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晴照料着钱瑛,一路上虽经常为她推宫过血,然而她的伤势却仍是不见好转,紧赶慢赶地来到岐县,已是比当时约定的时间晚了快两日。来到之前的据点,却发现已经迁走的标记,落雨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心中甚是担忧,打发了马车,背着钱瑛,依着留下的记号指示边走边找,过了好几条街道,才在有些偏僻的城边一处小院外找到据点的标记。
落雨晴推开院门,屋内匆匆地跑出两个人来,定睛一看,正是独孤云和离恶。落雨晴连忙喊道:“独孤伯伯,离恶前辈。”
独孤云喜道:“终于等到你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我们两个老头子都快坐不住了。”
离恶上前接过落雨晴背上的钱瑛,问道:“这孩子是谁,怎么受了这么重的内伤?”
落雨晴道:“说来话长,我带她来是看你们有没有办法救治的。”连日行路,钱瑛伤势更重,已昏睡过去了。离恶忙将她抱进屋内,放置在了床上,伸手去探她脉搏。
落雨晴迫不及待地问道:“孤月姑姑她们呢?还有逸尘寰大哥来了吗?雨裳怎样了?”
独孤云回道:“多亏了逸尘寰,他还真有办法,得他师兄帮忙,雨裳已经被放出来了,只是之前打斗受的伤在狱中未及时救治,出来时有些恶化,孤月堂主和她堂下弟子照料着雨裳已经去往凌州了。”
落雨晴担心地问道:“雨裳的伤怎样了?”
独孤云道:“只是腿伤,不会危及性命,你不用担心。逸尘寰说有私事处理,也已经离开了。”落雨晴听到雨裳的伤无大碍这才舒了口气,想起逸尘寰说过他和他那个师兄并没什么交情,却如此爽快的愿意助他,定是逸尘寰答应了什么条件,这才独自离开的,不禁又有些担忧逸尘寰来。
独孤云继续说道:“你迟迟未归,我们两个就决定先留在这等你,想你是为了救这孩子才耽搁了。”
落雨晴点了点头,道:“这次真是多谢你们了,劳你们四处奔波。”
独孤云道:“帮主他们在卖命,我们在这清闲,有什么劳累的,你莫挂在心上。如今我们已经取下凌州,地方虽小,却可作为根基,往梁州扩展势力,在此紧要的时候,帮中人力不足,我们还是要尽快赶回去才是。”
落雨晴道:“独孤伯伯说的是,这里已经没事,独孤伯伯可先往凌州,等医好瑛儿,我便前去与你们会合。”
独孤云道:“这孩子的伤,有离兄在,料无大碍,你伤体初愈,又连日奔波,在此修养几天也好。”
离恶还在探钱瑛的脉搏,听了独孤云的话,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这伤耽搁的有些久了,还好这丫头竟有些内功底子,不然我也没有办法了。”
落雨晴忙道:“前辈是有办法救治了!”
离恶道:“有是有,但是有些麻烦,需要有人帮忙,我先为她止住伤势,这里非久留之地,她也需要一处地方静养,我们还是和独孤兄一起去凌州吧。”
独孤云道:“如此甚好,那我们就一起走吧,恐怕你也记挂你的孙子了吧。”众人打点好行囊,雇了辆马车,向凌州而去。
……
问剑坡寒风凌冽,逸尘寰踏着积雪来到时,一个身影已伫立而待,两把插在积雪上的竹剑为这清冷的问剑坡更添一份肃杀。
逸尘寰拱手道:“师兄。”
那个身影,缓缓转了过来,一袭白衣更显其名士风流,此人正是在武林中已有盛名的竹剑山庄弟子王文寻。“掌门师伯剑术名满天下,位列武林四剑之一,师弟虽入门的晚,实为我派后起之秀,想来已得师伯真传,平时难得相见,今日能否圆了我素来的问剑之愿?”
逸尘寰道:“师兄既然有兴致,师弟焉敢不从,还望师兄手下留情。”
王文寻指了指旁边的两把竹剑,逸尘寰取出佩剑放在一旁,上前拔出一把竹剑,王文寻道:“只比剑法,不拼内力。”
逸尘寰点了点头,后退几步,王文寻亦拔出竹剑,做了个请势。
逸尘寰脚踏坤位,剑随风起,起招之势,已卓尔不凡,王文寻认得此招是本门常用的一套进攻剑法的起手剑招,其后连绵不绝地接有五六招本门中甚为凌厉的剑招,习练纯熟者,能将各招末势化为下一招的起势,愈到后面剑招威力愈大,普通剑者能解其中单独施展出的一招已是难得,能连续化解这一连攻势的已非普通高手。王文寻知道破解这套剑法的关键在于化解剑招的同时寻得各招间的空隙,遏制其攻势,避免一直采守势,否则到这套剑法的最后一两招,将极易被逼至下风。眼见逸尘寰一招剑势将尽,王文寻凝神欲抓住他换招的间隙,岂料逸尘寰剑势一转竟不是接这套剑法的下一招,而是使出了另一套剑法,王文寻在他使出第一招剑法尾处时,已起剑遏制这招接连的下一招剑势,突见逸尘寰变招,亦忙回剑应付,不得已又落了守势。几招下来,逸尘寰剑势忽紧忽慢,时而凌厉,时而绵柔,变换之间极为自然,王文寻难以捉摸,几次欲转守为攻,都因逸尘寰变化无端而又难觅缝隙的剑势逼的难以成功。二人剑招中并未施内力,王文寻虽未领略到逸尘寰融于剑法中内力的变化,只论剑法,此刻亦不禁赞叹逸尘寰剑心独慧,已领悟了招无定势之境。他哪知道逸尘寰当下却是比他更为吃惊,在剑法上逸尘寰自忖已得师父精髓,内力或许比不上这位师兄,单只比剑法,自己尚有自信,不料在自己连番攻势之下,王文寻不但应付自若,尚能不断寻机欲转攻势,若非起招他让自己先攻,他应也不会一直处于守势。
王文寻一心问剑,逸尘寰本为还他人情,才应他之请,哪料王文寻剑法造诣如此之深,逸尘寰亦不禁起了证剑之心,心剑如一,恣意挥洒。二人一时战的心醉,尽兴,忘我。不觉日移星换,天色渐暗,不远处蛰伏的双眼开始露出了锋芒。两三寒鸦掠过,王文寻逸尘寰忽闻弓弦破空之音,三只暗箭已先后而至来到了逸尘寰的身前,电光火石之间逸尘寰已来不及提运真气,逼向王文寻的竹剑急忙回拨,王文寻亦急忙转换剑路去挡第二只箭,由于二人都不及运使真气,两把竹剑虽将前面两只来箭拨偏,而竹剑却也都被瞬间震断,第三只箭也已到逸尘寰心口,逸尘寰伸剑回拨时已顺势身体向右下方闪避,然终是稍缓,被来箭刺中了左肩。
王文寻喊道:“召露山养氏生死三箭!是怯无骸。”向来箭方向看去,一个身影向外飞掠而去,王文寻边追边喊道:“怯无骸,你走不掉的。”
那身影略一停顿,应道:“解药我没带在身上,就算你现在抓到我也是无用,再不救治,毒发攻心,神仙难救。”
王文寻知道他所言非虚,急忙回视逸尘寰。
逸尘寰把箭拔出,已看出箭上涂有剧毒,忙点住伤口四周的穴道,运功护住心脉。王文寻亦忙运功助他逼出毒血,不多时,地上积雪已被染红了一大片。王文寻道:“毒血难净,再强逼亦是无用,现在应已逼出了大半,纵有余毒,也当易化解的多了。”
逸尘寰道:“此人便是怯无骸吗?”
王文寻道:“不错,你怎也知道他的名号?”
逸尘寰道:“我一位朋友也曾着了他的道,幸好有人相助,才得以保全性命。”
王文寻道:“既然如此,那更好了,我还担心你身上余毒或许有些棘手,如此你也可寻那人救治了。”
逸尘寰道:“余毒被封在伤口附近,未传到心脉,一时料无大碍,只是不知这怯无骸是何来历,为何会守在此处暗害于我。”
王文寻道:“他本是被召露山养氏逐出的子弟,现在效力于岐县府,只怕不知是哪里得到我约你来此比剑的消息,才在此加害于你。”
逸尘寰心中一震,暗道一声不好,王文寻见逸尘寰脸色忽变,忙问道:“怎么啦?”
逸尘寰道:“我的朋友们,只怕岐县府令他们阳奉阴违,欲擒故纵,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王文寻亦是脸色一变,怒道:“难怪他们这次如此好说话,原来是利用我来着。”
逸尘寰道:“事不宜迟,我先走一步了。”
王文寻道:“事因我而起,我岂能置身事外,我陪你去。”
逸尘寰带着王文寻急忙向城内奔去,来到城边处的据点看时,已是人去屋空,二人又向凌州方向追去,在城外几十里一处险要之处,只见一队军兵正团团围着一辆马车,外围弓箭手也已张弓待命。
王文寻远远地大喝了一声:“住手!”声如洪钟,围着的众军兵纷纷望了过来,几个身着官服的人迎面挡了过来。
王文寻和逸尘寰走近看时,马车周围独孤云、离恶和落雨晴正与一帮被官府收买的武林人士对峙,闻声也都停了下来。当先迎来的正是岐县县令蔡珪,身旁亦有他自号咏梅生的儿子蔡庸。见王文寻怒目而来,蔡珪微笑道:“是王公子,卑职在执行公务,王公子因何喝止啊?”
王文寻道:“果然是老狐狸,明明已答应了我放人,为何出尔反尔,是要戏我不成。”
蔡珪道:“答应的公子之事,卑职确已照办,只是这后面的事应已和公子无关了,而且这也是令尊王大人的意思,还望公子体谅卑职。”
王文寻道:“不用搬出我父亲来压我,你们若执意如此,也休怪我无情了。”
蔡珪低声道:“公子恐怕还不知道吧,这帮反贼已经明目张胆地扯起了反旗,攻陷了凌州,他们在凌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当今朝廷虽还未下讨逆之诏,但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坐视,还望公子莫受人蒙骗,因小节而失了大义,拖累令尊大人的一世忠名啊。”
王文寻虽是痴迷武学,不大关心世事,但也知造反之事非同小可,又对蔡珪的话信以为真,以为逸尘寰的这班朋友俱是祸害百姓之徒,不禁踌躇起来。咏梅生在旁亦是嘀咕道:“相助反贼可是和反贼同罪哦。”
逸尘寰见状,拉过王文寻到一旁,说道:“令师兄为难了,师兄相助之情,师弟在此谢过了。此事师兄还是不要插手了,师弟自会处理。”
王文寻道:“看这阵势,必将是一场恶战,只怕你们难以全身而退了,你所中之毒尚未排净,现在还不宜太过运气动武,师兄虽是无能,也当尽力为你周旋才是,师弟可信的过师兄吗?”
逸尘寰点了点头,道:“当然。”
王文寻这才又来到蔡珪面前,说道:“他们皆是当今武林好手,拼起命来,只怕你们纵使能擒的一两个,也定伤亡惨重,我有一个提议不知你们可愿意。”
蔡珪见他有所松动,忙问道:“是何提议,卑职洗耳恭听。”
王文寻指了指被围着的落雨晴三人,说道:“他们三人可让你们带走一人,放余下的人过去,如此免动干戈,可好?”
蔡珪冷冷一笑,说道:“瓮中之鳖,岂有漏网之理。”
王文寻道:“大人只怕不知鱼死网破的道理吧。”说着冷目一沉,面色骤变。
蔡珪知道他从竹剑山庄学艺而归,武功非凡,若真将他逼得急了,只怕难以善了,况且他之身份特殊,实在不易撕破脸皮,略一寻思,说道:“公子的面子卑职不敢有背,只是只带走一人,卑职可不好向令尊大人交差啊,何况那马车上还有一人呢。”咏梅生在旁听他父亲似要妥协,急忙要劝,却被蔡珪喝止了下去。
王文寻问道:“大人之意如何?”
蔡珪道:“留下两人,其余两人可走,不过留下的人要我们定才是,这是我们的底线了。”
逸尘寰在旁闻言,上前说道:“我留下,让他们离开。”
蔡珪道:“好气魄,他们中的那位姑娘必须留下。”说的正是落雨晴。
王文寻道:“也好,师弟去与他们说吧。”
蔡珪吩咐了一声,众人让了条路,逸尘寰来到马车旁,向独孤云、离恶和落雨晴说明了情况,独孤云和离恶哪里肯依,纷纷说道要冲杀出去。落雨晴却是连忙劝他们同意,众人突围已是九死一生,还有受伤的钱瑛在车上,搏命实非明智之举。逸尘寰道:“只怕孤月堂主和雨裳他们之前也遭了埋伏,被他们抓去了,如果我们尽都丧命于此,便不能带回消息于凌州了。”二人又劝了一番才说动独孤云和离恶。逸尘寰过去回复众人,落雨晴把离恶和独孤云拉上马车,将蝶香剑放在钱瑛身旁,又取出冷江月留给她的那封名单,放在了钱瑛怀中,低声向离恶和独孤云说了一会,才下车向那边走去。
蔡珪命人将二人用铁链锁上后,才吩咐让开条路,让独孤云等人驾车离去。落雨晴和逸尘寰看马车走的远了,才终于放下心来。
王文寻向蔡珪道:“怯无骸暗算我师弟,望你让他为我师弟尽快解了身中之毒,否则若有三长两短,只怕竹剑山庄不会善罢甘休。”
蔡珪回道:“只要他们不耍诡计,性命我尚能保他们一时,待我回去便会唤怯无骸来为他解毒的,你放心吧。”
王文寻向逸尘寰点了点头,便匆忙离去。蔡珪见王文寻离开,忙唤了个手下,吩咐了几句,那人亦匆忙离去,蔡珪这才收兵,押着落雨晴和逸尘寰而归。
王文寻一路匆匆赶回豫州府的家中,岂料刚刚进入府门,便被下人迎着了,说是老爷有急事唤他,王文寻不知何事,心中虽着急自己的事,却不好推迟,只得随下人去往父亲那里。来到房内,见父亲正在会客,座中为首的一位客人年纪比自己长不了几岁,虽生的甚是俊朗,但眉眼间却显出一股邪气,令王文寻心中很不舒服。
王伯遇见儿子来到,忙起身拉着他向众客人介绍,王文寻一一见过,才知道那为首的客人乃是脱离了青鹞帮的原北堂堂主冷蝶,来此欲寻求和父亲进行合作。王文寻这才有些明白父亲如此针对青鹞帮的原因,想到极有可能正是因此人的挑拨,自己才被人利用而连累了师弟,王文寻心中甚是恼怒,但他素来是个极为孝顺的人,父亲在场,他也只得强压怒火,几次借口要离开,却都被父亲拉下。
谈话间冷蝶不住赞赏王文寻名门高徒,武艺非凡,令人佩服,自己手下也多渴慕一见,便极力邀请王文寻到自己那做客,王文寻哪里肯去,不住地推脱尚有他事,岂料父亲却是满口应允,说是要王文寻多结交些朋友,替他做主应了下来,王文寻这才渐渐感觉冷蝶和父亲似是联手要拖住自己,看来蔡珪或已是早早将消息传来了,当下虽是着急,却不好在父亲面前翻脸,只得勉强应付,心中暗思脱身之策。
众人相谈了许久,王伯遇吩咐设宴,又让王文寻一直相陪,直饮到了东方发白,冷蝶看看天亮,便要告辞离去,邀王文寻同行,王伯遇亦命人为王文寻打点好行李,要他出发,王文寻极力拖延,待要走时,突然传来竹剑山庄有人来到,要见王文寻。王文寻忙急急地迎了出去,来人称是竹剑山庄弟子,说是竹剑山庄庄主既王文寻的师伯因事来召王文寻,让他速回竹剑山庄。王文寻心中暗喜,向冷蝶道了声歉,王伯遇见是他掌门师伯召他,亦只得依了他,放他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