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镯破碎的清脆声并没有打断剑拔弩张的气氛,木清绝看也不看那个被她当成宝贝、此刻碎成几瓣的东西,只是用力拉扯着司默困住的袖子,激动的心情早已平复,她这才体会到,巨大的失望过后是什么也表现不出的平静,看他的眼神里毫无波澜,只有语气不容置疑:“放开我!”
“你听我说,”司默心虚的眼神不敢看她,调子里似乎都带上了哀求,“这些信说明不了什么,没了杨叔子还有别的修士,你若是想,我把世上所有的修士都寻来,你...”
“够了!”突然爆发的尖利喊声让司默愣住,木清绝几乎被这一声涨红了脸,“你竟然还在避重就轻!还想着骗我!!你把所有的希望都斩断了,竟然还能说出这话!!!你一直在耍我!从来就没什么真心!!”
这句‘从来都没真心’刺得司默脸色一白,拽住的袖子被他更拽的紧,“不要这么说!我都是为了你,我只是想留下你,你知道的,我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才做了这些事,我都是为了你。”
“你也真敢说!”木清绝嗤笑着冷哼,“打着为我好的幌子,做着毁灭我的事,杀光我认识的人,陷我于孤立无援之地,竟然还敢说为了我!”她已经不想再做无谓的辩论,几乎是恶狠狠地下最后通牒:“放开我!你放手!”
“不行!你现在太激动,我要一放手你肯定会离开我!小木,我们不要这样,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以为解释了就会回到原来吗?我就是从此一人流浪至死,也不会再和你这个怪物在一起了!”不给错愕的人反应时间,她说着重重咬住司默的手臂。
不知是狠咬他的力气太重,还是怪物二字实在太伤人,司默仓惶间手一松给了木清绝逃脱的机会,他还没从那两个字的打击中缓过来,只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无所动,见她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才猛然间惊醒。
不行!
不能走!
他无法回头,便不能放手!
*
脖子很僵硬,全身软的使不上力气,睁眼之后又是墨蓝色的床帐和再熟悉不过的陈设,屋子内很暗,木清绝适应了几秒,这才微微蹙眉。
我怎么还在这里?
她明明匆匆收拾了行李,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的心情催着她几乎速战速决地整理完毕,本应该离开了这个房子,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木清绝坐了起来,伸手就想揉一揉不知为何变得混沌不清的脑袋,随着她这个伸展的动作,四周突然间响起清脆的‘咔嚓’声。
她一愣,循声望去后,迷糊的眼睛刹那间睁得滚圆!
铁链!
她的手腕上,扣着细细的铁链!
那铁链的末尾直延伸到床架上,拖在地上的链条盘起来,足足两三米长!
不仅如此,她的脚腕上也锁着同样的铁链,禁锢着双足,让她行动不便。
怎么会这样?
木清绝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多出来的铁链,还没想出什么头绪,就听‘吱呀’开门声,紧接着司默端着食盘走了进来,光影在他身上亮了又灭,衬得他投落在地的身影张牙舞爪,似乎要把人吞进去。
“你醒了?”司默的声音一如往常,甚至比往常更加温柔,可钻进木清绝耳朵里,却叫她不寒而栗。
“你干什么?!”她伸直自己的手臂,扯起来附在上面的铁链,铁链发出的撞击声让她愤怒不已,“你要干什么!!!你竟然用这东西锁着我!!”
司默沉默地皱着眉头,兀自把食盘放在炕桌上,打开瓦罐盖子,舀了一勺冒着热气煮的烂滑的莲藕排骨汤,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到木清绝嘴边,不顾她的怒视与质问,依旧软言软语地命令:“你好久没吃饭了,喝一口汤吧。”
‘啪!’
怒而反抗的一掌用力打开了递过来的勺子,撕扯起铁链的摩擦声尖锐不已,汤汁掉在了木清绝衣服上,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气冲冲向他喊叫:“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锁住我!!你想干什么?!给我解开!”
“不行!”简直是两极分化严重的对比,面对木清绝声势浩大的怒气,司默却从头至尾都很平静,连强势的拒绝里都满溢着温柔:“这只是暂时的,小木你忍忍,等你不想离开了,我就把这链子解开。”
“你妄想!!!我绝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了!!你把这破链子给我解开!让我走!”
“除了这里你还能去哪呢?你没有地方可去,还是留在我身边吧。”
“你!...”木清绝气到说不出话,胸膛快速一起一伏,司默却有意避开她的情绪,换了个勺子重新舀起一勺,“总有一天你会放弃离开的念头的,我会耐心等着。”
愤怒让木清绝几乎失去理智,以行动代替回复打翻了身旁的炕桌,竭尽全力拽着手腕上铁链,自毁似的想从禁锢中脱离出来,蛮力对抗让她白肤上爬起一道又一道红印,指甲扭断连带出血肉她却毫无察觉,只是努力拽着铁链,在知道根本没办法抽出时,她用另一只手掰住自己被囚的大拇指,咬牙就欲往断折。
司默知道她要伤害自己,马上出手阻止,不顾木清绝踢打将她拽入怀中,可木清绝已经逼红了眼停不下来,只想着逃离的她极其抗拒司默的接近,在他怀里挣扎反抗愈加剧烈,混乱中伸手抓住了什么,几乎下意识就向他额头砸去。
‘砰!’
硬物撞击额头发出沉闷的响动,紧接着血腥味弥漫,被木清绝拿在手中的瓦罐破了一角,锋利的角上沾着鲜血,司默额头上血流不止,顺着皮肤流过眼睛一路向下,他在殷红之中看到木清绝总算安静了下来,便将手伸向她,他本想安抚木清绝,谁知这个举动反让她在震惊中脱离,瓦罐从她手中跌落,慌不择路中她一头撞上床架,终将自己撞晕!
再次醒来后已经是深夜,一地狼藉早已收拾干净,卧房里只有木清绝,从窗户缝吹进来的冷风让她脑子无比清醒,她将手伸到眼前,受伤的手指已被包扎,腕上的铁链却依旧在黑暗中闪着寒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胸腔里疼的发胀,心都要疼死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黑暗中悉悉索索有人靠近,木清绝只得假寐,她听到窗户被关上了,接着轻手轻脚的响动慢慢向床铺靠近,司默轻轻上了床在她背后躺下,隔了一会伸手抱住了她,头抵着她的后背,又害怕把她惊醒,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不变,久到让木清绝以为睡着之时,却听见一声很小的啜泣从她背后响起。
“不要怨我,”他像孩子似地呓语,“小木,我只有你了,不要怨我,我是不得已,我没办法放你走,即使以这种方式把你留在身边我也甘愿,你留下来吧,好不好?”
她没有回答。
木清绝这才发现,自己最擅长的竟是装聋作哑。
此夜过后,事情依旧没有进展,又好似有了进展。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活动的范围只有这间卧房,她见到的人只有司默,她开始不想着去掉手上的铁链了,对它们的存在视若无睹,也失去了表达情绪的欲望,木清绝仿佛成了不会说话不会反抗的木偶,沉默着任由他操纵,他给她喂饭,她就吃,他给她洗澡,她就洗,他抱着她睡,她就任由他抱着,他跟她说话,她却从来不会回应,黯淡的眼神里没了生气,无力的躯壳里仿佛失了灵魂。
她太累了,睡了醒醒了睡,感觉呼吸都很费劲。
司默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在沐浴之后把她抱上床,将一枚小小的钥匙放进她手里:“小木,这是你要的钥匙,我给你,我不会再锁着你了,是真的,它能打开这些铁链,你可以试试。”
没有出现司默期待的反应,木清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她太累了,只想着闭眼睡觉。
“那我来,我来给你解开!”
他手忙脚乱地解了那些禁锢了她一月之久的铁链,将它们扔在地上,哗啦啦的扣地声没有引起木清绝任何的反应,她仿佛感受不到似的,由着司默轻捏着她的手脚,意欲将那些久戴留下的压痕清除,“没有东西锁着你了,小木,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吧,你说话呀!”
无动于衷的沉默让司默心慌不已,太医在后半夜才入府,一番细之又细的诊断过后,终确诊是郁疾之症,不明真相的太医只认为是小产打击显现,便开了些舒心的方子,嘱咐道:“王爷不必担忧,是心中郁结所致,想是小产之事让王妃深受了打击,只要心情舒畅起来就好了,王爷只需注意不要在王妃面前提孩子之事,斩断诱因,恢复起来很快的。”
司默知道害她郁郁寡欢的人是自己,自太医走后立马连夜行动起来,第二日便将木清绝安置在了风景最好的留仙庄,选定了几名外来的侍婢作陪,自己又谨遵医嘱从不出现在她面前,实在忍不住想见她的时候,也是在木清绝熟睡之后出现,默而不语地定神看着她整晚,并在天将破晓之时离开。
如果他沉住气不那么冲动的话,事情会有回旋的余地吧。
在新的环境和顿顿不落的汤药作用下,木清绝渐渐有了精神,失落僵硬的心情慢慢回暖,虽然仍是避着司默不见,但到底从整日躲在房间不与人交谈的自闭中出来了,偶尔也会入园散一散步,和身边的侍婢说几句话,这让暗中观察着她的司默稍稍安心,可坏就坏在,一个初来的婢女吃了豹子胆,自认为木清绝是失了宠被流放在外的贵族,因而对她趾高气扬出言不逊,全然没有主仆身份的顾虑,在木清绝好不容易好了起来之时,因一点小小的冲突竟将木清绝推倒在地打了她一巴掌。
司默刚好寻来,正遇上这一幕,整个人便炸了,身上的火气叫嚣着直冲头顶,当下冲出去一脚踢翻了婢女大发雷霆!
或许是当时的表情太吓人,当他伸手想扶起木清绝时,便看到了她脸上的惧怕之色,然后,她尖叫着冲回了房子,任他再怎么劝说,也不肯出来一步!
稍有起色的转变立马又跌入谷底,司默太急切,将错误全怪在那婢女身上,便砍了她的双手端到了木清绝面前,几乎病态地向她邀功,“小木你看,我把那狗东西的手砍了下来,她竟然打你!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我这就让人将她喂狗,你别怕,我给你报仇!”
红遮布一去就是一双带着血污的惨白的手,木清绝战栗不已,那些有意忘记的事情一瞬间全都想起来了,信仰的轰然坍塌,失望后的万念俱灰,还有铺天盖地的后悔和恨意,逼的她喘不过气!
她终于找到了拯救自己的办法,那个酉城薛神医无意间给的药,成了让她脱离这一切的良方。
她下定了心,便重新回到了做梦都想逃离的地方,找到了那颗被她随意放置如今成了唯一拯救她的药丸!
司默没想到木清绝会主动回来,以为她终于原谅了自己,因而大喜过望,兴冲冲赶去见她,却撞上她拿起那个忘记一切的药,正欲仰头吞下去。
“为什么!!”这个事实让司默抓狂,疯了一般冲过去夺了木清绝手中的药,他两眼发红,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头一次怒不可遏地对着她咆哮:“为什么你要抹去关于我的记忆!!!为什么想忘记我!!你不是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你说了好多遍不会离开我!!!为什么要吃它!!”
他撕扯着她的衣服,暴怒压垮了他的理智,让他看不到听不到她的害怕和哀求,发狂又粗暴地对待她的身体,仿佛在惩罚!
“你说过啊,你明明说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你怎么能食言!你为什么要食言!!”
质问和惩罚,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