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母子玫给梅子的记忆太美好,又或许是这样阴森恐怖的地方令他神经太紧张,猛然见到熟悉的东西,顿觉亲切温馨,就像老乡见老乡的感觉,竟忘情地奔过去,想把自己扔在母子玫的怀中。
班长连头都没转,在梅子路过他旁边时,精准的一伸脚,梅子以狗吃屎的姿势又回到地上。班长看都没看疼得龇牙咧嘴又愤怒的梅子,对徐康安说:“它不叫母子玫,叫天香兽,是动物与植物的结合体,以藤缠加注毒的方式捕猎,猎物会瞬间失去知觉,毒液会将动物的骨肉分解成液体,之后吸收,它既能食肉,也能吸收土壤中的养分,有低思维能力。这一棵是大族长及他夫人共同养育的产物,所以只认他夫妻俩和后人的血。你家那棵是你妈自小用自己的血灌溉养大的,特意送给你爷爷是为保护你,并养护那三颗人头,你爷爷念及你们母子亲情,就随口叫它母子玫。它仅仅不吃你们三个人,你和你爷爷自不用说,梅子这个外人在第一次去你家时,你爷爷应该把你和梅子的血混合了喂给天香兽,强迫它认下梅子这个次品主人,是为了让你像正常的小孩那样有个玩伴,其余进入你家院子的一切生物,它就不客气了,这也是陈建多年进不了你家院子的主要原因。”
徐康安在地下室已经见识过母子玫的根须手,说它有思维能力,不觉意外,只是没想到它会吃人,但他还是想叫它母子玫,因为名字里有母亲和爷爷对他全部的爱。
梅子终于知道班长又救了自己一命,怪自己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不长心,做梦也没想到母子玫居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不对,你说一切生物,我家老黑怎么一直没事?。”
“徐老头为保护你俩幼小的心灵,给天香兽立了规矩,不准它在你们面前捕食猫以上的动物,所以,老黑从不敢独自进院,每次进去都是贴着你们的腿走,对不对?。”班长用脚踢下地上的衣服,“七套,七个盗墓贼都被它吞了。”
“难怪老黑总是凶母子玫”梅子明白了。
“既如此,陈建那晚是怎么进院的?”徐康安问。
“百草枯,农用除草剂,动、植物的克星,草见草死,人服无救。”
他俩恍然大悟,梅子道:“难怪那晚闻到浓烈刺鼻的药味。”
班长特意回头看一眼梅子,“告诉你个秘密,多年以来,你父亲在暗中给你配了保镖,个个都是武术界的高手,结果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其实是他们想更近距离的保护你,翻院墙时喂了天香兽,就在那晚你们进地下室的时候,你父亲给你新配的保镖又上了院墙,结果可想而知,这几天你父亲既不见保镖报平安,又不见你人,估计该疯了。”
梅子想:原来老爸对自己并不是扔了钱就不闻不问,居然请保镖保护他,终于找到存在感了,不过搞来搞去都是他自己活该,谁让他太会挣钱又怕儿子被绑票。
“那晚你跟踪我们!”徐康安阴冷地问。
班长不遮不掩地承认:“我奉命保护你的肚子,自然要跟着你。”
“那你该知道陈建是怎么打开水窖里的门的。”徐康安一直纠结门是怎么安全打开的。
“我站在远处,只看见陈建和他的手下进去了,看不出是用什么办法打开的。”
徐康安觉得这个疙瘩是无人能解了,见班长意味深长地看着老黑,而且梅子也觉察到了,立即反驳:“不可能是老黑。”他要证明给班长看,转身问老黑:“是不是你给陈建开的门?”
老黑眨两次眼后摇摇头。
梅子一副沉冤得雪的表情,“怎么样?他的智商接近人类,分得清善恶,绝对不会给那贼子开门。”
班长未置可否地一笑。
此时无头大族长已经站在花墙下,把双手放到天香兽的藤叶中,藤叶立即缠绕他的手,之后纷纷移动,发出哧哧拉拉的声音,慢慢露出一道门,门厚十米,全部由藤叶组成,他们看见了门后的自然光,如果没有这道花墙阻挡,他们一进墓室就能看见门对面的悬崖,和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藤叶继续扭动,慢慢拧成桥的样子向前延伸,直到对面的悬崖,形成一座藤叶鲜花组成的藤桥。
梅子一声欢呼:“祸水终于能活着见到妈啦!”
徐康安更是无法形容的激动。
班长刚要抬腿,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并转身,定定地看着老鬼。
在梅子提到陈建这两个字时,老鬼就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所以一直在回想是在哪里听过,脑瓜子都想疼了,也没想出来,见班长看自己,问:“怎么啦?”
“您的旅程结束了。”班长声音冰冷。
老鬼直觉情况不对,警惕地后退两步,“什么意思?”
“借你的命用一下。”
老鬼迅速举起猎枪,瞄准徐康安的肚子,他知道班长最在意什么,“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带着我,你若敢动手,我就开枪打爆他的肚子。”
这说翻脸就翻脸的场面,令徐康安和梅子不知所措。徐康安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老鬼的命?”
班长无视他的问,对老鬼说:“别激动。”他一甩头,从他头发里飞出一只黑色小甲虫,小甲虫飞到徐康安脸上咬破吸一口血,而后飞向老鬼,班长又说:“我知道你懂蛊,应该知道这种低等蛊虫只有一个用途。”
老鬼看着飞向自己的小甲虫,居然震惊得颤抖起来,但他只是颤抖,并没有驱赶,任由它在自己手背上咬破吸血。
“您知道的,数十下就够了。”班长对老鬼说。
梅子不知道老鬼有没有默数,只见他死盯着小甲虫,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足足十秒后,老鬼廋得只剩皱皮的脸颊猛地抽搐一下,无法置信地看一眼班长,而后一挥左手,从他袖子里飞出同样的小甲虫,吸了老鬼一口血后,又飞来吸了徐康安一口血,飞回去停在老鬼的猎枪上。
又过了足足十秒,班长说:“都没爆炸。”
老鬼好像终于确定了似的扔下猎枪,老泪纵横,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悲伤。
他居然会哭?徐康安和梅子颇感意外,他杀人不眨眼,连死人的伤口都要评鉴一翻,应该早就没了人类情感才对。
班长说:“您自己选择说不说实话。”
老鬼急忙双手乱摇,“不说不说!”
班长说:“还差一粒药。”
老鬼抹把泪,“这就是你带上我的目的?”
“是,而且,这种药一定要心甘情愿才有效。”
“原来你早知道我是谁。”
“是。”班长顿一下又说:“有您,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而我,给不了您一定成功的保证,只能保证会尽全力。”
老鬼不加思考地点点头,算作同意,期待地问:“能告诉我,我儿子怎样了吗?”
班长面无表情,“到那边就能团聚,他已经等您十八年。”
老鬼的脸痛苦到扭曲,放声痛哭,仿佛压抑得太久太久,终于可以释怀的哭一场似的,“离开我没多久就死了啊!再用十八年,我也找不到呀。”好一会,他才极力平服住情绪,用力抹一把泪,痛快地一笑,“终于知道结果了,终于可以瞑目了。”
班长好像有些愧疚,“之所以要在这里要这颗药,因为只有大族长利用这棵天香兽才能够提炼成功,而您,是效果最好的,契合性极高,能起到事半功倍的奇效。”
老鬼不在乎地摆下手,“不用解释,谢谢你带上我,此生无憾了。”
徐康安快疯了,因为他感觉老鬼同意借命好像和自己有关,疯狂地问:“小虫子吸我俩的血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做的什么交易?”
班长根本不予理会。
梅子完全听不懂他们话中意思,只知道老鬼同意借命了,急急劝说:“老鬼,别信他的鬼话,命哪能随便乱借,没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老鬼没有说话,感激地看一眼梅子,而后将目光转向徐康安,深深地凝视。
徐康安被班长刻意调整,正好面对老鬼,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在一瞬间可以释放那么多情绪,贪婪、陌生、悲悯、疼惜。忍不住想:是怎样的心情才能造就出如此复杂眼神?儿子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甘愿奉上性命?
徐康安渴望读懂他的眼神,而老鬼仿佛就怕他看明白似的猛然一转头,一脸决绝地对班长说:“可以了。”
徐康安急喊:老鬼!不可以!,班长,你听到没有?”见班长还是不理会,改骂:“混蛋!畜生!猪狗不如!”
猛然停下,因为他一时想不出别的脏话了,好像只会这三句,用时方恨少,平时怎么就不好好学。
梅子只顾接班长塞到他怀中的徐康安,来不及阻止老鬼,眼见他一个纵身跃入天香兽的枝叶中,众多长藤迅速裹住他,藤梢直入肉里,老鬼顿时失去知觉。
“老鬼!”徐康安哭喊,眼睁睁地看着老鬼被拖入枝叶里不见,顿觉五内俱焚。
班长站到大族长身后,伸出双手,每个指尖都迅速钻出许多细长如丝线一样的根须,直入大族长身体的各个部位,如同操控木偶一样让无头大族长的四肢灵活地动起来,大族长再次伸出双手连接上天香兽的藤蔓,将包裹老鬼那一部分的藤叶,不停翻转挪移,沙沙作响。
梅子刻意不让徐康安看,他自己既不敢看无头大族长,更不敢看班长,他手臂上已经长如雄狮脖毛的蛊菌丝,随着他的动作翻飞舞动,整体感觉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妖怪,还是医院的跳尸比较好看。
没有多久,包裹老鬼的藤叶中伸出一个拳头大的花蕾,花蕾张开,从花蕊中掉出一粒殷红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