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札兰丁重新寻回封印之法是当务之急,然而事关两国交战,事情远比丘处机他们所想的还要复杂很多。而对丘处机他们来说,当下也只能为刘仲禄超度亡魂,以防他的魂魄也像其他游魂一样,无处可归。
按照正常的流程,刘仲禄的尸身应该停放三日,诵满三天的经方可下葬,但成吉思汗并没有这么多的时间留给他们,最终丘处机与查干巴拉二人商定,决定次日一早便给刘仲禄下葬,完成仪式。
经过丘处机与道坚的轮流开导,查干巴拉总算想开了一些,平日里他相较巴图要成熟许多,但一向克制自己情绪的人一旦被触动了某个点,就很容易爆发情绪,而当下他就是这样的情况。
自从马哈木在西行途中遭遇意外去世,刘使者又被掳走之后,巴图与查干巴拉二人便一直相互扶持着对方,才走到了今日,于他二人而言,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延续刘使者未完成的使命。但如今,他二人已经成功将丘处机等人安全护送到大汗的跟前,却怎么也料想不到,前一刻还在为找回刘使者而欣喜雀跃,下一秒便要为彻底失去这位亲人而感到悲痛欲绝。
巴图难过的心情不必查干巴拉弱,可他在此刻却比查干巴拉要想得更清楚:“查干巴拉,我晓得你在怨什么,但那位是刘使者生前最敬仰的人,是我们大蒙古帝国的太阳,就算你有再大的怨言,咱们也无从发泄。更何况,你我都清楚,刘使者的结局,也不是那位故意造成的。要怪的话,就怪札兰丁,他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真正害死刘使者与马哈木的那个人!”
巴图出气的冷静,根本不像是原来那个会怕黑怕鬼的胆小鬼,查干巴拉望着他的眼眸深处,表面上看似一汪明镜的湖水,实际上已是暗潮涌动。巴图他自然生气,自然气愤,自然不甘,但在他失去刘仲禄的那一刻起,他便意识到自己再无可依靠的人,在刘仲禄倒下的瞬间,他真正长大成人了。
查干巴拉平静道:“放心吧,刘使者他这一生,都将那位奉为自己的天。如今他魂归长生天,想必依旧会在天上为大蒙古帝国所祈愿,我又怎敢做出违抗那位的事情。”
巴图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你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了。”
这一夜,大伙儿都选择为刘仲禄守夜,真悟也难得耐住性子,虽师父和两位师兄弟一同为刘仲禄诵了一整夜的经。在天明时分,这场看似简单但一应俱全的法事就算正式结束了。
按照习俗,在晨曦微露的时刻,便是最适宜下葬的时辰。成吉思汗也早早来到现场,这位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元老,如今因为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成吉思汗同样百感交集,只是在众将士面前,他不可能将自己内心的情绪过多显露出来。身为一个领导人,绝不能让感情变成自己的软肋,成吉思汗对此深信不疑,他也以此严格要求自己。
在哀切的乐声中,刘仲禄的棺木被抬到丘处机所指定的地点,在众人的注视下,棺木被缓缓下方到已经挖好的深坑之内。到了真正要告别的时刻,巴图与查干巴拉再也遮掩不住心中万般的不舍,跪在墓地边上痛哭流涕。
真悟也不禁模糊了双眼,回想起一年多前,刘仲禄初次来到长春宫拜见师父的时候,当时的他是那般意气风发。虽然他对师父曾有过怀疑,但他们之间的误会很快便得以化解,刘仲禄是个很明白的人,一旦是他所认定的,便会掏心掏肺地去对待。不论是成吉思汗,还是丘处机,他皆是如此。
仪式的流程很简单,但整体的气氛和庄重,所有人对待这场葬礼的态度绝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位贵族功臣。在场的所有人都神情凝重,一股悲伤且惋惜的气氛萦绕着众人,于此一点也可见刘仲禄生前所攒下的人品和口碑。
只可惜留给众人缅怀刘仲禄的时间并不多,为了守护蒙古帝国的土地,为了巩固皇权,为了给刘仲禄或雅若这样的人报仇,为了解救百万游魂,他们必须尽快启程。讨伐札兰丁,势在必行!
随着刘仲禄的棺木被沙土所覆盖,他的墓穴正式定型后,成吉思汗立于他的墓前,沉思片刻后,最终决定命人在石碑之上写下“蒙古开国功臣刘仲禄之墓”的字样。当时的蒙古人并无正统的文字,就算是成吉思汗这样位高权重之人,却并不识字。而刘仲禄身为汉人,丘处机便主动提出,由自己替成吉思汗在刘仲禄的石碑上写下了这几个大字。
短暂的仪式随着丘处机最终的落笔,正式结束。于刘仲禄,成吉思汗有许多话想要说,可这些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成吉思汗抚了抚刘仲禄的石碑,转过身去:“通知全军将士,准备启程出发,向印度河方向前进。”
“是,大汗!”
查干巴拉与巴图虽然很想再多陪刘仲禄一些时间,再与他好好道别一番,但是军队不会等人,特别是纪律严苛的蒙古军队,更不容许迟到或掉队的情况发生。
等到军队正式要出发的时刻,查干巴拉与巴图二人依旧跪在刘仲禄的坟前,不停为他烧纸烧香。虽然是大汗口中的“厚葬”,但这样荒郊野外的地方,他们也不知道下一次来此地,会是怎样的光景和时日。
奎安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巴图的臂膀:“军队马上就要出发了,你们都跪了一上午了,昨天夜里也没有合过眼,快起来吧。”
巴图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你们先出发吧,我与查干巴拉再待一会儿,晚一点再去追你们。”
“可是……”奎安还想继续劝话,却被真悟拦了下来。
真悟:“罢了,他二人现在正难过着,也着实难为他们立马振作起来,不如我们也一起在这里陪着他们吧。”
真悟看向师父,以征求他的意见,丘处机体贴地点了点头。以巴图与查干巴拉二人的立场来说,若是随意掉队定会受到军纪处罚,但有了丘处机的点头应允,他二人便有了正当的理由可以留下。
成吉思汗理解丘处机与刘仲禄相处多日结下的情谊,便没有多加阻拦,只是担心丘神仙独自掉队可能会遇到危险,提醒他们尽快上路。道坚礼貌地表达了谢意,并承诺会在今天日落之前赶上队伍,成吉思汗这才点头应允了下来。
随着蒙古大军重新启程出发的同时,在不远的印度河边上,原本开阔靓丽的景色被一道长长的围墙所挡住了视线。虽然近乎不可能,但莫吉骆还是动用了所有的人力资源,在札兰丁所限定的时间内成功建起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札兰丁站在印度河边上,这条河流的横面不算非常宽阔,但湍急的水流是一道天然的防线。而如今在他的计划之下,所成功修筑起来的这道高墙,更是为他抵御蒙古大军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只是光有围墙,还远远不够,札兰丁想要的不仅仅是防守,他更想要强大的进攻力,他想彻底瓦解蒙军的力量!从军事谋略方面来说,札兰丁对成吉思汗的头脑与能力是敬佩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自己的想法充满了信心,尤其是在几次交手下来之后,札兰丁对蒙军游击突破的策略越来越熟悉。这一回,他绝不会再让成吉思汗得逞!
札兰丁深知花拉子模军的软肋就在于为了凑齐足够的兵力以应对蒙军的攻击,他现在所拥有的这些军队是从各位贵族权贵手中所“搜刮”而来的兵力,不像蒙军是一个训练有序,强大且已成体系的军队。
如今的花拉子模军中,来自各个部落和权贵手下的人都有,难免军心涣散不统一。札兰丁自然清楚军纪对一支军队来说多么的重要,但偏偏这不是一日就能促成的事情,他只能选择用其他手段来平衡自己的不足。而他的首选,自然便是蒙古军如今最为忌惮的亡魂甲士!
自从在上一次突袭蒙军之时,厄吉特手下操控亡魂甲士的击鼓队被丘处机一行人所瓦解之后,札兰丁对他以鼓声操控甲士的方式十分不满,并对厄吉特与萨尼曼特二人都下了死令,要求他二人尽快寻找出新的办法来克服原先的所有弱势。
得知全真教的丘神仙已经来到成吉思汗的身边,札兰丁意识到想要用以往的办法对成吉思汗下套,只怕是行不通。而就在前天的凌晨时分,他手中能够探查刘仲禄生死物件现实,刘仲禄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而今日的探子来信,表示蒙军已经突破峡谷隘口,继续南下。
从雅若生子偷袭失败,刘仲禄也相继失手来看,成吉思汗身边的这位老神仙绝对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他虽然对这位早有耳闻,在上回突袭蒙军的战场中也见识过这位的风姿,不得不承认,口口相传的话语还不足以形容丘神仙那股自带的神韵和仙气,哪怕身处鲜血淋淋的战场,他却丝毫不沾染一丝血气。
想到这里,札兰丁有那么些许的不甘心,若此人能为自己所有,岂不是如虎添翼……
“大王,大法师来了。”正想得出神,札兰丁身边的侍从对他提醒道。
札兰丁转过身来,见厄吉特正在不远处向他走来,但意外的是,萨尼曼特竟漫不经心地跟在他身后而来,这两位同时出现的话,似乎是有重要的事情。
厄吉特走来,向札兰丁简单行过礼后,萨尼曼特正好走上前来。
札兰丁:“你二人同时前来,可是有要紧事相禀?”
厄吉特:“大王料事如神,我二人正是有要事禀告。”
萨尼曼特对厄吉特磨磨唧唧的态度感到些许不耐烦,不等他把话讲完,直接道:“大王要的亡魂甲士,我们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