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发现鲸鱼的上下颚正在缓慢闭合,顿时惊慌失措地叫:“这是要吃我们吗?”
班长通过鲸鱼渐合的牙缝,不惊不讶观察着前方,没发现异样,鲸鱼的口腔彻底闭合后,感觉身体倾斜,说:“它在往水里钻,闭嘴是为了我们不被淹死。”
梅子拍拍怦怦跳的心脏,上下颚中间的高度仅够坐直身体,他局促不安地动动屁股,担心地说:“可这嘴里空气有限,时间长了还是闷死。”
班长用无药可救的眼神看着他,“你长脑子只是用来害怕的吗?东绿家族在设计它当交通工具时必然会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时间一定控制在氧气耗尽之前钻出水面。”
徐康安还在思考刚才的话题,抬了一圈杠,自己好像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可总感觉其中有个重点没抓住,是哪一点?
老鬼一副万事不惊的表情看着他们,他们讨论的事情与他无关,所以不感兴趣,但他们的唇枪舌剑让他又老又冷又木的心有点小感慨,这些年独居山林,一直活在寻找儿子的执念中,早已忘了世上还有温暖、热闹这两样东西。
六分钟不到,鲸鱼又张开了大嘴,机器人再次将强光灯打出去,班长看下已经改变的周围环境,又看下鲸鱼身下的水说:“它应该是从与刚才那条河相通的水下岩洞钻过来的,以它的游速,水下岩洞的长度至少五公里。”
梅子不在乎过程,能活着就行,他好奇的看着岸上越来越近的巨门,特别是巨门下方的黑洞,“狗洞?难道这里是一条狗陪葬?”
班长也已经看到,担心地自语:“盗洞?这道门被破坏,难道皇的身体不保?”又自我安慰“不会不会,东绿家族不会如此无能。”
徐康安纠正:“那叫尸体,不叫身体,一千多年了,能剩一副骨架就算完整了,什么保不保的。”
班长阴笑着看一眼徐康安,在鲸鱼离岸还有段距离的时候飞跃上岸,“我们先看看这条陪葬的狗。”
老鬼跟猴子似的一个大跳跃跟着上了岸,梅子觉得他就差一身猴毛了,虽然动作没有班长飘逸,但足以令他傻眼。
老鬼走近巨门的洞口瞧一下说:“炸药造成的,如今的盗墓贼真是上天入地加不惜性命,能走到这里,得多少条命垫脚。”
不得不一步一个脚印往爬上岸的梅子,见岸边很多郁郁葱葱又透明的花,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居然有植物生长,好奇地揪一朵,闻了下,没有任何味道,爬上岸后,发现地上扔得乱七八糟的氧气瓶和潜水帽,数了数说:“整整七套,至少进来七个人,看这潜水帽的样式,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产物,会不会和陪葬坑里的盗墓贼是一伙的?”
班长用脚踢踢地上的凿子、锤子,扫一眼没用完的炸药,“应该不是,他们是通过岩质疏松层打了盗洞直接进入我们之前行走的河里,再像鲸鱼一样潜入水下岩洞到达这里,完全避开了墓道和陪葬墓室里的危险,直达最后这个陪葬墓室的门。”
“我们要是遇上那条盗洞就好了,省下这一路上的心惊肉跳、九死一生。”梅子不觉得捡现成的可耻,举着透明的花问:“这是什么花,岸边很多,居然能生长在没有阳光的黑暗里。”
班长看一眼,“叫水晶兰,是兰花的一种,只生长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还有个恐怖的名字,死亡之花。”
梅子天生对什么都好奇,徐康安不感兴趣,问:“都最后一个墓室了,不应该是皇的主墓室吗?怎么还是陪葬,没完没了了。”
“皇的身份多么尊贵,怎么可能待在这么简陋的地方。”班长已经匆匆地钻入墓室,直接奔到墓室后方的花墙下,看见地上的七套衣服,吐口气,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徐康安在班长怀里,只能面向上,看不见地上是何物,不过从班长轻松的表情看,他的那个死皇是安全的。
梅子再次被富丽堂皇、生机盎然的墓室壁画吸引,感觉眼睛不够使,最重要的是,在墓室的圆顶部,又看到了黄小娥的漂亮眼睛,心想:黄小娥口罩下的脸,也一定和这张脸一样纯美,绝不会像祸水说的‘她漂亮眼睛下面的大半张脸全是青紫色的胎记,胎记上长满疙瘩、痦子,痦子上再长几根毛’。
徐康安的姿势正好看上面,望着容貌美艳的皇,心中相当抵触,她让母亲的家族守墓,害他不能在母亲身边长大。
班长说:“用你的眼光形容一下她。”
“邪气,妖媚。”徐康安边说边看,感觉这里的幅壁画和地下河的差不多,皇和雪鸮的位置依然处在中心,说明雪鸮的地位仅次于皇,周围还是各类花木和飞禽走兽,唯有不同的是,这里壁画的动物口中都衔一朵花,还是同样花形颜色的花,从动物的肢体动作上看,是要把花送给中心的皇,形成了万物奉花的宏伟场面。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问:“地下河和这里的壁画中,所有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虫鼠蛇蚁都有了,为什么除了皇之外就没有一个人?至少四大家族的族长在侧才算完整。”
班长默默地看,表情阴晴不定,徐康安搞不懂他在思考什么。
“我活了六十多年,见过玄黑、赤红或原木色,还第一次见绿色的棺材。”老鬼已经围着棺材转了好几圈,棺材的色泽在机器人的强光灯下依然温润,老鬼啧啧称奇。
班长终于不再思考,也好像做了最终决定似的一身轻松,走近棺材说:“绿色是东绿家族的族色,这是整块绿松石凿刻的。”
老鬼惊愕地看一眼班长,又不敢置信地看着棺材,“世上居然有如此大块的绿松石?”
班长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我们居住地有的是。”而后喊梅子:“别在那花痴啦,你那不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恶心天鹅呢,来帮忙把棺盖打开。”
梅子仿佛没听见班长的讥讽,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开棺干嘛?你也想体验一把盗墓?”
“让徐康安看看这条陪葬狗。”
班长又在阴笑,徐康安真搞不懂他要耍什么花招,反正没憋好水。
梅子和老鬼铆足了劲推棺盖,没成想棺盖与棺侧板之间刻有滑槽,举手之力就推开棺盖,他俩因用力过猛差点跌倒。
梅子在伸头看之前,已经做好了看到一具恐怖白骨的心理准备,可一看之下,还是“啊”一声跌坐在地,抱着老黑找安全感。
班长将徐康安的头竖起,以便他能够更加完整地看清棺内状况。他一看之下也是吸了口凉气,棺内是一具无头尸体,脖子处留下整整齐齐的切口,以高大的身形看,应该是男的,身着绿衣绿袍,露出的手色泽依然如活人。
老鬼则像个鉴赏专家,品头论足地说:“刀薄如翼,刀法娴熟,骨缝入刀,一气呵成,整齐干净,我都做不到这么完美。”
徐康安想:明明是个人,早就知道真相的班长却偏偏说他是狗,为什么这么恨他?还非要自己看。
“他就是东绿家族的大族长,你梦里飞向你的那颗头颅的身体,历代没有任何人有荣幸给皇陪葬,他却因祸得福,捡了一份尊荣。”
“原来你是羡慕妒忌恨,外加因他而遭遇的不公平,所以侮辱他是狗,非要我看,就为了让这身体和我梦里的头对上号,没意思。”徐康安说。
班长皮笑肉不笑地说:“随你怎么说,梅子,把徐康安口袋里的耳环掏出来。”
“我什么时候有耳环了?”徐康安问。
“你的绿玉镯,它是这个大族长祭祀时必戴的法器。”
梅子从地上爬起来,“靠,耳环可真够大的,一直以为是镯子,对了,它是黄小娥的,你诈尸那晚老黑从她房间偷的,你要干嘛?我们还要还呢。”
班长阴沉地看一眼老黑,“确实是黄小娥的,但绝不在她的房间里,一定是老黑记错了。”
梅子无法容忍任何人小看老黑,“不可能!”
“别废话,掏。”
梅子掏出后说:“耳环不是应该有个缺口吗,这完整无缺的怎么往耳朵上戴?”
“耳垂肉割开,放好耳环再缝上。”
“不跟削足适履一样?”梅子一脸嫌弃。
班长对老鬼说:“梅子胆小,您来,把大族长的手割破,挤一滴血到耳环上。”
老鬼照做,怀疑地问:“死了一千年了,还有血挤吗?哎!还真有。”
血滴在那些如细沙颗粒拼凑的白色花纹上,立即有了动静,起先只看到血里有东西蠕动,随着血越来越少,已经能够清楚地看见一只极小的绿蛹,血被迅速吸干,绿蛹长到芝麻粒大时,蛹壳裂开一道缝,一只绿色的蛾子扭挪着身体爬出,迅速展开翅膀,在他们不可思议的眼神下飞了起来,整个孵化过程犹如浓缩至一分钟的快镜头。
徐康安和梅子终于明白,耳环上如细沙的小颗粒全是蛾卵,难怪感觉像是胶水粘上去的。
蛾子从大族长脖子的切口处钻入他体内,梅子既害怕又好奇,于是将头伸得长一点想看仔细,结果无头大族长突然坐起,梅子又扑通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大族长在棺内站起,动作僵硬地爬出棺材,再一步一蹩脚地走向墓室后方的花墙。
班长边跟着走边解释说:“东绿家族内部也分嫡系支系,最后这道门的识血系统最为精良,必须嫡系后人才能打开,没有月光之舞好糊弄,我们没有嫡系后人,徐康安的二混子血更是没有保障,所以,只能让大族长自己开,再说,看大门的开门是本职工作。”
梅子双腿发软,试了几次才从地上爬起来,勉强跟着走,他突然吸了吸鼻子,“好熟悉的香味。”紧接着惊喜地叫:“母子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