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田很不自然地挠挠头皮,“阿南……正吉?我想起来了,阿南正吉是阿南隆一警官的儿子吧!”
平山顺子说:“是,满洲事变的策划者之一,九一八夜受重伤,第二天死了,阿南是阿南隆一唯一的儿子。”
冈田转身打开文件柜,在文件柜里找出一个破旧的档案袋,档案袋上写着阿南隆一。冈田从档案袋里倒出几张照片。
冈田拿起阿南隆一的照片看了看,又看了几张女人照片,还有几张幼儿的照片,显然是阿南隆一一家人的照片。档案袋里还有一张小照片,翻扣在档案袋里,没有倒出来,这张小照片将决定阿南的命运。
冈田说:“阿南隆一夫妇就一个孩子。”
平山顺子说:“阿南正吉,现在是关东州宪兵队少尉,他的嫌疑最大,黑吃黑,杀人灭口,竹内真一是主谋,把这两个家伙都抓起来,钢板案就水落石出了。”
冈田迟疑了一下,“阿南正吉好处理,平民子弟;竹内真一不好办,他是东京大财阀的公子,做过驻得国大使馆武官,人脉广,他父亲强力支持对华战争,捐献很多钱财。”
平山顺子说:“为了帝国的利益,不能姑息迁就,要严肃军纪。”
冈田想了一会,“你去新京,把竹内真一、阿南正吉的事通报给关冬军,叫山田司令官处理他们,我就不出头,把包袱甩给关冬军。”
平山顺子点头表示同意,“是,我马上动身。”
田津邮电局附近街头。汽车上,平山顺子向薛子明交待任务。
平山顺子说:“薛子明,你可以回关东州了,任务是继续监视满铁、宪兵队、警察局首脑的政治倾向,不要暴露,你只能和王炳政联络。”
薛子明说:“王炳政叫我监视山口院长。”
平山顺子眉头一皱,“一个拿听诊器的能翻什么大浪,王炳政竟干没有用的事,不用听他的;监视强力部门,才是冈田机关的使命。”
薛子明说是。平山顺子一挥手,薛子明下车。一会,顾显龙上车。
顾显龙说:“少佐,我刚从北平回来,叫你久等了。”
平山顺子问道:“老玉米,我叫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顾显龙说:“有消息,根据军统北平站收集的情报分析,钢板是两个倭国人搞来的。”
平山顺子问道:“渠道,流向根据地的渠道。”
顾显龙一咧嘴,“少佐,国共合作期间,我们不能说渠道问题,请你理解。”
平山顺子又问道:“这两个倭国人从什么地方来?”
顾显龙说:“关东州,这个可以确定。”
平山顺子点点头,长叹一口气,“完全正确,可惜,人死了。”
芳容照相馆。
王炳政和戴斌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芳容迎上前,“局长大人来了,戴课长也来了,快请进,我去拿大米酒,请稍等。”
芳容去暗室拿大米酒。
王炳政坐到照相的大椅子上,侃侃而谈,“我从开始就觉得田津领事馆警察的电报有蹊跷,果不其然,我的判断没有错,冈田机关长站在背后。”
戴斌点头附和,“冈田机关插手,说明这事要继续追究下去,而且要深挖。”戴斌心里还是佩服王炳政的,王炳政干了一辈子警察,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在和风细雨中嗅出死神的气息,冈田就是死神。
王炳政深有感触地说:“钢板运到田津一倒手,就是几倍的利润呀。”
戴斌问道:“他们从哪整的钢板?”
王炳政说:“满铁船渠工厂进口的,5毫米耐压钢板,伪造转口手续给弄走了。”
戴斌说:“竹内真一胆子太大,这回该他倒霉了。”
王炳政得意忘形地说:“冈田特务机关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就等着看竹内真一的好戏吧!”
戴斌显得心有余悸,“局长,阿南到底参与没?”
提起阿南,王炳政又没了脾气,“说得是什么,我就担心阿南受牵连呀,竹内真一诡计多端,阿南这个孩子太幼稚,我担心被竹内真一算计。”
芳容在暗室里仔细听着王炳政和戴斌的对话,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宪兵队内部狗咬狗,再加上警察局一伙恶犬参战,场面一定很壮观,将是一地狗毛。芳容心情大好。
芳容从暗室里出来,给王炳政和戴斌分别斟了满满一杯大米酒。
王炳政喝了满满一杯酒,戴斌也干了。
王炳政意犹未尽地砸吧嘴,“有下酒菜就好了。”
芳容说:“局长大人,有沙琪玛,可以吗?”
王炳政顿时喜笑颜开,“那太好了,谢谢芳容格格的美意。”
芳容从暗室里拿出一盘沙琪玛,盘里还有一把小刀。芳容用小刀把沙琪玛分割成小块。
王炳政和戴斌抓着沙琪玛小块,就着大米酒,喝得惬意。
芳容给王炳政斟酒,王炳政说:“玉米面沙琪玛,味道很特别,对了,不是说了吗,酒就不要做了。”
芳容说:“有玉米面,粮食够吃。”
王炳政叹口气说:“格格是金枝玉叶呀,也吃上了玉米面,王爷在天之灵,非得骂得我狗血喷头,“奴才,你是怎么关照格格的,”哎呀,戴课长,多整些大米来。”
戴斌马上答应。
芳容说:“我一个人好对付,不麻烦你们。”
王炳政说:“这么好的姑娘,阿南还犹豫什么?”
芳容把脸一嗔,“您又来了。”
王炳政说:“王爷在世的时候,对我太好了,我要报答王爷对我的恩典,你的婚事,我要管。”
芳容说:“我爸爸可没有叫你给我找倭国人。”
王炳政把嘴一撇,“格格,华人活的受气呀!找一个倭国人结婚,腰板就硬了,你说是不是?”
芳容不以为然地一笑,“阿南正吉也是个受气包。”
王炳政借着酒劲,大骂竹内不是东西,“竹内真一这个混蛋,天天欺负阿南,看我怎么收拾他,你看着。”
戴斌听了王炳政的话,咧嘴一个傻笑,心想:竹内可不是饼子,你老还是悠着点吧!
芳容完全看透了戴斌的傻笑,狗咬狗将是一场恶战。
关东州宪兵队队长办公室,灯光昏暗,竹内端着酒杯,军服敞开着,眼珠子血红。竹内喝多了。
宪兵甲站一旁,如丧考妣。
竹内自言自语说:“得叫他死,只有他死了,才能把这事安在他身上。”
宪兵甲点头。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王炳政坐在大吊灯下,红光满面,脑门铮亮,心情好的不得了。
薛子明正襟危坐,眼皮耷拉着,像是输光的赌徒,等待庄家的发落。
王炳政问道:“见顺子少佐了?”
薛子明点了一下头,“见了。”
王炳政心里明白,薛子明此次回田津,没达到期盼的目的,此时心情不爽,王炳政安慰说道:“子明兄,谢谢你,给我通风报信。”
薛子明小声嗯了一声。
王炳政说:“呆在关东州挺好,世外桃源,与世无争。”
薛子明又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王炳政见薛子明不像深谈,转换话题,“宪兵队的两个混蛋是怎么死的?”
薛子明说:“被人灭口了。”
王炳政问道:“钢板案会不会牵扯阿南?”
薛子明说:“不知道,冈田机关长对走私钢板的事很恼火,坚决要破案。”
王炳政惴惴不安地说:“但愿没有阿南的事。”
薛子明突然一笑,从大衣内拿出一个破旧的档案袋,“王局长,您看,我带来了什么?”
王炳政看了一眼档案袋,猜测道:“反抗军嫌疑人档案?”
薛子明微微一笑,没有应答。
王炳政也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是有效的情报?”
薛子明没回答王炳政,而是拉长了声,“沈德霖抓到了吗?”
王炳政只好说:“抓到了,其余的都跑了。”
薛子明嘲讽地一笑,“你们那不是钓鱼,是看鱼。”
面对薛子明的讽刺,王炳政说:“我还是很佩服你的。”
薛子明愿意听王炳政的恭维话,心想:冈田机关太小看我了,你王炳政如果识相点,我会帮你破获埋伏在关东州的反抗军。
薛子明揣起破档案袋,起身走了,连招呼都没打。
薛子明从十几岁参加辛亥革命,拼过刀光剑影,沐浴过血雨腥风,一路劈杀走来,最后投降了倭国人,他为自己的人生后半段感到悲哀,又为现在的处境无奈悲愤不甘。能叫他安身立命的就是积攒多年的情报,情报都给人了,自己就变成了臭狗屎。一点不往外拿情报,自己狗都不如。
关冬军司令部电讯室。
平山顺子身穿便服,一身贵夫人打扮。武彦三郎右手臂吊着绷带,着陆军中佐军服。
俩个人见面,没有一句话,只有眼神交流。顺子多么想拥抱一下自己曾经的爱,了却一番相思苦,慰籍一下苍凉的心。
武彦三郎躲闪着平山顺子火辣辣的目光,低头看着顺子手里的小皮包。俩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山蒲大尉看俩个人的眼神不对劲,连忙躲了出去。
武彦三郎终于开口说话了,“不好意思,惊动顺子少佐了。”
平山顺子轻轻地说着埋怨的话,“你秘密去田津,不和我们打招呼,搞的我很被动。”
武彦三郎叹口气,“是呀!想保密,可还是惊动了各个方面。”
平山顺子这才走上前,“伤好了吗?”顺子想抚摸武彦三郎的手臂,武彦三郎躲了一下。平山顺子自嘲地笑了笑。这就是惠子的爱情,看得见,摸不着的爱情,倾诉衷肠的机会都没有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