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泥坑,一猪一人。
树林依旧郁郁苍苍。泥坑本来就不多的泥水几乎完全现底,泥巴飞溅得到处都是,搞得周围一片狼藉。一人一猪并排躺在泥坑上边,都是一身泥巴,都是出气多进气少。所不同的是,人是四仰八叉躺着的,猪是四脚朝天被藤蔓捆得结结实实的。
这就是十多分钟后视线里树林一角不可思议的画面。
休息了一会,陈凡懒散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随即自嘲地笑了,嘀咕了一声“拍个屁啊!”可不是,之前和野猪搏斗时,全身裹满了泥浆,这一会功夫,干都快干了,还拍得掉么?他得意地看向旁边的战利品,“都是你的错!”
野猪被捆绑在地上,委屈地“咯咯”了两声,如果能说人话,它想必会为自己不平,“哦,合着我应该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啊!”
一身泥暂时只能这样了,陈凡无奈地想,附近好像就水田那边有条小溪,出去后再整理自己吧。只是在拍泥土时陈凡感觉拳头有点疼,低头一看,才发现右手拳头破了一点皮,想必是刚才砸拳太猛了。
山里人从小到大,谁没摔过跟斗?谁没擦破点皮?这点小伤小痛算什么?陈凡笑了笑,本来想不管的,只是看到泥坑边上正好有几株鬼针草,他摘下几片老叶,放到嘴里嚼碎后吐在拳头上,一通用力涂抹……
一个小时过后,陈菊和妹妹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好一会了,却没看到弟弟(哥哥),她们还在纳闷,这么大的太阳,陈凡去哪里了?正想着,泥人陈凡扛着那头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野猪走了回来。
两姐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诡异的画面,好一阵才缓过劲来。俩人急忙跑过去,拉着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查看,一边看还一边急切地追问“怎么弄成这样?你跑去哪了?伤到哪了没有?”
“我没事。”陈凡自然地把野猪放下,可怜的二师兄有气无力地‘呜呜’了两声。
等确定陈凡没事后,姐妹俩才关注起野猪来,看看地上的猪再看看脸色平静的弟弟(哥哥),满肚子的疑问,问来问去陈凡就只知道傻笑,配上满脸的泥,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惹得姐妹俩指着他哈哈大笑,陈凡就“呵呵……”地跟着她们笑,样子更傻了。
这就是蒋翠云隔着老远听到的笑声,她还被儿女们感染着嘀咕了一句,“是捡到宝贝了?”
结果进到树林一看,吓了自己一大跳,儿子这是怎么了?她把肩上扛的锄头往旁边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儿子身边,完全不去顾及他满身的泥巴,拉着孩子前前后后仔细察看,一边看还一边着急问,“这是怎么了呀?哪里受伤啦?”脸上写的全是担心。
“妈,哥哥没事。”懂事的陈云上去拉住妈妈的手安慰。陈菊假装瞪了弟弟一眼,那意思就是,看你干的好事,让大家都担心。
陈凡不好意思地用他那泥爪子挠了挠头发,傻笑。
在反复确定儿子没事后,蒋翠云才放下了心,见儿子低头傻笑看着自己,没好气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笑---笑个屁,这么大的人了,你还是小孩子啊?”
“哈哈……”
除了给他白眼,大家真拿他没办法。
“妈妈,你看,地上是什么?”陈云指着哥哥身后示意妈妈看去……
“啊!”蒋翠云惊叫一声,第一时间跨过儿子,尽量展开双臂,想要把三个孩子都档在身后,同时大喊一声“小心!”
陈菊、陈云感觉老妈的样子好夸张、好搞笑,本来想笑的,一张嘴----眼睛却先红了。
什么是母爱?
这就是!
很多平时柔弱的妈妈,为了自己的孩子,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哪怕牺牲性命!
“妈妈,野猪被捆起来了……”姐妹俩红着眼睛快步跑上去扶着蒋翠云。
其实这个时候,蒋翠云也看清楚情况了,野猪不但被捆得结结实实,看样子也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只不过刚才护犊心切,没来得及仔细看而已。
“这---这是怎么回事?”蒋翠云一脸疑惑,指着二师兄问陈菊,“你们三人打的?”她又很快自己否定了,“不可能啊!”转着头疑惑地来回看着三个儿女,想要求得答案。
“妈,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陈凡说是他在泥坑里捡的。”
大家又问了几句,陈凡要么就说用大石头砸到的,要么干脆傻笑……
陈菊一脸不信,妈妈和妹妹倒是相信了,我儿子(哥哥)本来就很厉害嘛。山里生活的人,谁不是从小就上山砍柴下地干活?哪怕是陈家两姐妹常年在外读书,见到狍子、野猪也不会有多害怕,更何况是一头被捆了的野猪。她们见问也问不明白,也就不再去纠结陈凡到底是怎么得来的这个问题,马上开心地商量起怎么把野猪弄下山了。
“哥哥,你说你傻不傻!”陈云试了几下,见二师兄很不配合,急得她直跳脚,数落起哥哥来“你怎么不把野猪打死了再背回来?老是动来动去的,你不嫌难扛!”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蒋翠云慈爱地瞪了小女儿一眼,“多亏你哥没你聪明,野猪打死了就没那么值钱了。乡里一、四、七赶集,后天就是集日,等后天一早再杀,分给乡亲们后剩下的直接拿去集市上卖,肉不是新鲜点吗?价钱不得好些?”
“人家就是觉得活的不好抬嘛……”听妈妈那么一说,陈云哪还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也就是嘴硬,小声的辩护,说话自己都没有底气。是啊,只要能多卖出几块钱,这点小问题算什么?
“不用你抬,百八十斤的事,我一个人就行!”蒋翠云这会是真高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虽说生老病死谁都没法避免,也见过不少次村里老人去世,但到自家爷爷了,大家心里还是很难过的。再加上今天早上和他爸点完礼金后想到马上面临的问题,蒋翠云心里是压抑的。看着儿子‘捡’到的野猪,这是多天来最好的事情了。心里刚才就盘算好了,看样子野猪有个八九十斤,就打八十斤算,村里每家每户分一斤半,那也还剩下三、四十斤,那就是一百多块钱啊!儿女们下学期的报名费就差点不多了。这样想着,蒋翠云能不高兴吗,别说是一百斤,哪怕就是再来一百斤估计她都要想办法弄回家去。
这可真是解决了家里的燃眉之急啊!
话是这么说,当然不可能让妈妈一个人背回去。草也不去扯了,大家把野猪倒转过来,蒋翠云砍了一根竹子从四条猪脚间穿,和儿子一起抬着野猪下山了。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上山来的陈正通,后来就真没三姐弟什么事了。陈正通平时就是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虽然对儿子‘捡到’野猪一事也感到很吃惊、很疑惑,倒也没有多问什么。
下午三点过,村里人早就已经吃完了午饭,这会正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大槐树下乘凉、聊天,场面很热闹。
大伙今天聊天的主要话题有两个,第一个当然就是关于今天张海生他们打的野猪。村里人每年都要上山打猎,多数时候也就打到一些野鸡、野兔那样的小猎物,像野猪、野鹿那样的大家伙并不是每次都能打得到的,所以,可以预见,张海生他们今天的光辉事迹将是村里阶段性的热门话题。第二个话题是关于中午来的刘老师,据张婶说他是来找凡娃子回去读书的,说陈凡书读得不错,将来保不齐能考上大学,跃出农门。这毕竟离他们太远了,反倒没有第一个话题那么让大家感兴趣。
刘元这会正在陈凡家陪着奶奶说话,他还不知道自己成了村里的话题。本来吧,已经知到了陈凡家发生的事,刘元是可以先回去的,让奶奶和张大婶给陈凡带个话就可以了。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想亲自见到陈凡,确认他明天回校后再走。
这个时候,陈家人抬着一头活野猪走进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