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靠门边的那桌有一人起身,缓缓而言:“一般人失去双手,这一生将会无比的痛苦,而气玄者要是失去双手那跟死又有什么分别!这位仁兄为了救一个孩子,连自己的双手都肯舍弃,江湖中这种人实在无多,阁下刚才说的那些话若是出尔反尔,怕是今天真的走不出这间客栈。”
听见有旁人帮钟延说好话,那人立即喝道:“哪里来的村野山夫!好大的口气。”
那人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天龙门...座次...第七位——文刀辉!”
此话说出,仿佛空气就在一刹那凝固!
破旧的客栈里沉静了许久之后。
那人立即话语结巴,口中断断续续说:“你这野夫莫要口出狂言,打着天龙门名号招摇撞骗多的去了,鬼知道真假!”
文刀辉不与争论真假之事,话语朗声:“台阶已经给了你,下或是不下?”
一人说话之犀利并不是狠话连篇,而是口中言语有无法抵抗的恐惧,侵入骨髓的冰冷。眼前这位不足六尺的男人竟话语犀利,让在座各位惊叹,虽身材臃肿动作却干净利索,他将破旧黑蓑衣卸下,露出金黄色锦缎长衫,白色袖口映衬出赤红盘龙图纹,前身缎面绣有七朵紫色君子兰,后背则是绣刻三个黑色楷体大字——天龍門。他显露衣着便坐定将黑色斗笠放于桌上,一张面容圆润腮帮肥硕,淡眉细眼唇齿肥厚的脸显现,藏于暗处之人看他的容貌不禁大笑。
“真是笑话!你显出这种衣服就表明了天龙门?”
钟延看了这身衣服,缓缓说道:“既然有幸在此地碰到天龙门肯出面做证,这右手再给你又有何妨?”
话音刚落,他将斜靠左肩上,正要举手截断。咽沫之间,文刀辉已经近他身前,一把扼住手腕,低头轻声说道:“这位仁兄,这件事情不要急躁,还有其他挽回的余地,你又何必如此急切。更何况,这杂痞还不相信,倘若你这一刀下去那杂痞不放人,你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钟延觉知有理,忍痛不惊。
文刀辉抬头看向柜台,从腰间拿出一个金丝锦囊,展出黑金令牌!厉声道:“我这令牌像你这种货色根本不配看,我呢,也不管你背后是何种靠山,今天这位仁兄的事情我是一定要管,你个杂痞看清楚这是什么!”
令牌通体镂空黑亮形似半月,光芒耀眼现出“天龍門”字样。暗中人此时沉默不言,他一直不敢承认直到此刻才觉悟。
文刀辉收起令牌,命令的口吻:“他这只手,我要以天龙门身份保全,谁若不从,便与天龙门作对。”
暗中人明显说话已经没有半点底气,颤声说道:“我若真是不从呢?”
文刀辉眼神藐视,缓缓浅笑回答:“那你会死,并且三族无一活口。若你不信不妨试试。”
此话过后,暗中人唯诺口气再无猖狂之意,说道:“小的并不是不予天龙门情面,只是客栈老板立下的铁律,小的不敢不从。而现在只有一只手,这大老板回来,小的无法交差,还望谅解。”
文刀辉面无表情,严肃答道:“不过是一只手的事情,把你的手砍下来,不就正好凑齐了吗?”
“前辈这是在说笑呢,从来也没有这样让步,更何况是用小人的手来顶替换他的手!”
两人对话让钟延心中焦急,可与暗中人实在语气不润,自己交涉定讨要不到魏雪风,只好将希望寄托于他。
文刀辉脸色突然阴沉,咆哮道:“你这杂痞竟敢如此戏弄我,先前于你台阶不下,在这三番跟我胡扯,待会定要你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莫要说这客栈大老板是天王老子,即便是当今皇上我也非杀你不可。”
暗中人彻底沉默不久,门外突听有人欢喜话语:“哎呦!这是哪位贵客光临大驾?让这茅草炉子亮了许多!”
说话之间,那人歪斜身体勉强通过被桌板挡住的厅门,他的身材实在高大魁梧几乎和厅门高度一样,可面容却实在丑陋不堪,右眼有道伤疤,将他的整个眼帘全部掀开,而左眼似乎被利器所伤眼球凹陷,渣胡塌鼻梁,板寸头上纵横交错的伤痕犹如一张粗线渔网。
李文雨的话音刚落,伙计小跑到他跟前与之说明情况,看到文刀辉衣着天龙门字样便马上赶到他的身旁,抱拳拱手毕恭毕敬,看到他前身缎面上的七朵君子兰,惊喜说道:“鄙人李文雨恭迎贵客!这天龙门的面子我李某定是要给,不但要给而且要给足。”
李文雨此话说完眼神落在钟延的断臂上时,冷哼道:“哎呦!这不是当年叱咤江湖,令无数镖局都恨之入骨的钟老爷子吗?怎么!您不会是东西丢了吧!莫说您现在这样,即便您是千手观音,我李某人也绝不会还你,您老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钟延并未急火攻心,而是不缓不慢将伤口又重新包扎,捡起断臂放于怀中,空气中夹杂着血腥味让旁站的食客早已停了碗筷,却又不敢起身离开,脸色难看不知何去何从。鉴于此,他缓缓而言:“这也无妨,还请无关此事之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句话对旁桌的三人来说,无疑就是救命的稻草,三人很小心的起身缩头夹尾往屋外而去。钟延看他们已经出门,接着又说道:“还请两位天龙门高手也暂时回避,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
文刀辉立于钟延身旁,听到这话没有丝毫移动之意,李文雨见势连忙说道:“文爷,您也知道这云落一向与天龙门不相来往,难道您今天想为这江洋大盗琐事挑起事端?”
“挑起事端!我只看这位仁兄遭奸人暗算,站出来为之惋惜。再说云落居然能干出这等卑鄙无耻之事,这是让我刮目相看!佩服佩服。”
李文雨有些错然,干咳几声缓和气氛,轻声道:“文爷!您应该知晓云落是何人势力,还望收回刚才那些不干净的话。对你我大家都好,如何?”
文刀辉听得此言狂笑不止,突然脸色阴沉咆哮道:“哼哼,你这杂痞!倒是说说罗俊那厮能对我如何!又能对天龙门如何!”
此话实在呛人,李文雨却并没有翻脸,反而挤出笑容对着无人的柜台,朗声说道:“哎呦!文爷何必动怒,不要为了琐事迁怒您老人家,来人啦!还不赶紧把文爷想要的东西带上来。”
说完不久,送粥人从屋外进来,手里抱着一个穿着单薄的孩童。钟延看到魏雪风冻得发抖,连忙揽入怀中,立即说道:“快去给我拿些暖和衣物。”
伙计不敢动弹,李文雨凑脸看孩子面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怕文刀辉又起事端,摆手搪塞道:“去...去...去。这小鬼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估计钟老爷子还不把这客栈给掀了呀。”
很快伙计将钟延房内的粗布包裹交还与他本人,文刀辉见孩童躺在钟延怀中不哭不闹,两颗明眸善意的打量着自己,让文刀辉情绪稍作缓和又心生怜悯,但随即冷眼看向李文雨,厉声道:“他的事算是解决了,可还有一件事。”
李文雨谄媚表情让他的脸变得更加丑陋,很难想象如此人高马大之人竟能如此,连忙问道:“哎呦!文老爷子尽管说!”
“你这客栈里可是有一个说话阴阳怪气的伙计,你把他交给我,那么这件事就此了结,以后再相见还可以打个照面!”
李文雨心生不快,语音低沉道:“文爷,刚才之所以交出那小鬼不与您争执,只是觉得这件事没有必要伤了彼此的和气,可刚才这事恐怕办不到!”
文刀辉听完不禁一笑,脸上赘肉跟着跳动,可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不缓不慢的说道:“你言下之意,那个人是罗俊的手下,我就不敢对他怎样?”
李文雨挺直胸膛傲慢冠绝,正声:“哎呦!文爷真是越活越聪明,不错!我李某人也是这个意思。”
“源子,把他杀了。”这句话声音虽毫无起伏平淡无奇,可文刀辉同伴听到如同一声号令。
话音落,物玄起。
刚才与文刀辉同坐之人从出刀聚玄斩击一气呵成,一道物玄锋芒毕露,地板所过之处逐个掀飞,顺着气浪又将碎板随物玄而去,李文雨见势不妙,连忙后撤数步,以防别人近身将他无法施展拳脚,拳心如炬后挥击挡,不料聚气玄无法抵挡,他这一挡,自己被弹出一丈开外。
武玄初者,空灵境界不高的人总想一击必杀,所以首招必是尽出全力,让敌手根本没有出招的机会,可这恰恰是对决中的大忌。第一击会让敌手捕捉到你的很多信息,列如武玄的特性、力道、聚玄时间,更有甚者都能看出破绽。而真正的武玄高手善于隐藏自身实力,若出手必定是权衡利弊,试探一击引出你的挡招方式,已作为第二招铺垫。
李文雨毕竟还是老江湖,未等停势纵身而起,可那人岂会给他喘息时间,腾空蓄势又是一刀,这一招更是凶猛,钟延见此架势,手臂护住魏雪风往后躲闪,文刀辉金身气玄护体避免气锋伤及,已无后退念想的他咆哮尽出全力双掌推挡,双玄触及整间客栈光芒耀眼,四散气锋将木质桌椅破坏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