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现在后宫看孩子的时候,对皇后的嫡子称赞有加,这是皇室第一个儿子也是血统最珍贵的一个儿子,皇后看着德妃的儿子在襁褓中茁壮成长,自己的孩儿却胎死腹中,心中不忿就加深了,皇帝亲自为嫡子取名恪,又准备歇在皇后的椒房殿。谁知道衣服还没换好,德妃宫里就来人报,说德妃已经诞下了皇子,皇帝喜气洋洋去看的时候,德妃的宫里冷清得和椒房殿没法比,德妃产后还没醒,稳婆抱着一个死胎来见了皇帝,皇帝勃然大怒,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当即便拂袖而去,而德妃醒来之后又胡乱攀咬,说皇后的孩子才是自己的,自己这一个是皇后污蔑的。皇帝自然不信,而德妃也因为胡乱攀咬皇后,被皇帝一怒之下赐死了。
德妃身边有一个心腹宫女,乃是和德妃同母异父的姐妹,自己的妹妹蒙受这样不白之冤,那宫女便替德妃想了一个法子,让她拿着信物悄悄出了宫,自己在宫中替德妃受死了。
其实当时案情明朗,戒备森严的皇宫之中皇后就算做的再神鬼不知,难道皇帝还能收不到信儿不成,不过皇帝就这样默许甚至纵容了皇后将德妃的儿子抢走,其实也不能不说是有愧的吧。因为已经过去这么久,昌德帝也早就龙驭宾天了,事情究竟是如何的,也没人知道了,或许昌德帝是因为对皇后愧疚,所以皇后将孩子抢来时,昌德帝并没有出声制止,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小妾生下孩子来,还要抱到主母身边教养,何况陈皇后明显是年纪渐长,再无生子的可能,昌德帝也许是想自己的长子继位,能名正言顺一点。
而德妃将此事大肆宣扬,也是惹恼了昌德帝,不但赐死了德妃,连她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女内侍也都一起陪葬了,那德妃出逃,也并不是一件小事,昌德帝对德妃应该也是愧疚的,明明亲生的孩子被人抢走了,还要遭受诬陷,甚至一死,所以昌德帝才会纵容德妃逃走吧。
这些陈年往事,现在再由当年的当事人说出,在场众人无一不震撼,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到底昌德帝是怎么想的,在任由皇后将德妃之子霸占的时候、在心里一软放走德妃的时候,不知道昌德帝有没有想到有今天的场景,一妃一后再次相遇,并亲手为自己的长子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皇帝在听到往事的时候已经不做声了,荣亲王提出滴血验亲的时候,皇帝表示默许,便由荣亲王的人去准备水了,而陈太后和周德妃二人一人拉着皇帝一边的袖子看着皇帝,皇帝是两边都不想理会。
可是无奈,一个是教养自己多年一直当生母供奉的太后,一个是号称自己生母的女人,皇帝也是两难,其实太后和周德妃都心知肚明,这滴血验亲,实在是不必再进行了,孩子是谁的,两人都心知肚明,荣亲王显然不这么想,他早就在水中做了手脚。
万事都有个万一,司徒勤羽和周德妃素不相识,对于当年的事知道的也不是那么清楚,周德妃说的真真假假他都摸不准,但是已经定了用这一计来对付皇帝,荣亲王就不能让他白白布置这么久。去取水的中人将水端来时,和荣亲王对视了一眼,二人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因为皇帝是九五之尊,那中人备了两碗水,一碗加了白矾,一碗加了碱,就是专门给太后和周德妃用的,皇帝看着自己的两个娘一眼,率先扎破了手指往水中滴了血,周德妃也跟在皇帝身后滴了一滴血,众人虽然都极力克制,但都忍不住的张望想看一看到底那碗里的血相溶了没有。
皇帝和周德妃的血在水中几经周旋,终于融在了一起,周德妃看着那血滴,忍不住落下泪来,拽着皇帝的衣袖道:“皇儿,这么多年了,娘、娘终于能再见你了。”
而陈太后面如死灰的坐在那里,其实也不用她再滴血了,一个人不可能有两个母亲,何况陈太后养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并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和他的血融不进去,这是她多年来的心病,也是一个母亲最大的失败。
皇帝四年一回的万寿节,竟然就在这样的一场闹剧中落幕了,这会儿不管是谁,看表演的心情都没了,这些前朝后宫的人也都能看出来皇帝此时心绪不佳,任谁也不想在此时招惹他。他一个人离开了众目睽睽之下,往前头去了,留下众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一下又多出来一个太后,应该怎么安顿是好啊,众人都看向了皇后,皇后也不知道应该作何处置,便又一齐看向了荣亲王。不过这到底是皇家私事,荣亲王作为一个弟弟,也不能管太多,便道,送太后回慈宁宫吧,将德妃先安顿到宁寿宫,再做打算。陈太后听了荣亲王的处理,颇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其实不管皇帝是谁的儿子,陈太后是先帝皇后,于情于理还都应该是太后,而周德妃其实也感激荣亲王替自己安排的这一番,这会儿自然也是感激无限,不过面上没露出来就是了。
宴会这里热热闹闹的一场大戏,慕容雅白是一点也没看到,慕容雅白被那个人钳制着,逃也逃不开,那人又不是像一个登徒子之流要非礼慕容雅白,却只是说让她跟自己走一趟去办一件事,慕容雅白当然不肯,此时却要虚与委蛇一番,假意要跟这人离开,却乘着他不备的时候反身逃走。
无奈一身衣冠实在是太重了,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上,被那人又一次辖制住了,慕容雅白无法,这皇宫中从来都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慕容雅白只得大声喊救命,希望能引来人,将这人吓跑也好,自己就免受被劫之苦了。无奈此时御花园宴会那里正是一片热闹,慕容雅白往这里走的时候又是看上了这里没人,这会儿哪还有人能过来帮慕容雅白啊,慕容雅白喊了两声便被那人捂住了嘴只剩呜呜的声音了。慕容雅白瞪着那人怒目而视,而那人看着慕容雅白还是一脸愤愤不平欲逃走的样子,无奈只得一个劈手将劈在慕容雅白脖子后面,慕容雅白就晕了过去,而这身衣冠也的确是沉重,饶是这人身手不凡,要带一个大活人出入宫廷还是不容易,便除去她的衣冠,丢在御花园里,只着中衣在身上,往无人的地方去了。
此时御花园中也才刚刚散场,皇宫今日出了大乱,这人混进来,又带着人溜了出去,居然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倒也自在,可怜慕容雅白,就这样被随意装在一个麻袋中,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掳走了。
御花园中的一场闹剧因为皇帝离开了,也就差不多到此为止了,荣亲王代替皇帝将两个太后分别安顿好了之后,扫了一眼众人,众人原先看戏看得热闹,此时恨不得装作自己根本就不存在的样子,看天看地就是没人敢和荣亲王对视。荣亲王也不多说,只到皇后跟前行礼道:“皇嫂,这件事本也是家丑,今日宴饮,看见的人不在少数,皇兄想必也不想让此事流传出去,这宫中一切还是要皇嫂料理啊。”
萧皇后退后了一步在,只受了荣亲王一个半礼,虽然她和荣亲王之间有着废妃风波的牵连,但是此时也须得一心才行,便只回了一个礼道:“本宫知道,荣亲王放心吧。”荣亲王又看了一眼众臣道:“皇上意兴阑珊,大家也都散了吧。”
众人见有可以溜走的机会,一个个也都告退了,荣亲王一介外男,当然不好再御花园多逗留,此时指了一个宫人,问皇帝在哪。他这个弟弟是今日一事的幕后推手,虽然极力低调,但是此时,也应该是扮演一个好弟弟来降低皇帝疑心的时候了,也跟着宫人离开了,剩下这些人,也都是些后宫嫔妃了,看着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场面,一下子该走的都走了,也冷清了下来,皇后对着众人都是一番严厉的说辞。
“刚刚荣亲王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皇上绝对不想此事流传开来,该怎么做你们也都清楚,有的话该说有的话不该说,想要舌头的,有些事就得烂在心里。”
众人自然都唯唯诺诺称是了。
皇帝小时候一烦闷的时候就喜欢到南书房躲着,众人都找不到,只有荣亲王司徒勤羽能一下子就知道皇帝在哪,回数多了,南书房也就成了兄弟二人的秘密基地。那些小宫人们在皇帝心烦的时候不敢过去,否则动辄招来打骂,谁也不是天生的贱骨头,便也都求着荣亲王过来劝一劝皇帝,自己再去伺候,也就容易的多。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在皇帝身边伺候的黄秀全在南书房外踱步,却不敢进去。见了司徒勤羽过来,就像见着救星一样,别提多感激了,唯唯诺诺的跟在司徒勤羽身边道:“王爷,您看这,皇上生气,咱们没人敢进去,您进去劝劝?”司徒勤羽抬手止住了黄秀全的话,道:“去拿两壶酒过来。”
黄秀全听了连忙叫人去取,一会儿便送到了司徒勤羽手里,司徒勤羽推开南书房的门进去,看到皇帝颓然的坐在那高高的书架下头,小时候不管是皇帝受了先帝的斥责还是和太后闹矛盾的时候,都喜欢在南书房里待着。司徒勤羽陪他的次数多了,也就轻车熟路,走过去和他并排坐下,递上一壶酒道:“大哥,做弟弟的知道你心里烦闷,这回的事和以前的也不一样,弟弟嘴笨,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只能陪大哥醉一场,一醉解千愁了。”
皇帝接过了司徒勤羽递过来的酒壶,喝了一口,冷笑道:“喝醉了有什么用,还不是要醒,醒了这些事儿又不会消失不见,还得面对。”司徒勤羽没有说话,默默喝了一口酒,皇上又道:“子瑜,朕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为何母后会骗朕,骗朕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