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虐待树木的人,是对着手无寸铁、永不反抗的对象下手,何等不义?树,是一种习惯于逆来顺受的植物。树木是圣物。树木矮矮地生活着。可是,没有一座山能高过一棵树。人与动物,还有自然中的风暴,都喜欢拿树来撒气。可你看到的景象是:树默默地忍受,那些受伤的部位流出的泪,很快就结成了痂。“在年轮和各种畸形上,忠实地记录了所有的争斗,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疾病,所有的幸福与繁荣,瘦削的年头茂盛的岁月,经受过的打击,被挺过去的风暴。”一位诗人这样写道。你铲除不了它的绿意,除非你铲除了它的根。对付树的工具很多,有刀、斧、锯、刨,甚至一把镰刀,一块石头。我儿时伙伴毛头是个弱智,所有人见了,都想愚弄他一番,或者在他身上测试自己的爆发力。受辱后的毛头,转而疯狂踢打一棵树,要么用镰刀给树身分段,要么那石子给树种“牛痘”。树能怎样?除了用静穆获取怜悯,它没有一件应对伤害的工具。即便温顺的牛,尚有锋利的角作为威慑,而树没有。难怪黑塞说:“树木对我来说,曾经一直是言词最恳切感人的传教士。当它们结成部落和家庭,形成森林树丛而生活时,我尊敬它们,当它们只身独立时,我更尊敬它们。
”大师赋予树木以人格,像爱人一样爱一棵树。从一条街道看过去,最养眼的莫过于树的亭亭华盖。树干上的那些绿色蝴蝶,没有片刻停息扇动翅膀。在自然和人造自然中,最美的风景都是树。美国南卡罗莱纳州,成排高大的棕榈树渲染亚热征候,棕榈树虽移植而来,但已成此地象征。当州政府嫌高达三十米的棕榈树修剪与管理不便而欲除之,却遭到市民一直反对。州政府始料不及,棕榈树已根植在市民心中。近几年人们注意到,环境与气候日益恶化,犹如大自然癌症。症结正在于,人为破坏了大自然的免疫系统,免疫系统的主导因素正是树木与森林。当雪白的树木躯干顺江河漂流而下,那种触目惊心的场面,无疑让人目睹了一次屠杀。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的伤口,是它们的墓碑,从中可以读到与其年龄相应的沧桑历史。几天前散步街头,见一人扳一棵小树,扳出“弯弓射大雕”的模样。我走过去,一脚踢中了他的屁股。那人委屈:我没招你惹你啊?我替树委屈:“树也没招你惹你啊!”像爱人一样爱树木的人,心中必然藏着树木一样的善良和高贵,或者有着谦逊、隐忍、坚韧的树木精神。而那些虐待树木的人,是对着手无寸铁、永不反抗的对象下手,何等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