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敏进宫时才六岁,那一年宫里的三公主殁了,太皇太后问都没问阿玛一声,就直接派人从府里接走了端敏,两个老嬷嬷抓住哭着喊着叫阿玛的端敏,硬是把她塞进了轿子里。容若,本王那时候就躲在府里的廊柱后,院里跪了一片的下人,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把格格给抢回来,那个时候,本王才五岁,本王从廊下冲了出去,可却被人死死拦下了,额娘在宫里人离去后哭了整整一宿,可哭有什么用,皇家一声令下,就是要你脖子上的脑袋,你也得双手捧着呈上!”喇布的面色戚戚然。 容若将喇布拉至一侧的耳房里,关上了门窗,“简亲王,听我一句劝,眼下全军正全力攻打昆明城,皇上可是日日派人去前线督战。” “本王带的都是亲兵,随了本王七八年了,应该不会张扬出去。容若,本王只去科尔沁瞧上一眼,一眼后随即日夜星辰赶赴昆明,”喇布顿了顿,苦笑着,眼底有着一闪而过的失望,“纳兰成德,连你也想阻止本王么?”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简亲王,换了装再去吧,”容若顿了顿,“我在皇上身侧,也替你盯着点,府上也别回了,倘若被他人瞧见,定要掀起波澜了。
” 喇布趁了夜色匆匆离去,更了容若的便装,带了三两随从亲兵,从纳兰府后院策马而去,马蹄声阵阵响在耳畔,却也落在心底。 一连数日,兵部屡次上报战事进程,容若一侧都听得胆颤心惊,每每大臣们退下殿外,容若的心依旧狂跳不止。万幸的是,喇布的一名亲兵在数日后来府报了平安,和硕端敏公主病重已有起色,简亲王已回军营里。 容若方松下一口气来,赠了那名亲兵数十两碎银做南下的盘缠,便遣人送出了城去,可返身回到廊下时,心里却依旧有着隐隐的不安。 那一晚,数月滴水不降的京城一阵狂风暴雨,摧毁了一池怒放的的莲,甚至于不及绽放的花蕾也被狂风生生地拦腰折断,落在水面上,一片的狼籍。 容若晨间与古苏换值时,便听到玄烨在殿里狠狠地砸碎了手边的茶盏,忙拉了匆匆退下的古苏问发生了何事,可古苏翻了翻了白眼,没好气地说,“纳兰侍卫,你自个儿问皇上去,皇上听见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哪是你我这般奴才该知道的?” 容若从侧门进得殿去,玄烨已扬长而去,龙案下茶渍瓜果点心散落一地,梁九功正尖着嗓音指挥着两名宫女收拾着残局。
“梁公公,这是为何?”容若将梁九功拉至一侧,轻问道。 “九门提督昨抓了一名从云南逃回来的逃兵,据说一路上还抢劫流民村民的银子,不然一个逃兵,怀里怎么揣着数十两的银子?”梁九功轻哼一声。 “逃兵?”容若有着惊愕。 “这些年战事不断,圣上最嫉恨的便是逃兵,”梁九功压低了嗓音,“眼下正关在刑部大牢,那小子当了逃兵,嘴还很硬,什么都不肯说。” 容若诺诺地应着,眼前却闪现出昨日送出城去的那个亲兵来,额上不禁冷汗涔涔。 “纳兰侍卫,回头皇上回了宫,你们可要伺候得仔细些,”梁九功摇着头离去,随即殿里便传来梁九功呵斥宫女的声音。 玄烨回宫时已近午时,紧崩着脸,眼角微微的怒意,瞥了一侧的容若一眼,冷哼一声,却是径直向龙椅走去,直到传晚膳时,一言不发。 一连数日,容若的当值时辰从白日里改至了夜间,夜深人静,冷月相伴,觉罗氏每日清晨在府门口候着容若,见他一脸的倦容,心疼不已。
明珠在一日清晨在府门口截住了容若,站在车轿旁,轻叹了一口气,“简亲王被突然召回京了,容若,这些日子没和他有什么往来吧?” 容若微微一怔,不等细问,明珠已匆匆上轿,落下了轿帘,“好生在府里歇着,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掺合在一块儿!” 可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门上便来传,有人求见。 容若在府门口见到了简亲王府喇布的一名随身小厮,一身风尘,哭丧着脸,见到容若便热泪盈眶,“纳兰公子,我家王爷被宗人府拿下了!” 容若将小厮拉进了后院里,嘱咐喜梅送来了茶水吃食,“发生了何事,仔细说来?” 小厮抽泣着,却是半晌也没说个头绪来,只说喇布奉命从前线营地里被带了回京,回京了还没来得及回府,就被宗人府给拿下了。 容若心下大惊,匆匆打发了小厮,转身便进宫找到了曹寅,曹寅正被几名宫女围着,高举着丝网捕树上的鸣蝉,容若将丝网扔到一名宫女怀里,拉了曹寅便走。 “子清,可知简亲王进了宗人府了?”容若劈头盖脸便问道。 曹寅一惊,脚下一滑,便顺着白玉的台阶跌坐在地上,“什么时候的事?” 容若摇摇头,“我这一个月都在晚间当值,见到的可只有星星月亮。
” “前几日去慈宁宫,还听老祖宗唠叨着简亲王如何如何,说和硕端敏公主还派人进宫谢老祖宗的赐药救命之恩,怎么才几日就进宗人府了?”曹寅坐在地上,龇着牙。 “曹寅!”一声严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是玄烨。 “奴才参见皇上,”容若扎下安去。 “纳兰成德,你不是晚间当值么?”玄烨的声音冷冷冰冰。 “回禀皇上,是奴才托纳兰待卫办件事,”曹寅就地跪了,替容若遮掩着。
“哦,”玄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曹寅,殿外几只蝉聒噪得紧,替朕赶了去!” 玄烨擦着容若离去,甚至于瞧都没瞧一眼,梁九功随在玄烨的身后,给了容若一个离去的手势。 “容若,我去打听一下,这事可来得突然,再者说了,这宗人府可是凌架于内阁、六部之上,皇家宗室的事,哪一件又说得清道得明,”曹寅在玄烨离去后附耳低语。 明珠方回到府里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容若迎了上去,急急问道,“阿玛,可知简亲王为何让宗人府给拿了?” “兵部确实下了手谕召了简亲王回京,可让宗人府拿了,什么时候的事?”明珠盯了容若一眼,“皇家宗室的事,你少打听!” 容若怏怏不乐地应着离去,又被明珠叫住,“容若,你现在可是在君侧,什么事能做,什么话能说,不会还要阿玛一件件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