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林君直从这时候起,影响着王紫镜后来的整个人生。但王紫镜往后无论多么努力,却还是永远没有走进林君直的世界里。
自那天遗落“孙悟空”的挂饰后,林君直便又在那家小店,买了个一模一样的,这第二次进小店,他整个人也似乎自然了许多,像其他人那样,在店里转了一圈,又多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银白冰晶的发夹。
他在大商场门口等到下午三点多,坐上三轮车,迎着冬风回去后,把挂饰和发夹送给了田雪念。
银白的发夹点缀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像黑色天空里的弯月。
田雪念把挂饰系在了书包上,怀抱着书包,捏握着柔软的挂饰,开心得笑了。
林君直想告诉她,说你以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带着这个“孙悟空”不要怕,它会像我一样,保护好你!
可是他没有,他渐渐得变了,变得不善于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林君直还是和小舅一样,用三轮车载着最后一车木炭进了县城,还是那个农业局大院里面。
正若王紫镜所猜一样,林君直确是又给田雪念买了一样东西!
如同昨日,在大商场入口处见小舅拐过新华书店后不见了。
这一次,林君直没有往小巷子那边去,而是往小舅消失的方向走去,他也拐过了新华书店,看到一间网吧,他不清楚小舅是不是去网吧里了,他没有再往前,而是转身,往回走了几步,眼睛被新华书店里的课本吸引,他站在外面,透过淡青色的窗户,看着里面一排排高高摆放整齐的书籍。
他想进去,他看了看自己一身衣裳,再看看里面那些或坐着或站着的看书者们,有些胆怯。
他们才是应该出现在里面的人,而自己不过只有瞥一眼书的过路人!
不!我家的田雪念也有一个知识分子,我是进去给她买一本书的!
就这样,林君直走进了这座书海城里,努力用最安静的脚步,来掩盖他与这里的格格不入感,他在一个人少的角落里,用专注的目光,认真去欣赏书架上各种封面上的字迹。
最终,林君直选择了一本《格林童话》的书籍,他找了一个地方,蹲了下来,翻看起来,他认真地看完了青蛙王子和白雪公主这两篇后,便深深被里面的故事所吸引,里面有让人尊敬的国王、有让人同情的青蛙王子、有恶毒的巫婆、有阴险的王后、有善良的小矮人、有美丽的公主……!
当林君直买下这本《格林童话》回到大商场等小舅的时候,他的眼睛看着前方,有蓝天白云、有房子马路、有行人车子,有这整个世界!
而他不知道,其中一辆车子里有一双眼睛,瞳孔深处没有世界,只有他!
……
也许就是上天安排的巧合,在他和小舅一起回到农业局大门口那。小舅遇上了一个远房亲戚,是林君直外婆的表哥的儿子,叫唐山青。
唐山青一家老小移迁外省,很少回家,有时候过年都不回来。
而唐山青这次回来,是因为他有一套种植食用菌菇的方法,想依靠农业局在家乡推广,他可以全权负责种植技术。
可由于种植食用菌菇需要占用大片稻田,用来搭建温室棚。而且整套种植工艺自九月左右开始,一直到年底,中间不能出任何差错,特别是前期,菌种不能出任何问题。所以农业局并不太愿意去冒这个险。
可林君直的小舅不同,他年轻胆大,敢闯敢冲,这么一听后,当即问唐山青愿不愿意带他一次,稻田需要多少亩都不是问题,他吹着牛皮说双塔村随随便便能盘下几十亩地来。
对怀抱着推广理念的唐山青来说,只好如此,可他却替小舅考虑,若能在县城周边种植最好,跑到乡下老家那么远,运到县城来卖,太不方便了。但经过小舅一番慷慨激昂地说词后,唐山青觉得可以小试一次。
于是,这件事很快就被提上了日程,唐山青也在第二天上午从县城大酒店坐车来到乡下,见了林君直外婆,远远就喊着三姨,问候了些身子骨还好不好的亲切话,便一起进了屋里。
大家坐上了桌子,抿着茶水,开始絮叨起来,大舅和大舅妈便也都在,小舅也刚从小店那边回来,买了两包好烟,还说用公共电话通知了二姐和三姐一家人,中午一起过来吃个饭。
当唐山青问起家里老二的时候,大家便都沉默了下来,也只有外婆嘀咕了一声:
“他是不会管我的死活了!”
大舅兴许不爱听这话,对外婆有些埋怨和暗示,说:“你现在怎么说这样的话,可不可以什么都莫提他?”
唐山青是个明白人,林君直外公去世的那年回来,他便已经对这些事情有些了解,却没想到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事情似乎反而更加糟糕了,其中之事,自己一个外亲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便说起了香菇之事!
种植香菇,对于这一大家子人来说,是一件新鲜的大事,单凭小舅一人,是不可能做起来的事,原本大家一致想让大舅和二舅一起合作,唐山青出技术只拿第一年纯收益的30%,二兄弟出钱卖设备以及租场地租田地,各占50%股份。
可大舅打算过了年去镇上政府大院里当大厨,这事早有说好,各方面待遇不错,便无心于此。
大舅不干,找二舅是不可能的,找外人一起合伙,也不踏实。说来说去,最好大家把目光放在了袁英珍身上。
袁英珍说自己一个女人家,哪里做得了大买卖,倒是唐山青说种植香菇有些环节是个细致活,还真需要女人才做得好,又架不住家人你言我劝,便同意了下来。
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但他们也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那便是前期需要的资金。小舅没有结婚,平时赚多少,用多少,根本没有闲钱,袁英珍供养田雪念上学,也是窘迫得紧。当初外公去世,借出去的钱,一直都讨不回来,仅有的几千块钱被二舅闹腾着,就这么分了出去。外婆存着一份,三兄弟各拿一份,小舅那份幸亏在外婆这里保管这,加上外婆的一起,也才四千多点,离唐山青说的至少六千到八千,还差不少。
原本想靠大家帮忙!
但大舅一家四口人,挤在一个偏堂屋里,眼看两个孩子越来越大,实在住不下,这刚盘了一块地,打算新建一座房子,怕是还要问别人借钱。
林君直的二姨夫是个小赌鬼,家里本来就穷,怕是存不上一千块钱。
三姨夫说他学会了抛光技术,打算过年后和三姨去厦门买一台抛光机做小本生意,也正四处借钱。
面临这样的问题,唐山青便又主动说愿意拿出两千来,算是借给袁英珍。
说起借钱,袁英珍心里总有那么些怕事,又是两千块钱,她在家里起早贪黑,一年下来也存不上五百块块,这要是种植香菇赚了钱还好,万一没赚,可拿什么还?
奈何大舅和小舅一阵好劝,加上唐山青说的大义,这钱他不仅不要利息,也不急着要。
最终,种植香菇的事,以袁英珍带着林君直借着唐山青的两千块钱占35%股,林君直小舅袁小冬出四千块钱占65股,正式启动了!
这一年,林君直十三岁,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他将经历一场苦和累的洗礼,他将明白,是什么可以打败艰难困苦?
他将学会,让阳光照耀笑脸,让月光隐藏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