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恐怖危险。”梅子依然心有余悸。
老鬼继续装草药,“能出来的,都不是人。”
梅子眼一瞪,“你怎么骂人啊?”
班长明白他话中的含意,是没把他当正常人看,转移话题,“您装草药干什么?”
“入口有毒蛾,被咬一口就会死,我的小花狗就是被咬毒死的,这些草药焚烧的气味,能令它们短时晕厥。”
“你知道入口?”梅子兴奋地跳起。
“知道,我用了十多年才找到,让你们坐享其成了。”他又注视着班长,“不过以你的能力,应该不难。”
“他有什么能力?不就杂书看得比我多了点,力气比我大了点。”
老鬼像看废物似的斜了一眼梅子,低声嘀咕:“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徐康安呻吟着醒来,班长第一个动作不是看他的脸,而是双掌按在他肚子上感受。梅子急忙扔了鹿肉,跪坐在徐康安头边,紧张地问仿佛入定的班长:“怎么样,毒解了没?”
班长好像终于放心了似的松口气,“你有点常识好不好,毒不解人还能活过来吗?”他收回手,“挺好,正常了。”
老鬼走近问:“哪个内脏上长的肿瘤?”
“心脏。”梅子说。
“心脏?这么大的肿瘤居然还能活着,奇迹。”老鬼蹲下,“我也懂医,我看看。”他掀开徐康安的上衣,看到他近乎透明、随时会破裂的肚皮,不禁皱眉,他拿过徐康安的手,手指切在脉搏上,闭眼聆听,起初还老神在在,之后锁眉,最后双眼猛睁,不可思议地看着班长。
班长什么都没说,坦然一笑,并轻微摇头。
梅子正在给徐康安喂水,徐康安又处在意识模糊的状态,都没察觉到班长和老鬼眼神里暗涌的微妙气息。
老鬼心里明白班长是不让他实说,也就是说,他俩根本不知道肚子里的古怪,他深吸一口气定定神,说:“他已然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让他在外面静静等死,还受这翻山越岭的罪?”
“他进雾坑找妈,死前见一面。”梅子说。
老鬼一脸惊愕,“我是说过互不相问,不过我要告诉你们,雾坑里没有人。”
“有,爷爷死的时候说的,祸水的妈就在雾坑里。”
老鬼仿佛想到了什么,沉思不语。
班长又掏出药,往徐康安嘴里塞了两粒,不小心掉了一粒滚到老鬼旁边,他顺手捡起,直觉它不正常,于是细观,“这是什么原料提炼的?如此精纯。”他闻了一下,如同捏了火炭一样急忙丢掉,左脸颊猛地抽抽两下,“你···你···你给他吃的什么药?”
班长从地上捡起药粒装回瓶里,淡淡地说:“知道还问。”
梅子奇怪,他杀人都不眨眼,一粒药就把他吓成结巴嘴,考虑到徐康安的安全,急忙问:“药有问题?”
老鬼克制着心头的惊涛骇浪,明白他俩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不该多事,于是故作平静地回答:“药没问题,就是稀缺,钱买不到,眼下也只有此药能续他的命了。”
梅子立刻给班长一个献媚的笑,“看来你还真有两下子。”
老鬼意味深长地看着班长,此时火上陶罐里的水已经煮沸,散发出中草药的苦香,他起身拿过挂在墙上的葫芦,小心翼翼地把药水装到葫芦里,扯一块破被上的棉絮封紧口,而后背起背篓,拿起油光铮亮的老猎枪,“走吧。”
“那个试验品可真厉害,居然能毫发无伤地穿越陨石坑。”蓝羽惊奇不已地说。
陈建轻摇玻璃杯,欣赏着杯中旋转的红酒,一派悠闲,“丫头第一次用能力救人,效果还行,只是她为此差点丢了性命,可惜,与生俱来的能力,十分使用到三分就力竭,弱。”
“那小子应该是从草木中探取信息,辨别方向,选择了一条最安全的捷径,只是不知道他是怎样规避陨石磁波对大脑造成的影响的。”蓝羽边思考边说。
“你还把他当正常人吗?”陈建笑的温柔,“被丫头植物化了,植物跟磁场绝缘,我只是不明白,以他的能力,明明可以打开地下河的石门直接进入雾坑,他却偏偏要走地面入口,还带上那个没用的老鬼,目的何在?”
蓝羽没有答案,无声地站着。
陈建抿了口酒,也没指望他能给出答案,转换问题:“药是什么成分?”
“只知道是纯动物组织提炼,我们没有样本,分析不出成分,不过,从老鬼被惊吓的程度看,配方应该很恐怖。”
“能不能尝试偷一粒?”
“绝对不可以,会暴露我们的眼线,再说老板,您的目的也不在此。”
陈建想想点下头,“确实,不能因小失大,好不容易把他们赶上路的,就要成功了,对了,从阿坝村回来的八个人怎么样了?”
“整个身体神经系统被毒素彻底破坏,导致终身瘫痪,下半生只能在床上度过,但是,大脑组织未受损,思维清晰正常。”
“大脑正常身体无觉,这是要他们明明白白地受活罪,小子够阴毒的,还敢不按照我计划的线路走。”陈建边说边思考,顿了一下问:“驼驼呢?”
“已经进山了。”
“本以为一只用来试验的小白鼠,留着也无伤大雅,如今看来是留不得了,让驼驼找机会把他干掉,尸体弄回来,我要看看他变异后的身体构造,一定是个我从未见过的奇异世界。”
蓝羽知道老板有解剖尸体的癖好,但这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温和以外的表情,如同饿了三天的人突然看到饕餮盛宴,激动兴奋到颤抖,看来那具还活着的尸体令他异常期待。
陈建的表情又回归温和,问:“地下室怎么样了?”
“您吩咐过不能轻易动。”
陈建想了下,“你把人全部撤回来。”
“为什么?”蓝羽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转身出去执行,老板的心思向来难猜,他不懂,老板用了五年时间,折损了几十号手下,费尽心机才进去,怎么就轻易放弃了。
从黑夜走到白天,现在是上午十点。
梅子站在他们翻越的第三个山头上,看着远处阳光里,由地面到半空的巨大白云,奇怪地说:“怎么紧贴着地面,白云掉地上啦?”
“那就是雾坑,浓雾像一团棉花,包裹着雾坑终年不散,是雾坑的特色,也是名字的由来,雾坑的形状像个铁通,四周的峭壁垂直陡峭,高达几百米,岩壁又湿又滑,雾浓里视觉也差,所以,没有一个人敢用攀爬的方式进入。”老鬼说。
梅子一阵兴奋,“终于快到了,祸水就要见到妈啦。”
徐康安自然比梅子还激动,他的大脑早已恢复正常意识,他并没有问班长解毒血清是何时准备的,因为他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把专解蝰蛇的血清随时放在身上,问了,等于告诉他:你已经被怀疑了。当然也可以确定,他不是陈建的人,他不仅没有要他命的意思,自己反而还赖于他的保护和救治存活至今,难道他真的是为雾坑的财宝而来?如果属实,那他父亲的笔记里不仅记录了雾坑有财宝,应该还详细记录了他徐康安这个人的身世,并告诉他可以利用他的血,蝰蛇肯放过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明。徐康安想此不由在心中苦笑,想来城中湖边的偶遇应该是他安排好的戏码,梅子耍着诡计的勾引,正中他的下怀。不由转脸看班长,而班长正若有所思地望着雾坑。
“走吧。”老鬼继续带路。
梅子叫:“您走反了,雾坑不是在那儿吗?”
老鬼边走边说:“错不了。”
下到半山,老鬼停在一棵枯树前,眯着眼睛细观。
他们也跟着观看,枯树粗大,十几人才能合抱过来,枯萎的树干树枝上长满绿色的苔藓,只有极少的部分露出枯木,已经分辨不出树的品种。
徐康安和梅子转脸看老鬼,等待他下步动作,可老鬼仿佛被点了穴,静止不动,他俩不知他为何对一棵枯树如此沉迷,五分钟后,老鬼在他俩焦急的眼神中终于活过来,走到旁边一块山石前,弯下腰,盯着山石又沉迷其中。
班长望着树上的青苔沉思。
梅子真怕老鬼又定五分钟,也是好奇,跑过去看,他拼尽眼力,终于看到灰色的石头上雕刻着一只蹲坐的小猴,线条被风化得模糊,而且,很多地方的线条都没连接上,感觉是匆匆忙忙刻上的,可他也仅看出是只模糊不清的小猴,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不理解老鬼为什么如此痴迷。
老鬼每次看到这只小猴,都无法抑制心头的激动和悲伤,这是属于他儿子的路标小猴,雾坑周围一整圈都有,之后突然消失,他五内俱焚又不死心,为了不放过每一个角落,他沿着雾坑一圈一圈放大寻找,范围扩大至雾坑外围一百里,而后再从头寻找,寻找到第三遍时已是十年后,还是他的小花狗对着枯树撒尿,被蛾子毒死引起他的惊疑,最后在这块当时被枯草掩埋的石头上看到这只小猴,而这一只,也是他儿子留下的最后一只,还雕刻的匆匆忙忙,仿佛当时时间紧迫,也只有他这个父亲能够读懂这只小猴所代表的含意,虽然整体线条断断续续,但是小猴的左脚小脚趾雕刻的清清楚楚,小脚趾与别的脚趾岔开一点,方向指向枯树,意思是他走向了枯树。
梅子着急又不敢催,问:“您知道这小猴是谁刻的是吧?”
老鬼瞥他一眼,没心情回答,而后感受一下风向,走到枯树的上风口,放下背篓,把背篓的干草药往外掏。
梅子琢磨:老鬼看的石头上有小猴,那他看的这颗枯树必然也有什么东西,他边想边走近,想一探枯树的古怪。
梅子正要伸手摸树时,一直看着老鬼倒腾草药的班长才发现梅子人已经在枯树前,慌忙一个跳跃,在梅子的手即将摸上青苔之际,抓住他的衣后领猛地往后一拉,将他摔倒在地。
老黑护主,快如猎豹捕食,嗖地窜上去,对准班长的右胳膊就是一口,班长压根没想到老黑会来这一手,毫无防备,也来不及躲避,胳膊上的肉和衣服被老黑撕下一大块,老黑仿佛还不解恨,一甩头吐掉,再次龇牙咧嘴恶狠狠地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