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是刚开始看见李琰穿着这身衣裳时想起了李殇,但看到李琰接下来的动作,我倒是实实在在的惊呆了。
过了许久,我才反应过来:“你……这是做什么?大冷天的,快把衣服穿上吧。”
谁知李琰依旧没动,只是一个劲儿的同我道歉:“阿笙,此事确是我的错,抱歉,请你原谅我吧。”
这般谦虚低调,倒让我怀疑四日前迫我活命的是另一人了。我垂着头回道:“皇上大可不必如此,且,皇上日后见了哀家还是需得尊称哀家一声太后,才不算失了皇家的体统。”
这番话倒是让李琰愣在原地,他原本做好了准备,无论她是打是骂,他受着便是,只要别再让她怒急攻心又病了。
可谁知她竟是不吵也不闹,只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他打发了。然而这句轻飘飘的话砸在他心上却如同千斤重的大石,他明白她的意思,她宁愿守活寡也不愿做他的妻。
万箭攒心,难敌其痛。其实,不可否认,他才是那个害她至此的罪魁祸首。
李琰脸上一片惨淡,眼神里也尽是哀求:“阿笙,他已经死了,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尽管如此,就算如此……你也不愿意看我一眼么?分明,分明你先遇见的人是我。”
我避开他的眼神,盯着锦被上绣的凤凰于飞的图案回道:“阿琰,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歇,如果你看过我看他的眼神,你就不会劝我对他的爱适可而止,因为我爱他胜过爱世间万物。”
她看他的眼神……李琰冷笑,他怎会不知,每一次她与他目光交汇之时,都是他嫉妒的发狂的时候。
若非如此,他怎会存了将她抢过来的心思?若非如此,他怎会特意引了秦无量上钩?若非如此,他何苦要布如此大的局?以至于现在还要时不时看那群野蛮人的眼色。
只是他忘了,这一切不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最重要的是,他忘了问她愿意不愿意。
李琰没抬头,隐了神情,轻轻问道:“你能不能再唤我一声阿琰?”
他等了许久,既没等到戚笙笙抬头,也没等到戚笙笙开口。他讥讽的笑了一声,笑自己的自不量力,随即掩了眼神里的落寞与忧伤,挺直了脊背,只穿着中衣便往门外走去。
李琰刚一出门,便看到珠玉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瞧见他没穿衣服的模样甚是惊讶,连礼也忘了行,不过,大概她也是不想行礼的吧。
他知道,他们都瞧不上他,说他窃国,说他算计兄长,说他不顾人伦……没关系,他们怎么想他,他就怎么做给他们看,不把这个罪名做实了,他都感觉对不起自己。
于是,李琰只淡淡的瞥了眼珠玉,什么也没说,便越过她走了出去。
珠玉虽然诧异,但更怕戚笙笙出什么事。她赶紧推门进去,首先看见的就是屋内乱糟糟的丢作一团的衮服。她赶紧抬眼望去,只见戚笙笙一脸疲倦的靠在床头,还好,还好,衣服头发什么的倒是没见凌乱。
她总算松了口气,这才端着粥递给戚笙笙,见她喝了一小半才开口:“皇上,没有为难您吧?”
我抬起头将碗还给她,又接过她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角,才回道:“放心吧,他不会的。”
珠玉这才彻底将心放回肚子里:“那就好。”
我望着一地的衣裳,轻叹口气:“你一会儿将这衣裳给他送回去吧。”
珠玉点头:“奴婢知道了,这样冷的天,皇上穿这样少,怕是要着凉了,用不用奴婢顺道送碗姜汤过去?”
我看了珠玉一眼,她想的什么我全都明白,我们此刻是受制于人,若想摆脱困境,最容易的便是夺取当权者的信任。
可是我不愿意,至少目前不愿意。于是我摆摆手:“不必,他身边自有人照顾。”
珠玉也并未多言,只是为了掖了掖被角,朝我温柔的笑笑:“您身子还未大好,还是多躺躺吧。”
我也点点头:“是觉得还有些乏,我再睡一会儿。”
而那一边,李琰依旧只住着福宁殿,当他穿着中衣回到福宁殿时,燕归差点吓傻了,白日里才下过场细雨,此时外头又冷又湿。他赶紧拿了大氅为李琰裹上,又命人熬了姜汤,另添了几个炭盆,直到屋子里暖和的要命才作罢。
李琰倒是笑了:“你这般忙前忙后倒是活像个老妈子。”
燕归颇有些埋怨的看了李琰一眼,他知道李琰从哪里回来:“您现在是皇上了,臣民心中最信服,最关切的人,万不可再这般任意妄为了。”
说完,燕归迟迟没等来李琰的接话,他正想请罪说自己僭越了,却听见李琰又低低的说了句:“可我只想得到她的信服和关切。”
燕归张了张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紧接着,李琰便跟着打了声喷嚏。声音大得燕归都快急哭了,今日才登基,若是病倒了明日的早朝可怎么办?
于是燕归又赶紧的请御医,熬药,伺候李琰上床捂着,又朝屋里添了几个炭盆。生怕宫人们哪里没伺候好,恨不得事事都要亲力亲为,那忙前忙后的样子,可不就是个老妈子!
好不容易安顿好李琰睡着,外头小宫女来报:幽然殿的珠玉姑姑来了。
如今戚笙笙已是太后,宫里的小宫女们自然该称她身边的大宫女珠玉一声姑姑了。
燕归瞧了李琰一眼,同那小宫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替李琰掩好房门,往屋外走去。
一路上燕归都在想,还好主上睡的快,否则一听珠玉来了,怕是硬撑着也得起来亲自接待她,问问幽然殿那位可有带什么话啊?用了什么膳食啊?晚上睡的好不好啊之类的吧……
到了门口,他接过珠玉拿过来的衣服,想了想还是问道:“皇……太后娘娘可曾有过别的吩咐?”
珠玉摇摇头:“未曾。”
燕归低着脑袋点点头。
珠玉见状便起身告退,谁知才走了几步,燕归又叫住他:“皇上病了,太后若是有空,能否过来瞧一瞧?”
珠玉并未答应,只回道:“奴婢定会转告。”
燕归摸着衮服上金丝绣成的图案,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劳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