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本就霜寒露重,此刻许樾的心中也想沁了夜色霜寒的花草一样,蒙山了一层薄薄的阴影,此刻她的心中十分沉重。皎洁的月光打在她瓷白无暇的脸上,竟好似一座上好的白玉雕像一般。
“樾儿,我知道你心中苦闷,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宗政彦煦伸出手,轻轻拂过许樾耳畔的几缕飞扬的鬓发,柔声道。
昨日在午门外,许樾据理力争,又加上有灯清大师相助,百姓们扭转了如今对宗政彦煦的看法,那当然,对宗政和安也从敬重膜拜变成了鄙夷。只是,那民意本就是翻云覆雨,今日说东头明日说西头的事,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才把民意拉回到宗政彦煦这边。临到行刑时,宗政彦煦一道圣旨,却刀下留人,如今那宗政彦煦,镇国公,连同大端太子隋晨,都安然无恙地关在牢里。自己的一番苦心,最终还是没能结果了宗政和安,她的心中自然十分苦闷。
宗政彦煦轻叹:“我何尝希望下那道圣旨,我比你更明白,只要宗政和安活着一日,他就随时有可能反扑。狗急跳墙,越是将他逼到了绝路,你我的处境就越是危机四伏。”
许樾睫毛轻颤,微微仰起头看着宗政和安,眼神中带有一丝质询。
宗政彦煦叹了口气,轻轻拿出藏于袖中的密令,他原也打算今日和许樾解释的。这件事许樾有一半的功劳,若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辛苦化为泡影却连原因都不告知她,对她而言也太不公平了。
好奇地展开密令,许樾的神色变得十分微妙。一目十行地看完,许樾脸色不虞地把密令交还给宗政彦煦,冷笑道:“大端这一辈人才辈出,皇子中就有好几位野心勃勃,我们之前一直觉得大端太子此次和宗政和安结盟,若是宗政和安真的成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就当是大端丢出来的一颗炮灰罢了。”
宗政彦煦苦笑着接口道:“却没想到,隋晨居然是私自和宗政和安结盟的。如此一来,我们还动不得他了。”
两人相视,眼中都是满满的无奈和失望。要知道,倘若隋晨是受命和宗政和安结盟,那他代表的便是大端的立场,乃是大端想要扰乱朝堂,自立新君。若是如此,宗政彦煦作为皇上,自然有无上的权力可以捍卫自己的皇权,杀一儆百。
可若是隋晨只是私自和宗政和安结盟,他代表的只是个人。如此一来,若是事情真的败落,宗政彦煦却不得不忌惮隋晨的大端太子身份而三思。大端近年来国力强盛了不少,此刻和大端翻脸,却不是一个好时机。
第二日。
果然不出宗政彦煦所料,隋晨在昨晚被人劫走了。狱卒发现的时候,大牢里已经空无一人。
宗政彦煦一言不发,点点头,这事他也算是默认了,毕竟隋晨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自己若是堂而皇之地放了他,皇家尊严又何在。可是福总管的下一句话,让宗政和安暴跳如雷。
“启禀皇上,除了大端的太子殿下跑了,廉亲王也不在牢中。”
宗政彦煦的脑子仿佛刺入了一根冰凌,瞬间甚至生出了一丝恐惧,如今宗政和安已经是逼上梁山,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他绝对不能放任那个疯子在外面游荡。
“来人”他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愤怒和冲动,用最平和的语调,一字一句得吐出来道:“吩咐下去,今日起,关闭京城的东西四扇大门和西南,西北,东南,东北四扇侧门。让京兆尹府的人警醒着点,挨家挨户,一定要把宗政和安给我找出来。”虽然极力控制,说到最后的宗政彦煦依旧控制不知自己的情绪,吼了出来。
不过半日,八座城门全数关闭,做生意的小贩也早早收了摊,家家闭户,人人自危。
“小姐,咱们回去吧。”一旁的三月站在许樾所乘的琉璃坠珠青轮篷车旁,微微低头道。
“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这人。”许樾的声音从车内幽幽地传出,竟有隐隐的担忧。
“小姐放心,三月这几日都守在小姐床前,绝不会让那歹人有可乘之机。”三月倒也机灵,一脸正色道。
许樾放下帘子,却也不答话,心思早已飘向了渺远。若是之前,宗政和安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宗政彦煦屁股底下的皇位而已。而如今,他被逼到了墙角,接下来宗政和安到底想要如何,会怎么做,自己确实完全捉摸不透,她第一次有了因为场面失控带来的恐惧感。萦绕在她的心头,久久不能释怀。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事,这个让她忧心不已的落难亲王。此刻,端坐在将军府,正在里自己曾经的闺房不过百米之遥的许青山的书房内。
“许将军,我说的你可听明白了?”
许青山只觉得背上冷汗直流。连同舌头也不听自己使唤了。他的喉咙里像是紧紧塞了一团棉絮,有一句话都说不出。
“如今虽然我是逃犯,但是你的情况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许将军早就跟我绑在一条船上,几次削了你的兵权,如今你虽然还是身为大将军,手中也没多少实力了吧?”
许青山一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宗政和安。
“现在,你和我的出路是一样的,你和我的对手也是一样的,那苏成碧乃是苏成拓唯一的亲妹妹,绑了她,便可以拿下苏成拓,只要拿下苏成拓,舅舅就可以扭转颓势,到时候,一切都是我们的。”宗政和安的声音极富诱惑力,犹如魔音在耳,反复回荡。
再抬起头时,许青山的眼神已满是杀意。他原本就不喜那女人,如今宗政和安的这一番话,更是让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宗政和安说的对,擒住苏成碧,便是自己如今扭转颓势的重要一笔。只有苏成拓倒了,宗政和安才能重新得势,自己才能一转败局,重整旗鼓,号令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