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悟一怔,那女子已跑没影,他却打消了追去的意图,悄无声息地重新回到师父身边。妖风终于停下,所有人这才发现,方才莫日根射出的那支箭,就这样脱靶了!
不带莫日根“狡辩”,真悟先发制人:“莫日根将军竟然脱靶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莫日根大为恼火:“方才突然起风,脸箭靶都倒了,何来脱靶一说,这不能作数,重来!”
真悟:“说好一局定胜负,将军该不是想赖账吧?”
“这……”莫日根吃瘪,竟一时答不上来。
显然在场的群众们也是议论纷纷,比赛的规矩的确是一局定胜负,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可莫日根也确实是因为外力因素,才会输了比赛……
这时候,斡赤斤却站了出来:“既然是将军定下的规矩,那么,此局就算是宋道长赢了。”
莫日根惊讶:“大王!”
既然已经得到满意的结果,真悟自然换上好脸,拉了奎安一同恭敬上前:“大王英明,谢大王!”
斡赤斤微微点头,他面色依旧波澜不惊,似乎对自己手下大将输了比赛丝毫不放在心上,不过奎安此次赢的确实不算光彩,真悟他们已得了便宜,便乖乖退下。而吃了瘪的莫日根也收敛了许多,不再当面与他们对峙。
丘处机轻声吩咐:“不可再胡闹。”真悟与奎安二人点头,归队。
这时刘仲禄却突然出列:“我听闻大王此番寻得不少能歌善舞的美人,不如让她们来表演一曲,好为大伙儿助助兴?”
刘仲禄此刻说这话,也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缓解方才尴尬地气氛,斡赤斤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这也正好顺了他的心意,毕竟选秀女一事,其实是他一意孤行所为。
“刘使者既有此意,来人,传!”
斡赤斤一声令下,座下围观的人群中很快便让出了一条“花路”,一个个如花般艳丽夺目的女子徐徐而来,每一个都是清秀绝俗的容貌与身段,虽不同于中原女子那般楚楚,却有着蒙古族女子特有的灵动与朝气。真悟的目光移去,那双泛着辰星的眼睛,果然也在其中,只是这会儿她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先前那阵妖风才过去不久,这会儿又淡定自若地走到众人视线之中,这只小妖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姑娘们向斡赤斤行礼过后,便在欢快的乐声中开始了舞蹈,她们的脚步轻盈又俏皮,如同驰骋在草原上的马儿一般,带着一股奔放不羁的傲气,才一会儿时间,乐声一转,变为悠扬而又绵长的气氛,在火光的映衬下,姑娘们如同落霞中的雁儿一般,张开双臂迎风起舞,不知为何,这么多位丽人之中,那女子的身影却牢牢抓住了真悟的目光,只怕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那般毫不遮掩的视线,是多么炽热难耐。
若作平常,只怕这些汉子们早已按奈不住,上前拥着美人一同围着篝火舞蹈,然而此次碍于秀女们的身份,即使美色在前,诱惑难以抵挡,这些个脸大脖子粗的将士们倒也耐住了色性,一曲舞毕,掌声四起,从斡赤斤的神色中看得出,他对这场演出很是满意。
斡赤斤:“我晓得你们中原礼仪不同于我们草原上的舞蹈这般热情奔放,不知可还入得了神仙的眼?”
随着斡赤斤的声音响起,真悟赶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身旁丘处机起身回话道:“大王说笑了,蒙古族的姑娘们舞姿别致,倒是给贫道开眼了。”
“那神仙觉得,大汗可会喜欢我这份厚礼呢?”
斡赤斤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丘处机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王的心意,大汗自是明白。”
“那你觉得……我大哥会喜欢哪一个?还是,神仙有看上眼的,大可跟我直说。”
这!道坚方想上前,急忙被丘处机一把拉住:“贫道乃修道之人,大王莫取笑于我,只是选秀一事看似无害,实则于大汗不利,贫道不建议……”
“哼,你不建议?这可是我们大王为可汗精心准备的大礼,岂容你建议?”
莫日根首先没头没脑地站出来放话,他对丘处机一再无理,斡赤斤却容忍再三,岂不是说明,莫日根的言行都是斡赤斤默许的!这下真悟可不能忍了!
他态度恭顺上前,出口的话却带着刺儿:“大胡子,我师父还是你家可汗的贵客,岂容你在此大放厥词!还有,斡辰大王,您问我师父关于进献秀女一事,只怕不太妥当吧?”
“真悟,休得无礼。”丘处机轻言轻语地训了真悟一句。
不待斡赤斤开口,那群秀女中突然有人开了口:“大王,我愿追随丘道长一同前往西域,照顾道长起居饮食,望大王成全。”
斡赤斤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对上那双星眸,她朱唇微启:“小女弥弥尔。”
真悟哑然,竟是那个妖女,还有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真悟还在发愣,道坚首先站出来:“大王,师父的饮食起居皆有我等弟子来照顾,我全真教上下并无女弟子,只怕此事不妥,还望大王……。”
“我不怕苦不怕累,只想在道长身边服侍,并无其他奢望。”
奎安连连感叹:“早有耳闻蒙古族女子作风豪放且大胆,可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缠上师父,师父虽然看着不老,但到底一把年纪……”
感受到道坚盯来的视线,奎安赶紧闭嘴。
不过这件事,就连斡赤斤也始料不及,方才他提议让丘处机选一个,不过是半玩笑半试探的话,这下更是打趣着问道:“丘神仙,不知你意下如何?”
真悟回到师父身旁,小声提醒道:“师父,那女子是妖物,接近你定有其他目的,万不可答应!”
丘处机起身上前,将跪地不起的弥弥尔扶起:“姑娘请起,老夫不过是个修道的山野粗人,姑娘好意实在受不起。贫道今日初来贵地,身体稍有不适,大王若无其他事情,还请准许贫道先行告退了。”
“是本王欠考虑了,神仙既然乏了,那边快去歇着吧。
“谢大王。”
道坚赶紧扶着师父与两位师弟一同退下,今晚总算是逃过一劫了,可真悟回过头去看向弥弥尔,却见她眼中丝毫没有被拒绝的伤感,那妖女果然是冲着其他目的来的,只怕这往后几日,也是不得清净啊!
回到营帐后,大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原本预想斡赤斤对他们会有所防备与为难,但怎么都没想到,最终事情的走向竟会变成这样!
道坚给师父倒了茶水端来:“师父,今日之事可是为难您了?”
丘处机摆摆手道:“无妨,我并未放在心上。”
“可师父您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这个大徒弟一向心细,要说道坚第二了解丘处机,只怕是没人敢称第一。
“为师只是对大王的态度有些疑惑。”
奎安惊讶:“莫非师父觉得斡赤斤想于我们不利?”
真悟疑惑:“可师父是他大哥铁木真眼中的‘神仙’,他怎么会?”
丘处机呷了一口茶:“只怕正是如此,他才会对我们更加防备。”
“不错,斡辰大王一向不信鬼神之事,就连当年叱咤风云的萨满巫师阔阔台,也是他一手扳倒,因此大王深受大汗信任。”
刘仲禄突然掀开门帘走进账内,他走到丘处机身前突然单膝跪下:“是我不该提议表演一事,让神仙为难了。”
丘处机连忙将他扶起身来:“刘使者不要放在心上,你不过是想为奎安化解尴尬,怎料得他人所想。”
说到这里,真悟又皱起了眉头:“师父你说,那妖女想要接近你,究竟适合目的?”
“妖女?”得知弥弥尔的真实身份,刘仲禄颇为吃惊。
丘处机平静地点了点头:“不错,在莫日根将军的赛场上捣乱的人就是她,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是冲我们来的,只怕意图不简单。不过,方才你提到的扳倒阔阔台,又是何事?”
……
因为担心,刘仲禄最终留在帐中与丘处机交谈了许久,真悟这才得知,像斡赤斤这种不信神佛之人,连一度近乎成为蒙古国国师的萨满教主阔阔台都败在他手下,只为更好地扶持铁木真的势力和权威……
见炉中热水渐少,真悟取了器皿出去寻水,才走出不久,他便察觉到身后仿佛被人盯上,可猛然回头,却连个鬼影都没能瞧见。
“是错觉吗?”
他提着心,继续往前走去,却感到脚下地面突然变得海绵一般柔软,他感觉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一般,急忙抛出铜镯瞬间变作钉耙,在勾住一旁的树干之后,将自己的身子带起,跃到树上,总算脱离了这块沼泽般的地面。
真悟厉声呵道:“是谁!”
“没想到丘处机的徒弟,还挺有一手的嘛。”
原本坚实的地面竟犹如海水一般涌动,一个俏皮的面孔从中探出,弥弥其歪着脑袋,似是打趣地看着真悟。
“妖女,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