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李琰都未踏足幽然殿,我想,大约是那日真的伤了他的心吧,可他何尝,就没有伤我的心呢?
锐影和黄驻那边也全无消息,我在这宫中住着,也不过是全凭对李殇的那一点点念想吊着命罢了。
正当我胡乱想着,珠玉却进来禀报:“小姐,皇上身边的燕归来了。”
他来做什么?我拢了拢衣袖:“就说我病了,让他回去吧。”
珠玉却有些支支吾吾的,见她如此,我便知道她定是有事瞒了我。我瞥了她一眼:“有话直说吧。”
她这才垂着头回道:“那日您吩咐奴婢给皇上送衣裳,奴婢去时听闻皇上受了凉,燕归曾托奴婢转告小姐,让小姐得空去瞧瞧皇上。可当夜奴婢回来后,小姐已经睡下了,第二日,奴婢却将此事完全忘了,燕归今日来,或许就是为了此事……请小姐责罚。”
就算珠玉当日同我说了,我也不会去的。我同他,早已无话可说,更无交情可谈。
如今面子功夫却是要做足的,我摆了摆手:“罢了,去请他进来吧。”
燕归进来时,我正举着李殇送我的那块定亲玉佩细细的瞧着。我并未理会他,可他却朝我行了个实实在在的大礼。
罢了,我放下玉佩捏在手里,看向燕归:“你来见哀家有何事?”
燕归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属下来求太后娘娘去看看皇上,自那夜起,皇上便害了风寒,起先以为是受了凉,谁知已连绵了几日都不见好,如今倒是愈发严重了。”
我瞥了他一眼,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既然皇上病了,便多去请几位太医瞧瞧吧,哀家又不是杏林高手,来寻哀家做甚?”
燕归仰着头,目光却俯视着地砖:“皇上每每发病,梦里喊的都是娘娘的小字,所以属下斗胆,来请娘娘去看看皇上。若是心病,也该早早解了才好。”
心病?哼!我轻呵一声:“皇上的心病若要哀家来解,那哀家的心病又该何人来解?”
燕归抬起头,目光直视我:“先皇,还活着。”
我猛的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扯着他的衣领急切的问道:“你说什么?你说再说一遍!”
燕归动也不动,任凭我扯着他的领口回道:“先皇,没死。”
“那他现在在哪里?”我一时激动,竟流下泪来,我缓了缓心情,这才放开他。
燕归理着衣领回道:“当日先皇确实掉下了悬崖,但后面皇上命属下带人下去寻了,并未找到先皇的……遗体。”
我皱起了眉头:“只不过是没找到人罢了,那你方才信誓旦旦的说他没死?”
“属下私下里去打听了,有人瞧见先皇被路过的猎户救走了,此事,连皇上都不知道。”燕归异常的平静。
其实若是细细想来,便觉得破绽百出。燕归对李琰的衷心用猎犬对猎人来形容都不为过,怎会瞒着李琰行事?况且得知李殇没死这样大的消息都没向李琰上报,这委实不符合常理。
可此时的我却笼罩在李殇没死的巨大的惊喜中,自是没想到这一层。故而在燕归又言辞恳切的拜托我去看看李琰时,我便心软的答应了。
李琰好像真的病了,我一进福宁殿便感受到几盆炭火炙热的燃烧着,这样烤下去,难不成是想烤肉?
于是我便吩咐燕归撤了几盆,只剩下两个火盆,我来到李琰床前,瞧着他因高热而通红的脸颊,便想起当初我们还相处甚欢的时候,那时候我都还不认识李殇。
那一年,他因冬日应我的邀答应元宵同我去集市赏花灯,结果人太多,过青石桥时,我不知被谁挤了一下,差点跌进湖里,不过幸运的是被旁边的一位姐姐拉了一把才免受其难。不过他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见我快要跌进湖里时,急忙上前拉我,结果却被自己绊了一脚,这下可好,结结实实的摔了个落汤鸡。
那时他已经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了,当夜我因为担心他曾翻墙进去看他,结果当时他便如现在一般,捂了几层被子,脸烧的通红,却还浑身发抖,我便在一旁陪着他讲了大半夜的话,顺带将手放在他脸上烤了大半夜的火炉子,等他睡着了才回去的。
其实细细想来,那时候的我们应当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了吧,不用顾虑那么多,是彼此最信任的伙伴。
想起当初,我嘴角轻轻扬起,脸上也挂起了一抹细微的笑容。燕归见状便十分识趣的出去了,还顺带带上了房门。
我顺势在李琰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行吧,上头煎个鸡蛋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刚准备收回手,没想到他却醒了,红着一双眼睛一把抓紧了我的手,手劲儿大的我都抽不开。
我轻轻叹了口气:“生病了力气还这么大?”
他这就么盯了我许久才哑着声音开口:“阿笙,真的是你?”
这话说的,不是我,难不成是鬼?我点点头,举起那只被他拉住的手放到他眼前:“那你现在能放开我了吗?疼。”
他仿佛火烧一般的立即放开了我,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倒是十分随意,揉了揉那只隐隐发痛的手:“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他垂下眼,十分虚弱的回我:“无碍,就是感觉像一场梦。”
再说下去怕是又要绕到原点了,我只好岔开话题:“你现在还有些虚弱,要不你再睡一会儿吧?”
谁知他却直摇头,只盯着地砖也不看我:“我怕醒来你又不在了。”
我直接一把将他按在床上躺好,又替他盖好被子,像哄儿子似的哄他:“我不走,你好好休息,我保证,明日你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便是我。”
他却不肯信,一连问了我好几遍:“当真?”
这无理取闹的样子,我实在有些吃不消:“难不成病里的人都像你这般爱撒娇?”
更过分的是他竟撅了嘴,嘴巴上足足能挂上个茶壶,当真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他回我:“阿琰是男孩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母亲莫要胡说,阿琰才不会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