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外,十二座火山白烟如柱,连入苍穹;又有十二座山峰树木稠密,挺立于袅袅云雾之中。
二十四峰一半静一半动,分别为阴爻与阳爻,再三山为一卦,遂有黎山八卦阵法的先天之势。
栾青崖御剑沿黎山外而来,看着山外岩浆磅礴涌出,流入山壑,寻思道:“弗离师兄先前也未找到少卿,难道是少卿起玩心跑到外边了。”
“栾叔叔……”
正当栾青崖犹豫不决时,一声怯怯的呼喊蓦然从他身后传来。
“少卿。”栾青崖顿时心喜,可他转过身来后,却是吃了一惊。
一团黑雾从云上泄下,声势浩大地弥散开来,继而黑云蔽空,日色渐暗。
栾青崖紧紧持着剑诀,沉声喝道:“阁下既然抓了少卿,何必再故弄玄虚!”
黑雾中的人并不答话,蓦地,黑雾竟幻化成无数的骷髅头,怒号着涌向栾青崖。
栾青崖眉头一皱,却也不退,只见他剑诀一挥,一道金色气罩已将他护了起来。
“栾少傅,久仰了!”黑雾与栾青崖相隔虽约莫有两丈,但其透出的阴寒之气已让栾青崖面色发凉。
“哦?”栾青崖惊咦了一声,望着黑雾骷髅继续说道:“看来你是在等我。”
黑雾中的人冷声一笑,阴测测说道:“近年来栾少傅之名如雷贯耳,威震仙魔两道,你难得来黎山一次,本座若不趁此见上一见,岂不要抱憾终生。”
栾青崖闻言不禁冷哼了一声,说道:“阁下既然是要见我,为何要掳走少卿。”
黑雾啧啧了几声,说道:“栾少傅此言差矣,首先,本座是在山外找到这孩子,并非掳走;再者,本座可从未要为难他,而且是要助他。”
“嘴在你身上,当然随你怎么说。”忽然,栾青崖意识到花少卿自刚才一声呼喊后便未再出声,正值此时黑雾稍淡,他见一只黑手搭在花少卿脉搏处,急忙叱道:“你对少卿做了什么?”
所谓投鼠忌器,栾青崖虽有怒气,却也不得有所顾忌。
“放心,他没事。”黑雾平静地说道。
片刻,黑雾中传来声音:“本座听闻天枢阁的太上玄经为天门五派中最奇特的功法,分为卦术与法术两部分,两百多年来天枢阁中无一人能同时修习两者,就连你师父玉虚上人,也是卦术极高,法术却是甚低,是与不是?”
“此乃天下人皆知的事,你何必问我。”栾青崖说道。
“可本座还听说了,你栾少傅破了此禁锢,同时兼修了法术与卦术,才为兜天宫五个老儿举荐,给周王姬静当了少傅。”
“是又如何。”栾青崖沉住气回道。
“那今日本座非得要领教一下栾少傅太上玄经的奇特之处了。”
黑雾中那人轻一挥手,成群的骷髅顿时咆哮了起来,其黑黢黢双目直冒血腥红光,正凶神恶煞地向栾青崖扑来。
“那阁下可要看仔细了!”栾青崖当即迎出剑诀,只见耀眼金光瞬间化成无数金色光剑,同时,他左手掐诀一旋,一个个金光灿灿的八卦随即合在剑气之上,朝那群骷髅头镇去。
刹那间,二人法术相接,凶狠的骷髅头纷纷化作虚无。
“好!除了两百多年前的蔺老儿,本座还真未再见一人能将法术与卦术完全融合。”黑雾中传来赞叹之声。
栾青崖收起剑诀,厉声说道:“阁下既已见识了我的太上玄经,也该放回少卿了吧。”
“栾少傅怎会如此心急,你也不想本座虚行一遭吧。”话音未落,一道巨形血色敕令符箓猛地从黑雾中震出,引得狂风飒飒。
“这妖人究竟是谁……”栾青崖已感到一丝压迫感,再次挥诀相抗。
那人见栾青崖心有顾忌,不敢全力出招,遂说道:“栾少傅尽管放心,本座绝不让这孩子受到一丝伤害。”
“你也太过猖狂!出!”栾青崖剑指一出,他鞘中的无妄剑应声而出,登时金光绚烂,尽是浩然正气。
二人各在一方施法,只听闻咻的一声,无妄剑已飞到半空与那道血色符箓激斗在一起,电光火石,一时竟难分伯仲。
“好一柄无妄剑,当今天下也只有你栾青崖能配得上此剑!”
栾青崖听他出言,便紧持着剑诀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阴森一笑,答道:“能御尸奴,身缠邪气,自然是无间地的人。”
栾青崖知他故意戏弄,只得继续说道:“传闻无间魔帝座下,有玉阎罗与地藏老祖阴阳两大护法,阁下修为如此高深,不知是哪一位护法?”
那人怪笑了一阵,趁势挥出了一道黑雾,说道:“他二人若知栾少傅如此夸赞,只怕要高兴几日。”
栾青崖不敢轻敌,左手再结出一个卦印加固到了无妄剑上,说道:“阴阳护法之下便是八殿鬼官,难道阁下是八鬼之一?”
可他转念一想,他和八鬼中的阴蚀鬼与血妖童子等数人都交过手,知其底细,眼前之人与他对阵显得极为轻松,该不是八殿鬼官之属。
他心中狐疑道:“难不成无间地又新出了此等厉害角色,若真如此那可真是我正道的不幸了……”
“栾少傅如此好奇,难道知晓本座是谁就那么重要吗?”
突然,黑雾渐浓,一阵鬼哭狼嚎过后,空中红光大盛,血符如一张血盆大口般咬下。
“栾少傅,还不出全力吗?”那人阴笑道。
“他为何要与我如此纠缠……”眼看着敕令血符袭来,栾青崖忽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召尸奴出回魂古道,强冲八卦法阵是为了拖住望岳他们,而你在此候我是为与我单独斗法!”
言毕,他急忙飞身靠近无妄剑,以剑诀抵在剑柄之后冲了过去。
“不愧是栾少傅,一眼便看出本座的心思。”那人诡异地笑了笑,紧接着阴阳怪气地说道:“可栾少傅如此聪明,为何没看出适才尸奴的出生。”
“你!”栾青崖早知回魂道上的尸奴为两百多年前的天门前辈,此时听他提起不由怒意上涨。
“你等妖人拘人魂,炼尸奴,今日我要替天行道!去!”栾青崖剑诀往剑柄后重重一击,无妄剑顿时发出嘶吼般的金鸣之声,如金龙腾空一般,以俯视天地之势直破黑雾。
“这才有点意思。”
那人看似泰然自若,实际上却不敢托大,早已做好了接招的准备,只见黑雾下的黑色骷髅纷纷附在血符,敕令符箓骤长得如隔离天日的高墙,挡在了栾青崖的无妄剑前。
砰!
二人持续施法下,金光与黑雾轰然爆开,残枝遍地,乱石横飞,一片狼藉。
“你是为了试探我!”栾青崖随即召回被震飞的无妄剑,心忖道:“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呵呵!”斗法后那人已退至身后数丈的巨石上,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黑雾中他灼灼的双目正窥视着倒悬在栾青崖身旁的无妄剑。
那是一柄缠着几缕微弱赤色剑气的长剑,栾青崖的无妄剑。
“有趣,有趣!”那人收起了攻势,抱起花少卿如鬼魅似的靠近栾青崖,讥讽道:“栾少傅,若本座没记错,这赤色剑气该是正阳宗的正阳心法才修得出吧。”
“你果然是有备而来。”栾青崖直视着那人说道。
“本座可还记得两百多年前的那事,那蔺老儿的大弟子绝巘因绝脉的天赋,修全了天门五派的法术,以致完全驾驭了神剑天芒,此后他更是几乎将天门其他四宗弟子屠杀殆尽,也是因此,绝巘被诛杀后,你们天门五派才有了这‘各派不得互通功法’的禁忌,栾青崖,栾少傅!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偷习正阳宗的功法!”
栾青崖一时楞住,竟说不出话来。
那人见栾青崖如此,便又说道:“栾少傅,本座并非要害你,只是来确定能否与你合作罢了。”
栾青崖回过神来瞅了他一眼,嗤鼻说道:“这是我年少时饮酒后酿成的错事,此番回镐京我自会去兜天宫请罪,我天门之事还不劳阁下费心!”
“看来是本座多管闲事了。”
栾青崖紧紧盯着黑雾的人影,说道:“我倒是好奇阁下怎会知晓我的事。”
“本座还以为栾少傅不会问此事呢。”那人朝栾青崖走了数步,得意说道:“栾少傅真以为朝堂之上尽是正道之人吗。”
嚯!
两柄杀气腾腾的赤色飞剑突然出现,凌厉地杀向了那团黑雾。
“青崖,收剑!”
栾青崖侧头一看,正是花望岳与弗离催剑疾来,不同于栾青崖先前的克制,二人依仗黎山阳势,已将功法施展到了极致,顷刻间,他二人的飞剑已至黑影之前。
事发突然,藏于黑雾中的人迫不得已急忙召出了自己的法器。
呜呜!
一阵鬼泣般的凄厉声甫出,两道异色亮光旋转着冲出了黑雾,红光如鲜血殷红,白光则如寒冰阴森,已将法器的真容掩盖。
三人的法器如异兽凌空搏斗,顿时乌云聚来,天色欲变。
“想不到本座竟请得动天门五剑之一的炎狱!”黑雾中传出了得意的笑声。
天门五剑,剑品仅在神剑天芒与魔剑上邪之下,炎狱在正阳宗,其余四柄各居天门四派,这也是为何那人见花望岳出手便召炎狱,会得意不已。
“你竟知青崖之事!”花望岳再飞身起来,以剑诀催着炎狱引着漫天剑气凌空劈下,有弗离一旁相助,更是增了数重剑幕。
瞬间,三人法器撞在了一起,红光外放,四周竟摇晃了起来。
片刻,天地间一片寂静,余烬到处飘散,一个隐约身着黑袍之人抱着花少卿与花望岳和弗离各立在一方。
“少卿在他手中!”栾青崖阻止道。
花望岳望着那散着妖邪黑气的人,心中惊骇道:“此人究竟是谁,竟能接下我与师兄合力的一剑。”
他一招未取胜,又听栾青崖之言,只得恨恨召飞剑回了鞘中。
“阴阳缺!”弗离惊讶地喊了出来。
只见魔帝身后悬着如一红一白两残月相衔的法器,它终于完全露出了诡异阴森的真容。
“阴阳缺可是无间之主的象征……”花望岳诧异地说道。
“你是无间魔帝!”弗离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世间竟还有人知晓本座……”魔帝怅然叹了起来,此时的他竟仿佛变了个人,一个重见天日的人。
“传闻中不死不灭的魔帝,他不是已有两百多年未出无间地了吗,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此?”栾青崖惊讶之余,并未发现魔帝的变化,他只感到有些奇怪,眼前之人虽修为甚高,但似乎未到传说中可怕的境界。
忽然,魔帝身体一颤,顿时恢复先前神态,冰冷地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走吧!”
言罢,他已带着花少卿化作重叠鬼影,向了黎山之巅飞了去。
“他这是?”弗离三人不解地相互一视,皆不知魔帝的用意。
“黎山乃天下阳势最高之处,正阳心法可发挥极致,就算是他魔帝也不能在此放肆!”
栾青崖说完,三人纷纷御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