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颜姐姐,”沈宛再次改了口。 “既是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听着生份。公子喜欢安绿茶,还喜欢狼毫的湖笔,墨常用金蝉墨,写完了东西也常常不记得编了号收了起来,书房的窗子下曾植了些丹桂,窗子也不喜合上,一吹起风来,那些字稿便是漫天飞,卢姐姐便天天跟在后头收拾。” 说话间,紫陌便端了茶来,碧色的杯子,茶香四溢。 “想必姑娘也是懂茶之人,这水的温度是刚刚好,只是公子来了,可换盏白透的杯子,公子饮茶时,最喜看茶叶在热汤里起舞,”雪珠端杯小品了一口,淡然地笑笑。 “颜姐姐对公子这般的了解,怎么不投其所好,取悦于人?”沈宛顺嘴问了出来。 “他和其他人不同,他认定的东西,就算是支离破碎了也是好的;可若是看不上眼,就是金玉珠宝堆在面前,也毫不动心思,更何况我只是再平凡不过的女子。
公子才华横溢,倾慕他的大家格格们数也数不过来,回回来了府里,他只见个礼便退了去,倒惹得那些王府格格们一片怨声载道,”雪珠顿了顿,正色道:“我在卢姐姐灵前发过誓了,后半残生,只以三位小主子为重。” 雪珠离去的时候,一阵风吹散了天边的雾蔼阴霾,碧蓝的天空,雪后初睛。 沈宛将行装重新打了开来,将书房重新整理好,便拉了紫陌至前门大街,精心挑选了白玉剔透的杯盏、上等的金蝉墨。 那一日,灯市花如昼。 那一日,玄烨在南海子大放烟火,缤纷的烟花窜入夜空,瞬间的璀璨照亮整个夜空,却又在瞬间泯灭,烟消花落去,再次回归落寂的夜空里,只余爆竹的一声空响在耳畔,余音袅袅。 容若仰望着夜空,听着古苏在一侧大声地拍手叫好,不禁莞尔,“再好也只是昙花一现,终比不上那些长在泥土里的花,虽不百日红,可却摸得到,见得着,不像它们,只高高开在半空里,镜花水月般,眨眼便逝。
” “第一才子就是第一才子,连放个烟花都能讲出大段的道理来,昙花就昙花,可它毕竟将一生最美的瞬间留在了世人眼里,也足矣,”古苏提着酒壶大饮一口,“往年上元节王府大街上看花灯,今年元夕南海看烟花,纳兰待卫,活一天便享乐一日,来,喝酒!” 容若端起酒杯小品了一口,想起那一盏茜红的荷花灯,想起花树下那一个寂寥的身影,唯有对月一声长叹,感慨万端。 回到京城已是三日后,雪渐渐融化去,那一间小院里,黑黝黝的土壤散发着雪水浸透后的清冷光泽。 沈宛笑盈盈地立于廊下,盘起的发间一点翡翠珠玉的簪花。 茶端了上来,白净剔透的杯子里,茶叶上下起伏,翩然起舞,容若抬起头来,浅然笑问,“怎么杯子换了,可是雪珠来过?”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公子,”沈宛在桌旁坐下,伸手剥开一枚金桔来。
“她们是她们,而你是你,就算你依旧给我用碧色的杯子,也改变不是你是沈宛的事实,”容若握了沈宛的手团在手心里,“何苦为了这些表面的东西改变自己,让自己受委屈?” “只要跟在公子身边,再大的委屈,沈宛也心甘情愿,”沈宛别过了脸去,三日里,雪珠日日来小座片刻,不是带些瓜果,便是捎些蜜饯,可隐隐地,沈宛却依旧有着不详的预感。 “下月里估计要去玉泉山了,来回多长时间还说不准,挑个吉日我让你真正做我的新娘,只是这院子简陋,委屈了你,”容若将沈宛揽入怀里,心下却是低低的长叹一声。 回至府里,明珠依旧在廊下逗弄着鸟儿,见到容若,如视而不见般转过身去从婢女手中接过鸟食。
“阿玛,儿回来了,”容若行至廊下,笼中鸟儿扑腾着翅膀,啾啾地叫着。 “鸟喂个食还对你唱两句,养只狗还知道替你看个家护下院,哎,”明珠对着鸟儿说了两句,转身便叹息着负手离去。 喜梅迎在了廊下,脸上的肿消了,可言语间却变得谨慎小心了,往常那个开怀大笑不顾仪态的喜梅,仿佛一去不复存在了。 “伤可好了些?”容若心下不忍,踏上台阶的时候转身问道。 “多谢公子关心,奴婢好多了,公子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喜梅毕恭毕敬地垂手立于阶下石榴树下,小声地回禀。 “那烦你泡杯茶来,”容若怔了怔,转身长叹一声。 屋子里,炭炉冒着热气,可热气里却夹杂着一丝丹沉香的气息,窗下依旧置了一盆水,清澈见底。 “屋子是颜主子每日亲自来收拾的,”喜梅端了茶进来,小心翼翼地拨开珠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