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修真宗门从世俗中收取弟子,优先考虑的会是什么?
根骨,性情,品德,以及最重要的忠诚。
没人会希望一个脑后生有反骨的家伙加入自家宗门,无论再怎么天资禀异,对于宗门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更胜似一颗定时炸弹,还得费劲心力的去教化,很是麻烦,而且还不能保证以后会不会在某个时间段里发生岔子,导致宗门遭难。
要知道,在这世界上,因为某些叛宗反道的天才嫡系弟子而遭劫的宗门,绝不在少数。
一只怎么也养不熟的狗再凶狠强壮也没人会喜欢。
更何况本身条件就不差的璇仙宗远远还没有发昏到那种缺少传承弟子的程度。
那种下乘到只有将近覆灭传承的小宗门才会做的慌不择路之事,无非也是饮鸩止渴,行不了多远的路亦会覆灭。
苟延残喘罢了,看似繁盛的短暂后必将遭到恶火反噬,而且最终覆灭与内部的纷争之中。
这其实亦是所有小宗门最大的痛楚,被各大宗门垄断的天才,能留给他们的也就只剩下一些入不了大宗门法眼的残羹冷炙,或是某些被他们视作珍宝的漏网之鱼。
到最后只能是一群残次不齐的破烂修士守着那座不大的山头,过着世俗人眼中的逍遥神仙生活。
其实苦到爆,资源缺乏,灵气缺乏,门徒缺乏,到最后一旦门下有哪个不开眼的弟子招惹了一些大宗门的弟子,可不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吗?整个宗门都得轮着遭殃。
不可谓不惨矣。
也不知道岁月熬死了多少企图染指大道的修士与宗门。
这就是真实的修真界,其实与山下世俗的某些状况还是有些相似的,只不过这些,只是在中低处,在真正的高山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只不过大多数人连山下的景象都看不见,只以为是真正的齐走长生道,你融融,我融融,齐心协力共寻天地大道。
却不知那伫立在山脚下的皑皑白骨是何其多矣。
广场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响起的是一片细微的响动,像是什么在嗡鸣颤动。
整片广场都蓦得黑了下来,失去了所有的光源,像是在一瞬间被光明遗弃从而坠落了无底深渊,恐怖死寂。
身旁仿佛空无一人,唯有漆黑如墨的暗色,没有呼吸,没呼喝,没有一点细微的声响,一切都坠入了无边深渊。
被吞噬掩埋。
这让李卓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那是一些很不好的回忆。
他依旧保持着打坐静修的姿势,一动不动,入了定般的随着这黑暗死寂。
只是片刻过后,眼皮跳了跳,随后轻叹一声,便开始了惊慌的大声呼喝。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回应。
李卓然一声又一声的嘶吼哀嚎,直到声音嘶哑。
咽了咽口水,用以滋润些许干枯发疼的喉咙,他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眼神空洞,黑漆漆的与这暮色融为一体。
依旧无人回应,他就像是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可怜虫,无人问津。
只是他的内心依旧古井不波,抬头望着那不知是黑夜还是黑色塔壁的天,楞楞上神。
好像有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真正寂静的时刻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能拉着人的灵魂,使其燥乱疯狂。
面对漆黑的四周,狂暴的乱喊,疯狂的跑动,只期望得到那一点点宛若黎明的回应。
只是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这千百年间的孤独。无尽的幽暗与折磨让他失去了所有感情,甚至一度成为那种几近空洞虚无的规则。
可再活一次的他却出乎意料般的正常,正常到让幽冥都为止赞叹。
这是多么坚韧的灵魂阿,独自忍受万年酷刑居然还能再回归的一瞬间保有自我。
他们大概会这么想吧,李卓然扯了扯嘴角,朝上方吐出一口口水,“才怪。”
口水随后散做星星点点的唾沫星子,又回溅了他一脸,让他颇为无奈了擦了把脸。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活着啊?
广场之中,依旧充满光亮,丝丝缕缕的光源自四面八方星星点点的光,虽是微小,但却盛在繁多,最终汇聚而成,照亮了整片空旷的大殿广场。
隐藏在广场尽头的,是一座雄伟高大的殿堂,古老而精美的砖石被工匠精心砌成,还附带着众多的小型法阵,更有宛如繁星构起的灵石法阵散发出朦胧的光。
晶莹是光点缀其上,整座殿堂充满神圣庄洁的气息,神秘悠久在当中孕育闪现。
一群人围拢在一块三尺大的石壁前,有着细声低语响起。
时不时的还有点评称赞之声。
有两人坐在大殿的中央处,在他们身前的案几上亦有着一块水波境的存在,水波荡漾,但里面的景象却清晰可见。
“说真的,这次普普通通的考核居然还有我们两个殿主级别的人物前来关注,那些小家伙们可真算是三生有幸了。”
董新璇眼中反射出镜中的景象,看着一个个在短暂沉默寂静后蓦然爆发的身影,摇了摇头。
“难堪大用,也就只有那个被你收为嫡传弟子的小家伙还有些平静,剩下的都忍受不了这种煎熬。”
“自然,被黑暗压迫的感觉没人喜欢,整片空间死寂一片,只有漆黑的夜以及沉闷的呼吸,时间不长倒也没什么,足以用静心打坐来度过,可是时间一长...可就难免会出现岔子了。”
“嗯,这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场景,让人印象深刻。”董新璇眼中泛起回忆的朦胧光辉,轻轻的说道。
清丰画轻笑几声,没有言语,虽然他心中憋着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可他却不敢说出来,因为一旦付之于口,那么这座他特地用来作为行宫之地的灵殿也就不用要了,更有可能,他的半条命都会留在这里。
轻轻呼出一口抑郁之气,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
虽然那个人的身影也时常会映现在他的识海之中,默默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他轻叹一口气,看着对面的那个依旧在楞楞上神陷入回忆漩涡的家伙,眼神闪烁。
随后他轻笑道:“已经过去千年的岁月,该舍弃的事情也该放下了,不然也只会让死去的人空生悲伤罢了,很无聊。”
一道阴狠的目光狠狠的扫向了他,目光凝成一体,让他有些遍体生寒的感觉,像是被一只恶龙凝视,不得不退让避其锋芒。
这是一个一旦发起疯便会不要命起来,足以抛弃一切的家伙,但就是这样的家伙,却在枯坐百年堪破情关后依然选择固守那片深藏于回忆中的净土,不愿退避分毫。
“但那归根结底,终究是我的事情,无论我怎样生存处事,你都管不着!”董新璇收回视线,冷冷的说道。
镜中,有一个四仰八叉的家伙楞楞的盯着她,像是能穿透黑暗直穿镜面一样,与她直视而对。
“无论是谁,他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有一道细微的声响从镜中传来,随后镜中,光芒大盛,亮如白昼。
李卓然眯着眼,依旧躺在原地一动不动,想着自己心中的事情。
有很久没有这么清闲了,可以想想很久以前的事情,可以去回顾以往,可以去想一想那些不知道流逝多少的真知记忆。
那些高楼,那些大厦,那些车水马龙,似乎都是很久以前的梦幻了,令他迷茫怀疑,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真切。
是否只是一场久远的梦境呢?
令人迷茫,是否现在的一切才是真实,他伸手勾向高天般的顶壁,视线越之而上,看到了隐藏在上面的一颗颗小蘑菇。
他楞了一下,竟嗤笑道:“竟是蘑菇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