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内真一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手里拿着镀金瓦尔特P38手枪,嘴里吐着酒气,目光呆滞。竹内心想:阿南究竟跟王炳政说了多少自己的事?鸦片的事阿南知道多少?大岛茂的死真是阿南走漏风声?竹内越想越害怕。
宪兵甲发觉竹内的情绪不对劲,凑上前问道:“队长,有事?”
竹内真一小声说:“阿南正吉是王炳政派来监视我们的。”
宪兵甲吃惊不小,问道:“王炳政和他是什么关系?”
竹内真一说:“1930年,阿南正吉的父亲阿南隆一和王炳政是奉天警政学校的教官,1931年九一八事变,阿南隆一死了,王炳政把阿南抚养长大。”
宪兵甲吓一跳,“这么说大岛茂被警察局王炳政发现和阿南有关?”
竹内真一说:“是的,今天又去满铁找钢板,阿南是个定时炸旦,要采取断然措施。”
宪兵甲咬牙根说:“干掉他。”
芳容照相馆。
芳容在给市民照相。
周立诚悄悄走进来,小声对芳容说:“二次,没成功。”
芳容说:“暗沙行动往后推,总部命令我们烧毁周水子陆军仓库。”
周立诚问道:“几号库?”陆军仓库有二百多个库房。
芳容说:“不知道几号库,封条日期是前天晚上,就是2月4日晚上,按封条日期找。”
周立诚说:“知道了。”
芳容把证件递给周立诚。
芳容说:“这是你的良民证,这是用工证,这是周水子陆军仓库的进门证,三证齐全。”
周立诚说:“保证完成任务。”
翌日,周水子陆军仓库。沈德霖化妆成搬运工,站在工人队伍里等候检查。工人们手拿煎饼卷大葱边等边吃,沈德霖也一样,拿着老粗的煎饼大葱吃的起劲。倭兵逐一检查证件,同时搜身。
周水子陆军仓库是倭军设立在华的第一大军需品仓库。不包括武器弹药。方圆二十多平方公里,大型库房二百多座,小型库房无计其数,露天货场二百多个。提供驻华军队的一切后勤军需保障。给关冬军提供补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从军服鞋帽到兜裆布,以及各种药品、防冻膏、驱蚊水应有尽有。军用罐头就有近百个品种。可以在一天之内装备起两个甲种师团八万人被服装具马具。
沈徳霖已经连续在仓库做工一周了,前天下午才找到存放神秘物资的库房。
昨天白天,天空晴朗,无风,芳容说再等一天。
今天早晨,关东州广播电台天气预报声称,今天下午起有6到7级的西北风。芳容决定今天行动。
早晨,天气格外的好,微风拂面,暖阳高照。陆军仓库门前又排起劳工长队,倭兵要逐一检查证件,必须三证齐全;第二步要到门岗边上的小屋脱衣检查。
沈德霖站在劳工队伍里,和很多劳工一样手拿煎饼卷大葱,边吃边往前挪动。
倭兵看了沈德霖的三个证件,然后示意沈德霖脱衣服,沈德霖嘴里叼着煎饼卷,脱掉身上的棉袄,把两臂抬起来,大葱加臭虾酱的味道相当有杀伤力,倭兵捂嘴躲闪着怪味。
检查顺利过关,沈德霖随队伍往仓库里面走,边走边悄悄把煎饼卷里的发火装置装进衣服口袋。
今天的活是搬运粮食。下午要收工的时候,沈德霖借解手的空档,悄悄来到一个僻静的仓库门口,大门上贴着新封条,封条写上写着贰月肆日晚封。
沈德霖见四周无人,把一个钢笔形状的发火装置用力一扭,只听咔哒一声,发火装置启动。沈德霖把发火装置放进库房排气孔,用木棍捅进仓库,然后迅速离开。
太阳西下,沈德霖随劳工结束一天的劳作,排队走向仓库大门,倭人又开始了一番出门的严格检查。
天黑了,芳容坐在照相馆的椅子上,不时地看手表。延时发火装置有四个小时的延时,如果下午四点启动,晚上八点准时发火。已经八点多了,芳容在等待救火车发出的哀鸣。
阿南吃过晚餐,回办公室看书。近一个星期来,阿南早晨看满洲日日新闻报纸,白天到码头检查靠岸船只,晚上在办公室看书。
阿南在等待上级指示,是否需要进一步搞清楚周水子陆军仓库的神秘物资,报纸上没有广告,也就是说上级没有指示。
惠子上次发火后,再也没来,黄呢子衣料就放在阿南办公室的办公桌上。
忽然,走廊里响起急切的脚步声,是竹内真一的声音,“快,发动车。”
阿南从办公室跑出来,“队长,有事吗?”
竹内说了句,“陆军仓库出事了。”接着就跑下楼去。
阿南说:“我也去。”阿南转身从墙上取下枪皮套,跟着跑下楼。
宪兵队轿车开进陆军仓库大门,离火灾现场远远就停下了。阿南跳下轿车,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救火车已经在救火了,天气预报说的6级西北风并没有到,大火得到有效控制。但是,神秘物资已经被烧毁,竹内望着大火,一脸的绝望。
这时,王炳政和戴斌赶到现场,他们俩站在仓库门口的红色警戒线外。没有得到仓库倭军官的批准,警察局的人是不能进入仓库的。
竹内回头看见王炳政,顿时火冒三丈。
竹内真一怒斥道:“王炳政,你不是说反抗军被你剿灭了吗?”
王炳政把嘴一撇,“你怎么知道是反抗军放的火?”
竹内真一咬着压根说:“你唬得了山田司令官,唬不了我,杀几个假反抗军,天下就太平了?嗯?”
王炳政自知理亏,强词夺理说道:“你说什么?假反抗军?一个个挺胸抬头,气宇轩昂,宁死不屈,阿南去监督行刑了,你问他。”
竹内真一回击说:“阿南少尉是去了,去了又怎么样,犯人的档案在哪?”
王炳政脖子一梗梗,“档案不能给,这是吉野侯爵的命令。”
竹内真一说:“关东州警视权力在你的手里,我要求警察局立即破案,抓住放火的罪犯。”竹内想先声夺人,想把失火原因归咎于警察局剿灭反抗军不利。
王炳政也不是白给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王炳政一脸的奸笑,指着脚下的红线,“别忘了,陆军仓库的警备归你宪兵队,戴斌课长,火控制住了,别忘了给消防署的弟兄们嘉奖。”
戴斌说是。
王炳政和戴斌上轿车走了。
竹内真一气愤地说:“这个老混蛋,天天放烟雾弹,好事一点没干。”
警察局轿车上。王炳政满脸愁容,戴斌开车。
王炳政叹口气说:“如果这火是反抗军放的,真就麻烦了,关冬军司令官山田又要沙人了。”
戴斌说:“也可能是自燃。”
王炳政说:“就怕反抗军冒出来喊是他们干的,他们一喊,我们就完了。”
戴斌焦急地说:“反抗军老这么闹腾,没完没了地闹,局长,我觉得这脑袋快保不住了,快想办法吧!”
王炳政想了一会,“想什么办法那!还是请冈田机关长想办法吧,他的华北治安肃政搞的挺有成效。”
竹内被王炳政的话气够呛,扭头看见一旁的阿南,忽然想起了钢板。竹内昨天才知道钢板是用来修三景炼油厂的,后悔也来不及了,钢板已经运不回来了。唯一能干的就是干掉阿南,以除后患。
关冬军司令部。
武彦三郎小声报告说:“经过再一次确认,确实是96号库房失火,‘伊’物资被烧毁。”
山田司令官铁青着脸,“什么原因着火?”
武彦三郎回答说:“陆军仓库还没有报告。”
山田疑惑地问道:“真是反抗军干的?不可能呀,这样高的保密规格,怎么能暴露?不可能?”山田不相信反抗军如此的神通广大。
武彦三郎点头说是。山田说:“一定是意外。”
武彦三郎问道:“报东惊大本营吗?”
山田犹豫了,“进口的‘伊’物资,哎哟!东惊会派人调查的,这……”山田司令官也惧怕东惊的调查。
武彦三郎马上明白了司令官的意图,“那就等等再报。”
山田背手在办公室来回地踱步,艰难地下着决心,“封锁消息,无论这火是怎么着的,‘伊’物资已经完了,你赶快想办法,采取补救措施。”
武彦三郎为难地问道:“怎么补救?”
山田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武彦三郎,自言自语说:“是呀,怎么补救?”
武彦三郎无言以对。
天快亮了,96号库变成了废墟,‘伊’物资化作了屡屡青烟。竹内、阿南、宪兵甲拖着疲惫的身躯上车。
宪兵队轿车返回市内,宪兵甲开车。
阿南昏昏欲睡,竹内一夜没合眼。此时此刻,竹内看着熟睡的阿南,心里在激烈地斗争着。阿南擅自跑到满铁计划局找菊地问钢板,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谁指使的?难道阿南的身后还有一个大人物,王炳政找宪兵司令改调令是有难度的,只有吉野侯爵有这个力度,竹内打了一个激灵。如果阿南是吉野侯爵派来监视我的,我就危险了,吉野侯爵一句话,就能把我派到东南亚战场,去当个送死的旅团长。竹内越想越怕。
忽然,轿车颠簸起来,道路上撒落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块。宪兵甲一个急刹车,轿车停下来。这个路段经常有山体小滑坡。阿南醒了。宪兵甲下车搬石头,阿南也跳下车搬石头。突然,周立诚蒙面跳上公路,向阿南连开三枪。阿南就地一滚,掏手枪反击,可是阿南的手枪打不响。竹内真一、宪兵甲拼命开枪还击,周立诚顺利逃跑。
阿南从地上爬起来。竹内真一给宪兵甲递了一个眼色,宪兵甲心领神会,悄悄把手枪对准了阿南的后背,阿南知道宪兵甲要对自己下黑手,阿南急中生智地说:“队长,要是小山军曹在就好了,一枪就能打死刺客。”
竹内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