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殿顶,一块古玉受天地灵秀已久,红光熠熠,将大殿映得如天宫仙府一般。
突然,一股至阴至邪的气息惊扰了殿前神圣气氛,就连千年建木神树也不安地晃动了起来。
“何方妖人擅闯朱天殿!”一声沉闷的怒斥从殿中传出。
“呵!”魔帝斜眼一扫,置若罔闻地往大殿走去。
“放肆!”
四道法光从殿内打了出来,却见黑影倏地一闪,攻势全部落空,再一眨眼的功夫,魔帝已带着花少卿立于殿内。
“好快的身法!”四道虚影随着惊叹声落下,四个中年男子已各在一方,以剑诀将魔帝困在了中间。
魔帝朝这四个穿旧红长袍的人逐一看了眼,说道:“听闻正阳宗有黎山四使守护八卦法阵,若本座所料不错,你们该是朔风、苍峦、空谷与雾松吧。”
“我等是谁与你这魔道妖人何干,此处乃朱天圣地,你既要闯那就留下命吧。”朔风言毕,四人便要再出剑诀。
可就在此时,魔帝怀中的花少卿竟醒了过来,只听他惊奇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少卿!”朔风猛然意识到花少卿也在这一团黑气之中,脸色猝然一变,不敢再轻举妄动。
唰唰声不绝,百来柄飞剑已涌到了殿中,飞剑后正阳宗弟子相继出现在了殿中,团团围住了魔帝。
一时间,殿内已是剑拔弩张。
魔帝冷笑了几声,仍对四周形势视若无睹,朝花少卿随意地说道:“本座自然是你爹爹的朋友。”
花少卿却是摇晃着脑袋,说道:“不像……”
“什么不像?”魔帝问道。
“当然是你不像我爹爹的朋友了。”花少卿天真地说道。
朔风等人围在外侧,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
魔帝似乎对花少卿说的话很感兴趣,便再问道:“哦,为何不是?”
“我爹爹的朋友都是光明磊落之人,而你连脸都不敢露,刚才还把我弄晕了,你怎么会是我爹爹的朋友,你定是个坏人!”
“哈哈……”魔帝纵声笑了起来,说道:“小孩子的善恶观还真是简单明了。”
“小孩子都知道你是恶人,你魔帝还真是名副其实。”三道剑光随花望岳的声音同时到了殿中。
正阳宗众人回头一看,宗主、宗师与栾青崖已到,可听到眼前之人为魔帝,心中着实惊了下。
“宗主。”朔风使了眼色花望岳向示意。
“无妨。”花望岳径自走到众人之前。
魔帝往外看去,发现再无一人随着花望岳三人而来,他知正阳宗门人千余,而此处来人不过百余,不禁由衷叹道:“少主被挟,门人还能各司其职,井然有序,难怪正阳宗能镇守在此两百多年。”
花望岳极力压住心中的焦虑,平静地说道:“我正阳宗誓死镇守回魂道,所以今日你虽然挟了少卿,但别妄想我等会任你摆布,何况我黎山阳势为天下之最,你想走出朱天殿也没那么容易吧!”
“看来是本座想得简单了。”魔帝怪声笑道。
栾青崖冷静地看了会儿,突然朝魔帝说道:“阁下断然不是为自投罗网而来吧!”
“还是栾少傅懂得本座。”魔帝突然仰头望着朱天殿顶,双目灼灼地说道:“本座不过是想来看看蔺长仙老儿的遗物。”
众人抬头,只见通天的殿顶红霞流溢,那正是正阳宗的立宗之本,传承着正阳心法的传功古玉:火琰。
“野心倒是不小!”弗离怒道。
魔帝故意叹了口气,笑道:“本座与你们天门的祖师蔺老儿可是渊源颇深。”
“妖人,休要亵渎蔺祖师!”花望岳斥道。
魔帝并不怒,看着上方的火琰感叹道:“本座依稀记得,当年蔺老儿以五行八卦为基础创下天门功法后,为让它能传于后世,便效仿蜀中传承之法,以通彻天地的法术,将疏通经脉与修炼之法,尽数藏于古玉之中,不过现在想想,蔺老儿还真有先见之明,若非如此,他千辛万苦创下的功法怕真要被他那大弟子绝巘毁于一旦。”
“蔺祖师千古之功,我等自然铭记于心,可这与你魔道妖人何干?”花望岳说道。
“你们真以为蔺老儿创立天门镇守黎山纯粹是为了坚守正道……”魔帝说到此陡然止住,连连叹道:“罢了罢了……”
殿中之人皆不明他的怪异举动,只道他胡言乱语,并未放在心上,都在等待时机救下花少卿。
半晌,魔帝再看了一眼火琰,遗憾地说道:“若非当年绝巘使得蔺老儿的五行古玉被绝巘一分为五,散落于天门五派,本座今日岂会只看到记载了的正阳心法的火琰,倒是可惜了。”
“你究竟想要什么?”栾青崖冷声问道。
一旁,花望岳与弗离因花少卿之故,只得尽力沉住气。
“和聪明人说话便是省事。”魔帝突然指着火琰,纵声说道:“本座为正阳心法而来!”
“你未免太痴人说梦了吧!”花望岳微微闭了下眼,强忍着泪花朝花少卿说道:“少卿吾儿,爹爹对不住你……”
“爹爹……我没事……”花少卿怯怯地低声说道。
突然,花望岳厉声吼道:“妖人!你等祸害天下已久,如今想以吾儿逼我就范窃取正阳心法,你当我花望岳是何人!”
炎狱铮地一响,已出了鞘。
“看来本座再不归还小少主,花宗主与本座之间误会怕是要更深了!”魔帝言罢,一股黑风突然从他掌间肆意地涌出。
“少卿!”众人齐呼,却无一人敢妄动。
魔帝忽然以黑气推出花少卿,说道:“去吧!”
与此同时,花望岳等数人紧持剑诀,已逼向了魔帝。
“爹爹。”花少卿惊奇的声音突然响起。
法光陡然消失,众人一看,花少卿竟已在花望岳怀中,脸色红润,毫发无伤。
“这……”众人既惊又喜,皆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弗离见到花少卿脱险,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可再看向周身黑气袅绕的魔帝,他越发看不明白这人的心思。
半晌,花望岳那舐犊情深的目光才从独子身上移开,他看向魔帝,皱着眉说道:“阁下既知时务放了少卿,那便请离开我正阳宗吧,我保证绝无一人为难,但正邪不容,他日再遇,花某剑下绝不留情!”
花望岳长袖重重一挥,当即背过身去。
“花宗主虽不失为当世英雄,但未免也太小瞧本座了吧!”魔帝仰头冷笑了起来,蓦地他手掌一翻,一道黑风竟如利刃般划过,刹那间齑粉四溅,殿内一根巨柱已被斩碎。
朱天殿顿时发出噼啪震响,半晌才停,亏得殿内承重柱有十二根,否则后果难料。
“你当我等是空气么!”弗离不禁大怒。
魔帝也不理会众人神情,径自说道:“本座早已有言,此行意在正阳心法,却也是为助小少主而来。”
栾青崖静立一旁,他心中早起狐疑,魔帝如此有恃无恐,必是有备而来,可他为何对小少卿先拘后纵。
难道是小少卿身上有什么让他好奇的?难道是……是了!
“你先前是在确认少卿的绝脉吧。”栾青崖淡然说道。
“知本座者,栾少傅也!若得栾少傅相助,本座何愁不成大业。”
“呵!”栾青崖并不答此话。
弗离等人亦是好奇,魔帝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
魔帝望着御剑的众人,冷冷说道:“花宗主先前宁可痛失爱子也不松口,不就是忌惮本座修为已臻化境,若再得正阳心法会危及天下正道吗?”
“持剑卫道,自是我等修行之人的本分。”花望岳说道。
“那我们各退一步,花宗主为我无间地一个修为甚低之人引玉冲灵,传她正阳心法,而本座则助小少主通彻绝脉,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你能帮少卿?”花望岳不由看了下幼子,他已寻了天芒这么多年都毫无头绪,难道魔帝当真知晓些事。
弗离听罢,不自觉地收起了紧捏的剑诀。
魔帝知他言语已有些成效,遂继续说道:“你等天门中人,自然明白正阳心法若无这朱天殿上的火琰引玉冲灵,即使知晓修习之法也全然无用,所以正阳心法断然不会外泄;可若小少主的绝脉一旦通彻,你正阳宗往后可就会多了个修为盖世之人,难道你们就不想帮他一帮?”
“难道阁下不知,要通彻绝脉只有一个方法吗?”栾青崖走了出来。
“本座怎会不知道,自然是神剑天芒。”
“你知天芒在何处?”栾青崖连忙问道。
咻!
一道黑气冷不防从魔帝袖间飞出,栾青崖随即单手迎去,只见黑气散去,一个木盒已在他手中。
“打开吧。”魔帝说道。
“青崖,当心有诈。”花望岳提醒道。
“没事。”栾青崖左手举盒,一道金光忽然从他指尖,继而化成金色太极,直扣木盒。
哐当一声,木盒已开,一块魔气极重的残缺剑刃正静静躺在其中。
“你是何意?”花望岳斜眼问道。
魔帝笑了笑,说道:“这是近日被魔剑上邪斩下的残剑,正阳宗应该还存有两百多年前的类似之物吧,你们仔细瞧瞧,这剑痕可是魔剑所为。”
弗离走去举起残剑,端详了许久,徐徐说道:“这剑痕上的气息与武库中魔剑留下的魔气相同,确是魔剑所为,看这痕迹,还是被斩断不久……”
“亚父,天芒与这被魔剑斩断的残剑有什么关系?”花少卿一脸迷茫地问道。
弗离几番欲言,可终是摇头叹了气不止,这已成天门的伤痛。
“原来小少主并不知晓此事。”魔帝一振玄色衣袍,抬头四处望了下,说道:“这得从两百多年前说起,当年也是在这朱天殿中吧。”
“哦?”花少卿一脸好奇。
弗离怕魔帝出言不逊,便截口说道:“当年绝巘仗着天芒率正阳宗与天门四派于黎山之巅决战,让四派之人意外的是,同来的凤仙居弟子蔺雪君竟以血祭了魔剑堕入魔道,有绝巘与蔺雪君两大魔头,黎山一时竟成了人间地狱……所幸后来笛仙风落羽出现,率天门四派力战绝巘与蔺雪君,终将绝巘诛杀……蔺雪君……蔺雪君则被镇封于兜天宫后,而神魔二剑,却一同消失无踪……”
“所以寻到魔剑上邪,便可找到天芒吗?”花少卿问道。
弗离点头回道:“大致如此。”
魔帝冷哼了一声,讥讽道:“弗离,你终是不敢说出真相!她蔺雪君虽被镇于兜天宫半年,可她终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否则世人敬仰的笛仙风落羽怎会孤身闯入兜天宫,将其救出,而神魔二剑,也是被风落羽一并带走的吧,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呐!”
在场门人皆一脸惊诧。
“可蔺雪君并未再为祸天下,他风落羽确也配得上笛仙的美名。”弗离正容说道。
“呵……”魔帝不再纠结此事,说道:“事已明了,这交易你们可愿意?”
弗离扫视眼众人,再瞧了下花望岳,最终说道:“朔风,你在阵法中留出一条道,让魔帝所选之人上来吧。”
“师兄……”花望岳喊道,随即被栾青崖止住。
“宗主,少卿也喊我作亚父呢。”弗离言罢,花望岳便不再言语。
“魔帝,别忘你的承诺。”栾青崖提醒道。
“若违此誓,本座神魂俱灭。”
花望岳等知魔帝虽为魔道之主,但从先人口中都知他魔帝向来一言九鼎,这倒奇怪得很。
少刻,朱天殿外已飞上来一十二三岁模样的女孩,一身绿衣,眉目清秀,谁都想不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孩竟是无间地之人。
“本座也不欺瞒你等,她便是新任的八殿鬼官之一,流萤。”魔帝说道。
花望岳瞥了一眼她,并不理会,他剑指着殿顶的火琰,誓说道:“蔺祖师在上,今日之事情非得已,但若往后此女以正阳心法祸及正道之人,即使远在天涯,我正阳宗必诛之!”
“你们到殿外守候!”弗离说道。
“是。”
朔风引着花少卿与众人出了殿去,顷刻,殿内只剩花望岳、栾青崖、弗离与魔帝二人。
朱天殿顶,火琰开始吐露着它的光华,花望岳已开始为流萤引玉冲灵,传其正阳心法。
……
诸事完毕,栾青崖问道:“魔帝,天芒在何处?”
“蜀中,阆苑古迹。”
“阆苑古迹……”花望岳与弗离震惊地相视了一眼,片晌,他沉重地说道:“竟是被先人绝巘灭族的阆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