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尼曼特虽然有着各种稀奇古怪想法,但他毕竟是在大雪山中长大的孩子,比起外面常年历经战争与世俗压榨的平民百姓来说,有很多事情是他独自一人所无法应对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常常躲在人后或角落里,不做吭声的缘由,他不想让外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怯意。
当初从大雪山中将他带出的札兰丁,就像萨尼曼特的再生父母,给了他全新的人生体验,所以说巴得尔从他眼中所感受到的那份崇敬之意,的的确确是萨尼曼特所发自内心的。
萨尼曼特本想趁着城中情形混乱之际去追上札兰丁,却不料顺利出城后,依旧在半路遇上了窝阔台所率领的蒙军与札兰丁的护卫军相互厮杀的场面。没想到蒙军早已在城门后方布下埋伏,萨尼曼特对大王的去向感到一丝忧虑。
他身处暗处,没有人发现他走过的踪迹,好在这一路走来,萨尼曼特都没有看到札兰丁的身影,至少目前为止,他的大王还未被敌军虏获。萨尼曼特加重了手中的皮鞭,马儿吃痛发出一声嘶叫,加速向河岸边的防线追赶而去。
因为马的一声啼叫,警觉的道坚很快发现了林中的动静,如今花剌子模军的防御已逐步被攻克,距离彻底瓦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道坚从这场混战中抽出身来,他对方才林中的动静很在意,对真悟追去札兰丁后的动向也很在意。
“小道长不用管我们,您快去给三汗子帮忙,一定要将那札兰丁捉回来才是啊!”与道坚共同奋战的蒙军见他心思已不在此,便向他督促道。
“你们小心些,我去去就回!”道坚重新骑上他的马,向着印度河方向奔跑而去。
就在真悟不慎中了札兰丁的毒,昏倒在地的同时,萨尼曼特一路畅通赶到了印度河岸边。岸边只停靠了几艘简单的木舟,虽然札兰丁带了三千护卫兵在身边,但从这几艘木舟可以看得出,他并没有想过能够那么幸运地带着大批人马逃离巴鲁罕城。
萨尼曼特下了马,赶紧向岸边倒地不起的那几人赶去。只可惜这些人都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而萨尼曼特一眼就认出,他们是札兰丁身边的贴身护卫。连他们都止步于此,那札兰丁岂不是……
萨尼曼特认出了同样倒地不起的真悟,他们当初也算打过照面,不过看他此刻唇色泛黑,眉头紧锁的模样,显然是中了剧毒,要不了多久,铁定会翘辫子。
萨尼曼特对真悟的处境并不关心,他看向河面,由于昏暗的夜色他无法看清河面上是否有札兰丁安全离去的身影,但随后他便发现,停靠在岸边的一排木舟之中,的确有一艘木舟已经离去。想到札兰丁极有可能已经泛舟离去,萨尼曼特急忙松开了其中一艘木舟,准备将它推入河中,去追上札兰丁。
可就在他刚解开绳索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呼唤。
“真悟!”
跟随在萨尼曼特身后的道坚及时赶来,他在倒下的人群之中一眼就看见了真悟。以真悟的实力来说,应对一个札兰丁应是绰绰有余,他没想到二师弟竟会在此倒下?!
道坚急忙赶到真悟的身边,见他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来。真悟铁青的面色和黑到发紫的唇色,一眼就能看出是中了剧毒的症状。道坚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枚药瓶,这是平日里丘处机嘱咐他们随身携带的解毒丸,虽然不清楚真悟中的到底是什么毒,道坚还是迅速先给他服了三颗下去,用作紧急解毒。
做完这一切,道坚这才发现河岸边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推船下河,看似要逃跑的模样。
莫非那人就是札兰丁?没有见过萨尼曼特,也没有见过札兰丁的道坚,理所当然地将萨尼曼特认成了札兰丁。但事实上,不管是札兰丁还是萨尼曼特,对道坚来说,都是此刻非拦下不可的人!
道坚轻轻将真悟重新放下,向萨尼曼特喊话道:“站住,你伤我师弟在先,休想逃!”
萨尼曼特虽然冤枉,但他可没时间同道坚废话解释,况且就算解释清楚了,对方也不见得会放过自己。他咬着牙使劲儿将木舟推出了河面,就在他即将跳上木舟的时候,道坚一个轻功跃了上来,率先挡住了他的去路。
“札兰丁,哪里跑!”
道坚站在木舟之上,对身处下方的萨尼曼特使出了手中的利剑。
这些臭道士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萨尼曼特微微“啧”了一声,在利剑刺向他的同时合十双掌,顿时在他二人之间乍现出一道激烈的水花,孙坚将道坚所乘坐的木舟推上了岸。
搁浅在岸上的木舟无法动弹,因为萨尼曼特的这一个举动,道坚快速意识到,眼前人所使出的可不是普通的招数,这是巴得尔一族才会使用的炼金术!
“萨尼曼特?”道坚微微眯起眼睛,试探问道。
“这回你可算认清楚人了,但我可没空同你们这几个道士周旋。”
一道刺眼的光芒乍现,萨尼曼特在岸上竖起一根石柱,重新将一艘木舟推入河中,趁着道坚还未回神之时,他一个翻身坐上了木舟:“小道长,再会!”
道坚被刚才拿一下推得有些远,如今萨尼曼特又借着炼金术,直接将木舟向着河水身处退去,这距离就算是使出轻功,也难以保证百分百能够跃上萨尼曼特那艘木舟。道坚正着急,却见前方河水面上,突然涨起了一面高高的水墙!
道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但萨尼曼特却不是,就是这一招,帮助蒙古军攻破了巴鲁罕城坚固的城墙,使出这招的人自然便是巴得尔!
差一点就能成功逃出生天,却不料再次遭遇巴得尔的阻挠,萨尼曼特早已不耐烦。但浩大的浪潮很快将他原本已经推远的木舟送了回来,道坚虽然连带着被这巨大的浪花打湿了一身,但见到萨尼曼特所乘坐的木舟重新上岸,总算松了一口气。
道坚转过身去,巴得尔骑着快马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他很快看到倒在地上的真悟,不过比起道坚刚发现他的时候,在服过三颗解毒丸后,真悟此刻的脸色稍微比先前要好看一些,但这并不妨碍巴得尔一眼辨出他身中剧毒。
巴得尔:“道坚大师兄,真悟他怎么回事?”
道坚:“具体的经过我也不清楚,到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
巴得尔:“那札兰丁呢,可是抓到他了?”
道坚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赶到的时候,在场的便只有方才被你拦下的那位炼金术师,其余人我也没看见。”
先前的那片巨浪将萨尼曼特所乘坐的那艘小木舟打在岸上之后,不幸散了架,其余停靠在岸边的船只也同样未能幸免于难。看着萨尼曼特忙碌寻找船只的背影,巴得尔不禁皱起了眉头,重新转过身来对道坚道:“大师兄,不如您先带二师兄回去,他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若是错过了治疗时间就只怕……”
道坚自然也十分担心真悟的情况,如果可以,他也想尽快带真悟回去解毒,但是……
看到道坚为难的神色,巴得尔自信道:“放心吧,这里交给我,我一定会将萨尼曼特带回去,找到重新封印地下城的禁书。至于札兰丁,就算他逃得了一时,蒙古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巴得尔说得有理,但道坚细想之后,仍旧表示还继续留在此处:“放心吧,我已经给真悟服用了解毒丸,看他的情况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事,但若是错过了眼前的机会,等真悟痊愈醒来,只怕不会饶了我这个做大师兄的。”
既然道坚坚持,巴得尔便只好同意。好在真悟的情况的确在逐渐好转,兴许是那三颗解毒丸真的起了作用,也许是真悟运气好,中的毒并不严重……
但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对道坚和巴得尔来说,眼下更重要的事,便是将那位拜火教族的叛徒少年给带回去!
在确认所有的船只都被毁坏之后,萨尼曼特意识到这一回他可能没法那么轻松离开这里。既然巴得尔已经找上门来,他也不是个怕事的主。因为巴得尔毁坏了船只,导致他无法顺利去追上札兰丁的步伐,萨尼曼特决定将这把怒火撒在这个事主的身上。
见萨尼曼特终于放弃寻找船只,巴得尔意识到他方才的举动极有可能彻底惹怒了这位同族“老友”,虽然要对付萨尼曼特的确有些棘手,但巴得尔可没怕过他!
巴得尔:“萨尼曼特,你已经逃不掉了,不如乖乖投降,将禁术秘籍交出,与我一同回族中,给族人一个交代。大长老兴许会看在你知错就改的份上,饶过你一命。”
萨尼曼特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一声:“知错就改?我何错之有,你们这群无知且怯懦的崽种,岂会明白我宏伟的志愿!”
巴得尔自然无法理解萨尼曼特所谓的志愿,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无法认同他的说法。
巴得尔:“你所谓的宏大志愿,不过是建立在个人私欲之上的贪念,我可看不出半分宏伟。先祖弃私欲,选择归隐山林的初衷,是为了避免炼金术为战事所用,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太平,这才是真正的牺牲,真正的大义!”
“闭嘴!”萨尼曼特不耐烦地吼道,“这些话我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这不过是那些臭老头们为了给你们洗脑而编造的理由,他们只不过是不敢向雪山外的世界再迈出一步,不敢来这广阔的大世界闯上一闯!我凭什么要一辈子被关在那个破地方!”
萨尼曼特“巴得尔,你也出来了,你也见识到这外界的精彩了,难道你还想回去那个小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