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要买,络腮胡子比当事人还语气急切,“这是姑娘家用的,爷要想送东西,我再端一盘别的来...”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之人伸手扯掉了另一个人的胡子,毫无预警,两片八字胡轻飘飘掉在了地上,看的伙计下意识捂住了他脸上茂密的胡须,在震惊又深感疼痛时,听得动手的人一句:“我在店里定好了霓裳,等取来你立马换上,说好了由我保护你,还当什么男人!”
....伙计做伙计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男对子,一时心情复杂止了口,由着他们乱选了。
木清绝对风傲突然之举并不恼,却追着问他,“真的要买给我吗?为什么?”她毕竟是个现代人,小说影视看了不少,隐隐能感觉出风傲对她有意思,她得确认确认,要是真有她想的那个意思,那她得扼杀在摇篮里。
她自身情况已经够乱了,决不能再陷进这种麻烦里。
可风傲就是风傲,在木清绝真诚的眼神注视下,竟不耐烦回复道:“买给你东西还需要什么理由?!”
“可是....”
他越过木清绝未出口的可是,直接向伙计道,“老板,取得东西好了没?加上这个,”说着一把抢去木清绝手里的耳坠,然后又从盘子里挑出来两个旁的首饰来,“这些一并给我算了。”
“!!!买这么多,都给我的吗?”
“你一个,沧薇两个。”
....现在她又开始迷惑不清了。
没有交通工具的购置极其累人,等二人跑东跑西采购完清单上的东西回到裁缝铺时,天色也暗了下来,铺子里站着三四个人,正围着一头发花白神情呆滞的老人,吵吵嚷嚷说着什么,连他们进去都无人察觉。
风傲四下看了看未见沧薇,于是大声叫过来一个伙计想问一问,未料到这一声也惊动了老妇人,她在看到风傲时,呆滞的神情突然起了变化,不仅瞬间泪眼婆娑,目光还满是惊满是喜,惊喜中搀着委屈,骨瘦如柴的身体颤颤巍巍跑过来死抱住风傲,口中一声接一声唤着:“我的儿啊,你总算回来了,让娘好等啊...”
满脑子问号的风傲傻了眼,对上同样傻眼的清绝,二人大眼瞪小眼静默半天消化着此刻突降的事情,还是店里小伙计率先反应过来,他急忙上前拉着情绪激动的老人,小心翼翼劝着她:“张婆婆,你认错人了,这不是你儿子,这是我们店里的顾客,只是来取定做的喜服的,你别吓着人啊。”
情绪激动的老妇人怎么会听进去这三言两语,仍旧抱着风傲不放,口中只是一遍一遍重复叫着‘我的儿’,除此之外再未给任何人回应。
风傲的思考能力已经跌入谷底,僵直着身体不敢用力挣脱,他把迫切求救的眼神传给清绝,腾出来一只手臂指了指老人,示意她想想办法。
“老婆婆,”木清绝慌忙上去救场,“老婆婆认错人了,这位是我师父,今日才来到城里,只是过路在城中并未有亲戚,我敢保证,这并不是您的儿子。”说着手搭在老人胳膊上想将老人拉开,却被她迅速甩掉。
碍于对方的年龄和此刻激动不已的心情,他二人没法强来,一旁的小伙计见状赶紧说道:“这位爷别担心,容我去找她的亲人来劝劝,说不定就好了。”
说着正欲往外走,木清绝赶紧跟上,“我也去,”她转而对风傲嘱咐,“你在这等着,我去把她家人找来解救你。”
憋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过的风傲此刻才沉重回答:“快去快回。”
一路上靠着小伙计的转述木清绝才弄清原委:老婆婆姓张,年轻时就成了寡妇独自拉扯大一对儿女,四月前儿子成亲从他们店里定了一套喜服,老人和儿子儿媳来取时本是高高兴兴的,谁知竟成了最后一面,当晚儿子儿媳赶路去城外老丈人家,与不知道哪来的匪徒碰上了,小两口受尽折磨纷纷没命,找到时尸体都烂的看不出模样,痛失爱子的打击让平日干练和善的人一夜间变得疯疯癫癫,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小伙计说完,还不无叹息说道:“也是可怜,费劲全力养大的孩子先一步离开,换谁也受不了这打击,自儿子死后,张婆婆的时间和记忆停在了取喜服那日,从此日日来店等她的儿子儿媳,总是絮絮叨叨说儿子马上来取喜服,让她先来店等着,我们掌柜也是个善心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了,没想到今日,倒把那位爷认成了儿子。”
“她的家里人怎么不带她去看看大夫呢?”听完这一串事迹,又联想到刚才那老人悲喜交加的场景,木清绝的同情心泛滥到自己也心酸起来。
“看啦,这城里有个薛神医,最善消除之法,只要在开心时吃了他的那丸药,就能忘掉刻骨铭心的事情了,可自从儿子去世,张婆婆就再也没开心过,因此也无得机会吃药。”
正说着,小伙计带她来到了一个农舍前,却见大门紧闭,于是又将她带去正街上医舍,让她等着自己前去寻人,不一会,木清绝远远看到小伙计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来了,便大声向他们招呼,“我在这里,快来,我在这里。”接着三人一前一后快步回了裁缝铺。
那女孩一见到老妇人,就哭着跑上前,对依旧贴着风傲不撒手的老妇人说道:“娘,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却见老人像防贼似的防着上前的人,使劲抽出被女孩拉扯的手臂,反将风傲更拉的紧,口中只是喃喃自语,“我要与我儿一起,我要与我儿一起。”
那女孩奔溃大哭,一边哭一边道:“娘,哥哥早就死了,尸体是你和我一起葬的,你怎么不记得呢...娘,你何时清醒啊,你连我都不认得了,你怎么只记得去了的人就不看看我这个活人呢?娘,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
在这一声高似一声的悲痛中,老妇人充耳不闻,依旧口中念念有词,偶尔抬头看一眼风傲,对他笑上一笑,接着继续迷迷糊糊念念有词。
木清绝看着这一景象若有所思,片刻后她把瘫坐在地上痛哭的孩子拉起来,替她拂去眼泪将她情绪安抚好,这才说道,“那个治病的药,你可曾带着?”
“药在薛先生那里。”
“你娘最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那女孩带着泪光的眼睛看着木清绝想了想,“我娘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跟着哥哥嫂嫂来店里试喜服,看着他们那时的样子说这是她最开心的时刻。”
“那就是了,”清绝心里已然有了一计,“既然你娘将旁人错认做自己的儿子,那我们将错就错,让他当一次你娘的儿子,然后将你娘哄开心了,趁机喂她药,这样,她在开心的时候就能忘掉那些让她难受的事情了。”
这一计除了风傲不开心之外,其余人全都在称赞她的聪明,接着该请大夫的请大夫,该演戏的开始做演戏准备,只有风傲,被老妇人拉着坐在角落里无法动弹,颇为不悦地冲着清绝道,“你这什么办法,将这老人从我身边拉开就行了,非得要这么麻烦,万一我儿子当了,那老妇人还当真怎么办?你怎么一会的功夫,就能给我安排一个妈出来呢?”
木清绝却笑眯眯道,“你自己力气大脱身不是轻而易举吗?可你不用力气也是怕伤了这颤巍巍的老人,硬的方法不行就只能来软的了,当儿子只是第一步,等那大夫来了再商讨,为了让药发挥作用,说不定之后,你还得当新郎官呢,救人一命,终归是做好事嘛!”
风傲一噎,他显然未料到自己还要当新郎官,正欲说什么,却被风风火火进来的人打断。
来人正是伙计口中的薛神医,一进门就问道,“张婆婆在哪?”他冲着清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注意力反先被被困住的风傲吸引,两人眼神一对上,他就眯着眼看了半天,总觉得有一股熟悉感。
清绝将计划说与薛神医,也得了薛神医的肯定,于是各自分工,小女孩上前哄出老妇人暂时对风傲放手,接着,风傲乖乖当了儿子与兄长一角,不情不愿的穿上了新郎服出现在众人面前,在大家的打量目光里问那小姑娘,“可以了吗?”
小姑娘一边打量一边说,“还缺了一点。”
“缺了什么?”风傲与清绝异口同声。
“缺了嫂嫂!”那姑娘说道,“拿喜服当日是哥哥嫂嫂一起来的,娘那天特别高兴,今日要是再重演,可得哥哥嫂嫂一起。”
风傲一听,突然嘴角扬了一下,接着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迅速走到小个子身旁,胳膊搭在小个子脑袋上,对那小姑娘说道,“你看她当你嫂嫂合适吗?”
“可他是..”
“她是女子,当你嫂嫂正合适。”风傲这话说完,又对试图抵抗的小个子说道,“这是救人,终归是在做好事嘛。”
木清绝也没想到演变到最后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当她穿上喜服,又被简易的打扮了一番推出来时,看到同样穿着喜服的风傲和周围临时弄出来的成亲大堂心里有隐隐的担忧和退却,可她现在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见风傲伸过手来,她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坐在高堂上此刻已经略微清醒了微笑着看着他们的老妇人,最终还是牵上了风傲的手。
索性成亲的三拜他们只从二拜高堂开始,二人各自对着老妇人拜了拜,叫了一声娘后,将掺了药的茶水敬给笑的幸福的老人,老妇人一喝完,就开始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中。
“大功告成了,”薛神医兴奋地喊了一声后,又使唤起小伙计将老人送回农舍,临走,还对着风傲说了句,“小兄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须臾间热闹散去,除了收拾现场的两个小伙计外,就只剩了穿着喜服的风傲和清绝,他们这才开始不自在起来,眼神一对上就立马散开,木清绝为了打破尴尬,轻咳了一声正欲说话,“我...”
“我们,”几乎同时,风傲也出声打断她,却没有让她先说,而是依旧继续道:“我们当真吧。”
“...嗯?”这句‘我们当真吧’她听得真切,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可她还没惊讶完,身后却响起来更大的冲击。
毫无防备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句让她心一揪的熟悉声音。
“小木,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