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的话把竹内吓一跳,竹内急忙把阿南拉到自己身后,又朝路边开了两枪,“是呀!小山江村手枪打得好。”竹内示意宪兵甲别开枪了。
阿南这才抬起袖子看了看,军服袖子被子弹打穿一个洞,“好悬。”
竹内心想:阿南如果有意说这句话,说明他已经知道我要杀他;如果是巧合,算我们都命大;还是等小山军曹回来后,再想办法除掉他。
芳容照相馆。
午夜时分,周立诚来到照相馆,向芳容汇报沈德霖完成任务情况,96号库彻底烧毁,同时汇报了刺杀阿南的事,打了三枪,由于天黑,没打着。
芳容严肃批评了周立诚。
芳容说:“老周,我告诉你了,刺杀阿南正吉的行动往后推,你怎么不听呢?”
周立诚指着窗台上放着的阿南的白手套,“这手套上的血是我们同胞的,杀了阿南正吉,给死难的同胞报仇。”
芳容怒气冲冲地说:“胡来,我们刚刚在仓库放火,敌人如惊弓之鸟,这个时候搞暗沙行动,等于告诉敌人,陆军仓库的火是我们干的。”
周立诚这才如梦初醒,马上承认错误,“我错了,我在仓库附近观察火情,看见宪兵队的车了,想在半路劫杀他,我想的太简单了。”
芳容说:“我是不会放过阿南正吉的。”
竹内回到宪兵队办公室,直奔酒柜,随便抓起一瓶威士忌,倒了满满一杯酒,一仰脖干了。辛辣的酒气夹杂着橡胶燃烧的臭味从鼻腔直冲百会穴,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激灵。竹内冷静下来,心想刚才要是打死阿南,麻烦就来了,好悬呀。宪兵甲用黄铜盆打来洗脸水,放到茶几上。竹内脱去黄呢子军服,又脱去毛衣,弯腰俯身洗脸,抹在脸上手上的香皂沫都是黑色的,洗脸水也是黑色的。
宪兵甲把毛巾递给竹内,遗憾地说:“队长,多好的机会,借刀杀人,打死他,凶手算到反抗军头上。”
竹内真一把毛巾扔到椅子上,又倒了一杯威士忌,转过身说:“你不懂,现在还不能叫他死;你想,宪兵少尉横死街头,关冬军宪兵司令部会派人来调查的,小山江村、平田一夫都不在本市,他们问两个士官哪去了,你叫我怎么回答?”
宪兵甲也吓一跳,“这我没想到;不过吗,反抗军不会收手的,还会接着干的。”
竹内真一说:“是呀!我也担心这个,尽量别叫阿南外出,码头也别去了,一旦有事外出,严加保护,包括去满铁医院见山口惠子,你跟着,他现在不能死。”
宪兵甲啪一个立正。
天亮了,阿南还没醒,这一觉睡了四个多小时。宪兵丙蹑手蹑脚走进来,手里拿着报纸。阿南醒了,对宪兵丙微微一笑,伸手要报纸。宪兵丙一脸严肃地把报纸双手递给阿南,阿南躺床上看报纸,报纸上没有广告。
宪兵丙拿起阿南的军服找弹孔,对着太阳光找到衣袖上的弹孔。宪兵丙神神秘秘地问道:“阿南少尉,你看见开枪的人了!”
阿南说:“看见了,蒙面人,打了三枪就跑了。”
宪兵丙说:“小心点。”
阿南说:“谢谢你。”阿南明白宪兵丙说的话的意思,小心宪兵队内部的人。
宪兵丙二十岁,来关东州宪兵队服役一年多了,此前是东惊商业学校的学生。因为长的眉清目秀,天天受小山军曹的骚扰欺负,只能饮泣吞声地受着。阿南来到宪兵队后,处处关心保护宪兵丙,宪兵丙很感激阿南的关照。
阿南问道:“关冬军司令部、关冬军宪兵司令部有电报电话来吗?”
宪兵丙说:“没有,您要是困,就再睡一会。”
阿南说:“好,再迷糊一会。”宪兵丙开门出去。
阿南躺床上想昨天晚上的事。烧毁一万多套棉军装、二十万件雨衣,损失不算小,关冬军司令部会很快得到消息,并立即做出反应。天亮了,离起火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了,关冬军没有电报电话过来,有点不合符常理。
阿南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总部叫查找的神秘物资,肯定不是冬装和雨衣,神秘物资到底是什么那?存放在哪个库房呢?
阿南决定亲自去陆军仓库调查,一定要搞清楚‘伊’物质是什么东西。阿南起床,穿好马裤,蹬上皮靴,刚想穿衣服。
忽然,门开了,山口惠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径直走到阿南眼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起阿南,看得阿南直发毛。
阿南问道:“找什么那?”
山口惠子没好气地说:“找子弹头。”
阿南说:“没打着,没打着。”阿南左手拿衣服,右手举起来,调皮地摇晃了几下。
山口惠子一把抢过衣服,“屁话,打着就晚了。”
惠子在衣服袖子上找到弹孔,用手指使劲一捅,衣服袖子的反面露出惠子的手指尖,“太危险了,就差一点,命就没有了。”
阿南说:“别大惊小怪的,我不会有事的。”
山口惠子想退出手指,由于着急,手指被厚呢料卡住,“晦气,这件军服沾了晦气(意思是叫满族格格碰了),不能要了,扔了。”山口惠子把阿南的军服扔地上。
阿南捡起军服说:“多亏这件军服,要不就打这了。”阿南比量一下左胸。
山口惠子气愤地说:“闭上你的乌鸦嘴,去旅顺任职多好,偏偏跑到宪兵队这个鬼地方,天天等着挨黑枪。”
阿南示意山口惠子别说多了,“我会多加小心的。”
阿南调到宪兵队的经过是这样的。山口惠子把阿南从关冬军边境守备部队虎林要塞调回关东州,安排到旅顺海军部队气象站。阿南却背着惠子,暗中叫王炳政出面,找吉野侯爵疏通关冬军宪兵司令部的关系,最后调到关东州宪兵队。山口惠子怀疑这次调动被人暗中篡改调令,阿南解释说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到关东州宪兵队任职,说是能天天见到惠子,惠子相信了。后来,山口惠子发现是王炳政在背后搞鬼,目的是把满族格格芳容介绍给阿南当老婆,惠子这就和王炳政结下梁子,见王炳政就骂老王八犊子不得好死,王炳政见惠子就跑。
惠子认为阿南挨枪是上报纸的结果,惠子又把王炳政大骂一通,骂王炳政老不死的。惠子气愤地拿起桌子上的黄呢子衣料走了,临走还嘱咐阿南别出宪兵队大门,保命要紧,反抗军都是亡命徒等等。
反抗军总部驻地,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程剑快步走在雪地里,可能是因为激动,程剑走得很快。
叶民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说:“没有牺牲,不知道烧毁了什么东西。”
程剑头都没回地走着,“通知青蛙行动组电台关机,一周后联系,设定新的联络呼号、时间、频率。”
叶民说:“是。”
刘逢川家,刘逢川把电台收起来藏好。
关东州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王炳政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话机发呆,心想:陆军仓库着火,关冬军司令部没有一点动静,这么大的事就这样算了?奇怪!此时此刻,王炳政即希望电话机铃声马上响起来,又害怕电话里传来要命的声音。虽然陆军仓库着火和警察局关系不大,但是,如果陆军仓库说火是反抗军放的,警察局就要倒霉了,王炳政如坐针毡,有濒死的感觉。
门咣当一声开了,王炳政吓一跳,心想关冬军司令部来人了?进来的是戴斌,王炳政埋怨戴斌,“你能不能懂点事?”
戴斌说:“局长,刚刚得到消息,今天凌晨,宪兵队的车被反抗军袭击了。”
王炳政先是一愣,接着急切地反问道:“竹内真一死了?”
戴斌说:“没有,杀手打阿南三枪,然后就跑了。”
王炳政端着茶杯的手一松,‘啪’的一声,茶杯掉地上摔碎了,“打哪了?要不要紧呀?”王炳政着急了。
戴斌说:“子弹把衣服袖子打穿了,人没事。”
王炳政弯腰捡碎茶杯,“万幸,老天有眼那,就怨你,竹内真一没有去刑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戴斌噘嘴说:“我以为阿南告诉你了。”
王炳政把碎茶杯扔桌子上,“你说说,阿南要是有个闪失,我可怎么活。”
戴斌嘟囔说:“谁说不是呢!”
王炳政又问,“给阿南物色的女人怎么样了?”
戴斌说:“还在找,您别着急呀!”
王炳政噘嘴说:“快点,事不宜迟;一听山口惠子我就上火了,我都烦透她了。”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戴斌开门缝看了一眼,又把门关上了。
戴斌小声说:“局长,来个女人。”
王炳政吓一跳,“山口惠子?”
戴斌说不是。
王炳政一拍脑袋,“救星来了,快请。”王炳政亲自开门迎接,说了一个字,“请。”
来人有一米六身高,穿一套法兰绒蓝色西服,头戴咖啡色礼帽,脚穿黑色皮鞋,戴金丝边墨镜,手拎一个牛皮公文包。虽然一身男人打扮,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