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急急抓笔致信与顾贞观,可信写到一半,却搁下了笔来,赐还诏书不曾下,此事,几分真假? 辗转至夏里,却因一春少雨而炎热异常,玄烨在一日早朝后领了众大臣前往瀛台避暑,瀛台三面临水,翔鸾阁、蓬莱阁若七星拱月,亭下一池莲,接天莲叶无穷碧。 玄烨命内务府取了些鱼杆鱼食来分给众大臣,笑道,“朕今儿赏你们钓鱼,钓多少,你们就拿回府多少,至于是炖汤红烧还是油焖,你们自便。” 众大臣见玄烨面露笑容,纷纷赞起池子里的鱼来,唯独索额图拈着须笑道,“皇上,奴才跟着皇上也算是看遍京城美景了,这一池的莲花可谓开得别致,不过明中堂府里的一池莲也开得颇有特色,花色品种,不在瀛台之下啊。” 容若正在一侧往池里散着鱼食,听见索额图的话,手中的鱼食盒一滑,满满一盒鱼食全然倒进了池子里,一群青色的鱼游了来,纷纷抢着食。
“皇上,这鱼如何钓得起来,改捞鱼吧,”徐元文听出了索额图话里的不怀好意,在一侧插了一句嘴。 “准了!你们,给朕下水捞去,”玄烨对索额图的话置若罔闻,指了一侧的一众待卫,笑着命令道。 明珠感激般地瞥了徐元文一眼,却正对上索额图隐隐带着忿恨的眼神,不禁冷冷一笑,转眼便看向池下的鱼儿去。 一时鱼捕捞完了,众人也都跪安散了,玄烨摆驾回了乾清宫,就见容若依旧一身水地立于门前阶下,“请皇上明鉴,府上确实种了一池莲,可…….” “朕有说什么吗?江南鱼米之乡,莲叶数万顷,这一池,又算得了什么,纳兰成德,你当朕也是井底之蛙么?”玄烨笑道,南方战事日渐明朗,三藩一战,平定在即。 “奴才糊涂!”容若低语。
“索额图也糊涂,明珠也糊涂!当朕是三岁小儿?”玄烨也不恼,只是看着容若欲言又止,“等这战事结束,国定民安,纳兰成德,朕带你们这群井底之蛙去见识我大清疆土的辽阔和富有去!怎么,还有事禀告?” 容若顿了顿,“奴才无事回禀。” “纳兰成德,是想跟朕提吴兆骞的事吧?”玄烨心下笑道,“前几日朕收到一篇《长白山赋》,气壮才丽,文采斐然,署名正是这吴兆骞,朕决定赐他还故里,颐养天年。” 容若心下一惊,全然不曾料到自己的一思一虑都被玄烨看在眼里,就见玄烨轻笑着低语,“纳兰成德,以后再如此吞吞吐吐,朕定治你忤逆犯上的罪名!” 玄烨扬长离去,只余容若立于台阶上,任身上的水滴落在脚边,水汪汪一片。 梁九功在玄烨进殿后提袍下来,“纳兰侍卫,圣上命你更衣去,”言罢瞧了四周一眼,低语道,“圣上这几日心情好,说三藩平定了,明中堂当初力建撤藩功不可没,府上好事将近了。” 容若应着,回侍卫处更了衣,却觉得上眼皮依旧突突地跳着,晚些的时候回到府里,就见喇布一身戎装地立于花厅下。
“简亲王?”容若一怔,此时昆明战事正在最后的关头,喇布带领两个牛录并入定远平寇大将军麾下,正直取吴军残部,可此刻,人却出现在京里? “怎么,两年没见,认不出了?”喇布转过身来,一身的风尘,满脸的疲惫。 “本王偷偷回了京,只带了一小队亲兵,容若,本王要去科尔沁部,和硕端敏公主病危在即,班第却不闻不问,枉为达尔汉亲王!”喇布面有怒意。 “简亲王,这私自领兵离战事回京,怕是不妥吧,若不弃,我替你想办法?”容若压低了声音,“这一路回来,可有其他人知道?” “他人知道了又如何?端敏自幼接进宫里,和亲远嫁至科尔沁,又有谁问过她愿不愿意?阿玛在时,还能一年里回府探视几回,阿玛去后,却是数年不曾见过一面,眼下病危在即,本王为何就去不得?”喇布忿忿地在椅上坐下,重重一拳落在花梨木桌上,一碟的红紫葡萄数粒跳跃起来,滚落下去。 【注释】和硕端敏公主:顺治养女,固伦公主,为简亲王济度之第二女,顺治十年(1653)六月十三日生,喇布姐姐,福临抚养宫中,封和硕端敏公主,康熙九年(1670)18岁时嫁给科尔沁部博尔济吉持氏班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