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登山的劳累让走惯了回寨路的木清绝小腿酸疼疲乏不已,可她回了自己房间时却毫无睡意且坐立难安,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要不要服软去王爷的住处问问。
毕竟他在陌生的环境里,亲人只有她一个,身上又有顽疾,又行了这么远这么艰险的路,身在一众山匪之中,夜里睡不踏实吧?
那到底要不要主动去问问?
还不等她的脑子纠结出一个结果,先前管事的人就急匆匆叩响了她的门,在门外接连惊呼,“姑娘不好了,你带来的那位少爷,突然吐血昏迷!!姑娘快去看看!”
木清绝心一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迅速冲去了司默的住房,等她看到眼前景象时,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血!地上都是血!
在血中翻腾的,还有一入地就慢慢僵住的毒虫,却依然负隅顽抗,正一点点往司默的方向爬。
而不久前还小声跟她说‘这儿太陌生,今夜你能陪着我吗?’的人,如今脸色煞白闭眼躺在床上,手上的青筋凸起,嘴角身上都沾着血,仿佛吐光了身体里全部的容量。
直到许攸出声木清绝才回神,她哭着狠狠踩暴还在蠕动的毒虫,趴在昏迷的司默旁边,颤抖着的双手不敢动他身上的任何地方,她太害怕了,眼睛一次又一次模糊又清晰,整个人都在发冷,“快,快叫人,”不知道她是对谁说,紧接着咆哮,“快去叫小豆子,快去叫大夫,快救救他!!”
她离得他这么近,可却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她太害怕了!
管事者赶紧去找了寨里的大夫,入睡的离卫和妃卿也听闻赶了过来,进进出出一波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木清绝完全看不到,只有小豆子跑进来时,她几乎是跪着爬了过去,双手紧紧扣在了小豆子的肉里,“小豆子你救救他!你快看看他怎么了,你要救活他!我求你救活他!!”
木清绝把希望全押给了小豆子,沙哑着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救人的话,悲痛之情让周围人不忍,随即上前劝她拉她时却被她狠狠甩开,直到风傲果断将她拍晕。
知道内幕却被清绝近乎疯狂的状态怔住的许攸这才同时上前,他拦住了风傲欲抱人的动作,把清绝安置在房内空置的睡榻上,他知道七王爷没有什么大事,他们在拔针之前就吃了太医为防万一配的药丸,看着紧急不已的画面实则威胁不到人命,而且王爷还叮嘱过他,让他看准时机向夫人坦白即可。
谁知夫人的反应过激,一时竟让他无机可乘,事情演变至此,他只好劝说了众人,只留了夫人很信得过的那个叫小豆子的小大夫查看,他还得全程盯着小大夫,不让其下药不让其用针,阻扰其救人的举动,只叫他配药,毕竟按照预估,等两炷香的时间一过,大约王爷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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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清绝清醒时天未破晓,昏暗的房间里她一眼就看到了昏睡的司默,赶忙跑过去手搭在鼻下试了试,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她将门外站岗的许攸叫进来问了情况,听得无碍后深吐了一口气,这才重新返回司默身旁,守着他到天明。
司默醒来时看到清绝趴在他身旁睡着了,小脑袋离得他很近,手还紧紧握着他的,便知道自己的苦肉计起了效,随即悄声坐起,戳了戳睡着的人,未料到下一秒,清醒后的人直直撞进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又哭又笑,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反让他受宠若惊。
正好许攸进来,他把询问眼神投向许攸,得了许攸口语解释后,便反过来安慰她,“小木没事,我好好的,你不要哭。”
哪知道木清绝哭的更狠了,边哭边口齿不清的自责,“都怪我不听你的话才害你毒症发作,要是我早听话跟着你回去,有太医在身边你也不用受这些苦,都怪我,差点害你丢了性命!”
司默只好把怀里泣不成声的人拉开,看到她哭花了一张脸,眼睛都肿了微微心一惊,帮她拂去泪,趁机说道,“我身体好多了,你若还担心,那我们尽快出发回去?”
这一次,木清绝坚定不移的点了点头!
因为昨夜事情的影响,一大早离卫便派人前来询问,木清绝趁此亲自向离卫说了缘由,又将贺礼送与他手,一大堆肺腑感谢的话说完,才提了尽快离寨的要求。
等到诸事打点妥帖,她为了确认司默的身体是否恢复能赶远路,便带着司默去找了小豆子,小豆子听闻来者中了弱水毒,一面啧啧称奇一面解了他的左臂衣物观看,当看到点檀穴上刺着一个银针时,他的眼睛都亮了,“左臂可曾受过伤?”
“未曾受伤。”
“那就奇了,这银针压着点檀穴,可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以毒攻毒的手法,若是没什么要紧,为何用这种毒计?”
司默本来觉得大夫年纪小,因此心里轻看了他,未料其竟然觉察出了压制之法的反效,不由得就想试他一试。
他也疑虑,这一次的弱水毒发不似以往,毒虫从左臂钻出来的情况还是十三年来头一遭,连太医都毫无头绪,他便将自身情况悉数说与小大夫听,罢了问他,“如今虫卵一反常态突然从左臂孵出,小先生可有什么见解?”
“左臂受过伤吧?或者,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左臂沾染过什么东西,身体自发两害相较取其轻,所以逼得虫卵孵化。”
司默的左臂受没受伤自己是清楚的,但小大夫的话还是让他仔细想了想或者的概率,这才猛然记起,自己去过虚界,左臂被那儿的黑影侵蚀过。
这样一想什么都能解释通了,他不由得佩服起小大夫,也开始期待起治愈的概率,“小先生真是高明,我这身上的毒缠了十三年,如今突然开始变化,不知小先生可有治愈之法?”
“弱水虫毒我只在书籍上看过,传言一沾即死,因此没什么机会研究实体,如今有了活的例子,破解起来还需要时间,不过虫卵钻出倒不是什么坏事,假若日后能遇到载体,虫卵移到载体上,少爷的痛苦也就跟着移走了,治愈有望。”
这句治愈有望让司默大喜,脸上也露出对小豆子的赏识,“小先生真是医术高深...”
他的话还没说完,木清绝也跟着认同,“小豆子的医术我深有体会,两次都是他把我救活,别看他年纪小,医术可厉害着呢,”她说着转而问小豆子,“我从之前就纳闷,这么厉害的医术,是谁教你的啊?”
小豆子先是自谦几句后道,“没有人教我,是大王给了我一些医书我从上面学来的,那些医书都是古宝,囊括了很多未见少见之症,不仅如此,还记载着一些奇门异法,听大王所说,应该是这寨子原来的主人留下来的,具体是谁所留,已无从考据了。”
“寨子的原主人?”清绝听此惊讶不已,“这风栖寨不是离卫大王建的吗?”
“并非大王所建,是大王借住的,大王还曾说,等到时机到了,他就把风栖寨还给原主人...”
小豆子正讲得兴起,冷不防寨中响起来一声大过一声的钟鸣,震的他一愣,“有人来了,快走,我们去看一看。”
风栖寨地处隐蔽,寨中之人又过的低调,因此甚少有外人听闻过,更别说知道具体的地方造访了,传事的钟自离卫带人入住就从未响过,今日的突然鸣响让小豆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大为震惊,等他们赶过去时,寨门前已经聚起了好些人。
造访者只有四人组成,为首者还是个带着斗笠蒙面的女子,指名道姓要见离卫。
等到离卫穿过聚集者上前时,这女子脱了斗笠,露出一张绝美的颜面来,美中不足的是右眼处有一道疤,被她画着妖艳的梅花遮蔽,不仅淡化了留存的疤,更让这女子魅惑不已,见到离卫她轻轻一笑,这才说了句,“一别至此,别来无恙。”
明明是笑着说出的久别重逢的话,可她的眉眼里,却没有丁点的笑意,更让木清绝奇怪的是,这一张脸,让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离卫却是没有回复,那女子也不等,依旧笑着紧逼,“怎么,十三年未见,大王竟不认识我了?”
妃卿察觉出了离卫的异样,赶紧接过话头,“敢问姑娘是何人?何故来此?”
那女子没有回答妃卿的问题,反而斜眼瞥了妃卿,高傲的眼神里满是对她的轻视,话却依旧指着离卫,“大王也太伤人心了,十三年而已,竟将我棠无双忘得一干二净。”
至此,离卫才出声回复,“怎么会,十三年而已,离卫怎敢忘记?”接着对妃卿说道,“贵客来此,派人准备上房和宴席,做好了端到我书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妃卿善察言观色,她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离卫的震惊和不安,还掺杂着重逢熟人的情动,而且对方明明是个晚辈,离卫却带着一种奇怪的尊敬。
她虽有很多的疑惑,却深知此刻多言不宜,便带着离卫命令,解散了聚在一起的寨人,亲自去准备起待客之事。
木清绝也打算跟着众人离开时,与她一处的卫准却冲了过去,他快步走到那女子面前,行了个不大不小的礼,也不知说了什么,看那女子又是一笑,寒暄完往寨中心行进,一行人路过她和司默,那女子却诡异的停了下来。
她冷冽的眼神从她的身上转向司默,又接着转回来,只停了一瞬,复又向前行去。
虽然只一瞬,可木清绝记起来了熟悉感的由来,方才的女子,和花朝节礼送使臣时见到的岐国侍卫,分明就是一个人。
不仅脸上的疤相似,完美的容颜相似,还有看她的敌意十足的眼神,从那时到今日,全都是一模一样的相似。
居高临下的态度和敌意十足的眼神里,全都散发着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