,这赋诗之人正是前日指明立中楼的乞丐!
“好一个——欲效应诸侯,再无少年头。没想到能在这见到老先生,实在过于巧合。”
老人见他这种表情几声憨笑,说道:“恩公啊,记性实在甚好!就连要饭老朽都能认出面相。”
钟延连忙苦笑几声,回应道:“老先生的记性也不差,还记得在下!”
老人丝毫没有醉意,利索回应:“难得有人施舍,哪能记不住恩公模样呢。”
“怎么!依老先生的意思莫不是今天就我一人施舍?还是...另有别因。”
老人依然笑容挂脸,说道:“十五年来,还真只有恩公施舍,再无旁人!”
钟延冷笑,自言疑问:“十五年!只有我施舍!老先生何不找个可信理由。”
“这...”
老人支吾半天不知如何回答,钟延也不想与他口舌,正要向医馆寻人。
老人见他这样,悠然其说:“恩公,此间药房已无人可寻,只剩那二百种药材喽。”
“哦!那老先生...可知道...”未等钟延说完,老者摇头回应。
钟延心中不免一阵阴霾,断手之痛才挽救魏雪风,如今却求医无门!
怀中魏雪风病情,本指望康城这间医馆能够转危为安,可如今变得这番地步实在很难接受。但他还是像那次立中楼分别一样,走至衣衫褴褛的老人跟前,又拿出几两碎银放了碗里。正要转身离去,又听到话语。
“那孩童暂时必定无恙,恩公又何必心急匆忙呢?”
听得此话钟延立即止住脚步,连忙掀开遮脸衣物果然如老人说的一样,魏雪风半醒半睡但脸色相比之前却判若两人。
见他面色红润气息平稳,钟延沉呼一气缓和心中急躁,转身笑容但双眸依然谨慎打量这位老人。
见钟延目光泛寒带有敌意,闭眼憨笑道:“老朽...早年间是赤脚郎中,略懂一些...察颜观色。”
钟延几声哼笑,回应道:“察言观色!老先生的眼神居然如此明厉!实在佩服。”
双眸交汇,老人眼神似有胆怯笑容变得僵硬,因为他根本不可能看到小孩,更谈不上察言观色,如此谎言在这不攻自破,不过他目光一转又言道:“恩公,能否让老朽...看看你那孩子,老朽...不定会医治。”
钟延冷眼相对,冷哼道:“老先生,既然刚才能看得到,现在又为何还要看呢?”
这句话已经挑明钟延的立场,他心中已觉得这位老人绝非善类。
老人扶着墙醉醺醺站了起来,指着钟延说道:“倘若...你换成别人...我...绝不理会,可...今天这孩子的病...我就一定要治!”
“哦!?老先生看来是要明抢?”
老人踉踉跄跄却依然停在原地,哼声道:“抢?恩公有伤在身,老朽若是抢不就背负不仁不义之名。”
钟延见老人眼神阴晴不定,无法判断他那句话真。只能敷衍回应:“那依老先生所说,我这伤反而是救了我?”
“惭愧,老朽并不会接骨变肉,恩公的伤救不了。”
钟延冷哼几声,说道:“老先生真会揶揄,倒不如直说来意,省的口舌之争!”
老人摸出酒袋,一通狂饮后笑道:“来意?那孩子碰到老朽就命不该绝,别样不图,就想医好那孩子的怪病。”
“一派胡言!你若真有这等能力又何必乞讨?”
老人脸色瞬间阴沉,声音也是如此。指着他回应道:“我从来就没有乞讨过,还有...这孩子我要定了,即便恩公不答应也得答应。”
“休想!”
钟延一说完,后跳撤出数步,老人连忙跨步追击。
怎料钟延此招为虚,他撤步一稳侧身右手聚玄,见老人与自己只有一段跳力距离气玄飞出。
空房寂寂的巷道顿时狂风骤起,钟延已下衡心,绝不能让这老人苟活于世,此人竟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跟踪至此,就绝非乞丐之为,极有可能是易海楼的手下那无形中增添了太多的危险,必须铲除。
他这一记气玄显然是最后的杀招,未留半点余力。整个巷道瓦砾横飞杂物遍地漂浮,仿佛要被这气玄撕开,老人立即残袖遮挡飞沙,另一只手聚明玄变幻出藏青色钩环,未有犹豫顺势丢推而出。
那钩环哪能抵挡这记杀招!刚一碰触气玄就已流光碎散化成飞灰,气玄如离弦之箭与老人仅一手之隔,那老人反应丝毫不弱,就在气玄刚要接触他衣衫的刹那,后踢诡异滑步刚好又拉开距离,握拳聚玄一气呵成待机而动,钟延眼见一段跳力未了结此人,迅速二段跳继续追击不想也不能给老人喘息时机。
两人如此追逐直至巷尾,老人身无可退只能出拳抗衡。
“哆!”
钟延与老人对拳,一声巨响贯彻云霄,对拳处产出一道武玄气浪扩散而开。
这招武玄令二人旁边的巷道,瓦房、木楼皆被气浪逐个破坏殆尽,两人三丈内犹如巨大的砧板,被似刀狂风无情削砍。碎屑如倾盆大雨般散落,而两人对拳瞬间现出数道闪耀光束直冲天际,显出刺眼光芒,如同天怒天罚,气浪似乎让整座城都为之颤抖,可谓是大地为之颤抖,日月争之光芒。
良久尘埃方才落定,朦胧中,老人竟毫发无伤,而他身旁的钟延则躬在地上气喘不已,似乎这场决战已见分晓。只见老人又摸出月牙酒袋,在他的世界里,喝酒就如同呼吸一样绝不可缺失。依旧一阵狂饮,几番饱嗝嬉笑道:“恩公,这下能否将那孩子交于老朽之手医治?”
钟延立身而起,手臂护住魏雪风,喘着粗气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休想。”
钟延说完便挥拳向老人天灵盖砸去。
他刚才那记气玄实在耗费太多体力,再出手已无任何气玄可言,老人侧身虚晃,顺将提手扣住他的内关穴,无奈啧舌,说道:“恩公,你这又是何苦?”
钟延低着头单跪在地,并没有开口说话。
魏雪风则从他的怀里探出脑袋,眼眸瑟瑟的注视着老头的举动。口中碎语似乎想恳求老人。
老人见他已经浑身乏力连呼吸都变得微弱,心中一阵惊慌连忙松手,从腰间摸出酒袋往他口中灌酒,口中念叨:“唉!老朽若要这孩子性命,你呀!早就是尸首了。”
钟延被这酒水呛嗓咳嗽不止,想说未说。
老人连忙墩身为之抚背,截话说道:“得罪。得罪。等你稍愈在老朽寒舍,那时说也不迟。”
两人相视无言。
约莫未时,康城秋风温暖而徐徐,而凌绝顶的半山腰却寒意逼人。
那竹草凉亭犹如渡海扁舟呜咽摇曳。
万修长斜靠在枯朽廊柱旁,看这凉亭凄凉画面,不由紧紧身上衣物,摸出月牙酒袋抿了一口,自话其说:“唉!路漫长,话凄凉。何处为故乡?醉霓裳,离别殇。何处见君王?...”
诗意正浓,凉亭外的林道出现两道身影!
这二人正是叶剑庭和静飘南。
万修长立即满脸笑意,口中默念:“终于来了。”
两人靠近凉亭,万修长出凉亭相迎,口中念叨:“怎么!叶少侠还想喝酒?”
叶剑庭迷笑与他对视,拱手抱拳示友却并未回答。
静飘南疑惑惊喜交加,随问道:“万叔!您怎么在这?难不成这顶上面有您的朋友?还是说无忧楼的酒迷不上万叔。”
万修长目光并未移开,回应道:“小妮子真会说话,还是那么聪明呀!实不相瞒,这顶上的确有一个很久未见的朋友。”
正说之时他的手未停歇,将酒袋抛给叶剑庭。
静飘南见之,脸面瞬间嫣红,呢喃道:“万叔,他...他已经快醉了,酒不能再喝。”
万修长立即笑语辩解,道:“快醉了?那就是没醉。既然没醉那便还能再喝。”
“你...万叔,叶...真不能在喝了,昨晚都喝了一宿。”
“哦?那你也陪了他一宿!对否?”
“你...”
静飘南自知口才不如,只好装出淑女不与他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