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手握香槟,踱步在自己悉心设计的展览室里,借着辉煌的灯光,一个个展台巡赏过去。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堪称精美绝伦、价值连城,他眼前是一整套白银镶蓝宝石的饰品,大到能当手镯的蓝玉耳环,项圈、臂串、脚铃,一件件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特别是头饰上如鹅卵大的蓝宝石,深蓝通透,质地纯粹。他的目的不在此,看了太多次,没了兴趣,走马观花地看过白银镶羊脂宝石的整套首饰和白银镶红宝石的整套首饰,看到白银镶绿宝石的首饰时,他停了下,因为这不是完整的一套,少了只绿玉耳环,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应该放置绿玉耳环的空位子,而后边走边抿了口香槟,走到中间最大的一个展台前,这里同样是一整套饰品,只是不是白银,是黄金镶宝石,项饰、手饰、脚饰,镶有蓝、白、红、绿四色宝石,特别是凤冠,除了最耀眼的金凤,还有一个如拳头大的黄晶,通体晶黄通透,在它四方,镶嵌着小些的四色宝石,整个凤冠霞光异彩,气度辉宏。陈建仔细地看着黄晶周围四色宝石颜色的位子,又和周围四个展台的宝石颜色一一对照,再次确定是东绿、北白、西红、南蓝后,才放心地喝一口香槟,他感觉自己得了强迫症,每次进来不确定一遍都不放心。慢慢踱步到墙上的画前,这才是他每次进来的主要目的,赏画,画中是一位年轻女子,五官绝美,摄入心魄,她眼神从容,端正婷立,身着鹅黄长裙,温婉婀娜。陈建已经看过千遍,但他又一次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敲门声震回他的心神,令他心生烦躁,留恋地再看一眼画中女子,不情不愿地走出展室,在办公桌的电脑上按了个键,紧贴着展室门的前面降下一面完整的墙壁,墙上挂着字画,展室的门和墙已无迹可寻,他清了下嗓子,让语气变得温和,“进来。”
进来的男人叫蓝羽,三十左右,一身经典的秘书行头和表情,他已经跟了陈建近十年,从不多问多说,老板吩咐的任务都能完美地完成,所以陈建对这个不说话、办事能力强的秘书相当满意。蓝羽立定后报告:“地下室里的那道门撬不开,您吩咐过不能用炸药。”
陈建将身体陷入沙发里,“我也怀疑徐老头说有声控炸弹是诓我,可徐老头又贼又狠,还是得防一下,暂时让他们别动了,容我再想想办法,他孙子呢?”
“已经正式上路了。”
“是我太愚钝,没能及早发现那孩子的肚子有问题,更加不敢相信,那孩子居然是派那个用场,希望他进得去,黄小蛾呢?”
“昨晚她被送医院后,人多混乱跟丢了,我会让人继续蹲守在学校。”
陈建惋惜地摇摇头,“即便她没察觉到我们,也不会回学校了,千年一次的疯狂就要开始了,她忙着呢,你让人盯住徐康安,她必不可少的宝贝在他那里。”
山顶上,一棵高四十米的大树,第一缕晨阳刚刚照上树冠,黄小蛾盘坐在顶端的枝叶上,犹如一只夜栖于树的倦鸟,经过长夜休眠,退却疲倦,在神清气爽中醒来。她放下叠合在胸前的双手,张开眼睛,隔着戴口罩深深吸一口布满阳光的空气,一脸满足。
黄树铭仿佛一个轻功高手,在各种树的树冠上如蜻蜓点水般跳跃着由远而近,最后无声地落在黄小蛾旁边,双手送到她面前,左手一朵粉红百合,以花当杯,满满一花杯蜂蜜,右手一束各色鲜花,点点露珠在阳光里闪耀。
黄小蛾伸出嫩笋般的玉指,摘一朵洁白的茉莉花,蘸下蜂蜜放入口中,无声地享受着口中的香甜,边吃边欣赏山间翻涌的雾气。
为躲避陈建,他俩一直藏身于学校,不得不把自己伪装成中学生,此时黄树铭无需装扮,露出的真实容貌,比他实际年龄二十八岁要苍老苍白许多,好像长期营养不良似的。他捧着黄小蛾的早餐思考着说:“那徐老头想干什么?他明知泽兰已死,还误导那孩子去雾坑,目的何在?”
黄小蛾仿佛没听见,她正欢欣地和头上盘旋的各色鸟儿挥手,鸟儿越来越多,它们叼来的野花如雨般飘落在她身上,顺树而上的剧毒赤练蛇,立起红黄相间的身体,将口中叼的淡紫色兰花奉上,她欢喜地接过,并亲吻它额头,蛇兴奋得如同快死一般抽抽几下,小松鼠捧着自己收藏的松子跳上她的腿,四十米的树下,各种上不了树的动物亲切地叫着,此时一只鹰丢下两颗桃,一颗正砸在黄树铭头上。
黄树铭早已习以为常,放下花和蜂蜜,捡起桃子用树叶擦擦,再用小刀切下一块,蘸了蜂蜜送人黄小蛾口中,继续说:“我知道徐老头一心想救那孩子,可是在这个世上,眼下除了您,别人再无可能,所以,我想不明白,让他去雾坑是为什么?”听不到她的回答,他也早已习以为常,面对她的很多时候,他仿佛都在自言自语,“在锦鸮回来之前,您有很多事要做,要解封三大家族被封禁的记忆,要确定地球之子入口的准确方位,您一定一定要记住,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还有,您要尽快提取三大家族族长人头里的信息,那样才能找出杀害我东绿族长和破坏最后一次祭祀的人,并将其治罪,才能确保此次祭祀万无一失,千年前的错,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再犯,一切都由我来安排,您听话照做即可。”见她点点头,他又说:“让它们散了吧,被人看见会把您当妖怪的。”
黄小蛾恋恋不舍地一挥手,鸟儿们四散而去,飞出不远,老鹰顺爪抓了只斑鸠回去当早餐,树下的土狼抓住了兔子,飞禽走兽,在她面前可以跨越物种相亲相爱,一旦散去,本性毕露。所以,黄小蛾在任何地方出现,必然会引起那一片动物的聚会,也不可避免的引起一场杀戮。为此,她平时极力封住自己的气息,但像现在她体虚时候,收敛不住,气息四散会引得百里之内的动物蜂拥而至,她心里很矛盾,喜欢它们来看她,讨厌它们因她而亡。
看着她的眉头再次痛苦地拧在一起,黄树铭心里犯愁,昨晚她为救人差点把命搭上,要不是他及时阻止,她会再用去半条命救那孩子,她不知道那孩子不能救吗?会坏了他们的大事,如此单纯善良,怎么能完成下面件件都需要心狠手辣的事?眼下只能哄着她做了,不过令他欣慰的是,她的能力越来越强,等到她可以随意操控动、植物的时候,陈建也就不足为惧了,不用再东躲西藏。
“你不心疼吗?”痛苦还在黄小蛾眉间缠绵。
“什么?那些动物?”
“你东绿家族如今只剩你一个,徐康安虽是半血,但···”
黄树铭急忙打断她,道:“为您而死,是他无上的荣耀,您不可再如此悲天悯人,所有动物、植物,都只为您而活,有需要,任何一条生命您都可以任意取之。”见她脸上的痛苦被饥渴取代,他太清楚这表情代表什么意思,无声而又熟练地撸起左臂袖子,右手拿起小刀,在已经伤痕累累的左腕处划了一刀,在血喷涌之前快速送入她口中,无声地感受着她吮吸时的贪婪。
梅子既没驾照又没车技,根本不可能上高速,也为省去一路上不必要的麻烦,梅子花重金租了辆滴滴。
滴滴司机是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很热情,热情得让人觉得啰嗦。
起初班长出于礼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他的东问西扯,之后也懒得再搭理。
梅子昨晚一夜没睡,还过得心惊肉跳,此时抱着老黑睡得香甜。
虽然现在还不能够确定百分百安全,但总算可以稍稍喘口气了。徐康安同样一夜没睡,可他毫无困意,就是身体健康的时候,要入睡也得半个小时折腾,生病之后,想睡觉更是困难,所以他很羡慕梅子一分钟入眠法,他曾经问过梅子你是怎样剔除睡前杂念快速入睡的,梅子居然惊奇地问什么是睡前杂念。
此时梅子的呼噜声中夹杂着梦话:“快跑···祸水···快跑···”
徐康安满胸愧疚,继而又想起爷爷,地下室的门明明为他留了,却一直没告诉他,显然爷爷也有所为难,而自己在他意料之外闯入,害他用生命为他的祸买单,他自责地双手捂脸,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愚蠢?
好一会,徐康安才将情绪平服下来,本想和副驾上的班长聊两句,联络一下感情,毕竟一路上需要他的地方还很多,但见他歪着脑袋打瞌睡,只得作罢。百无聊赖,掏出口袋里的所有东西,一样样摆在腿上,日记本、绿玉镯、图纸、手机,除了爷爷的手机,另外三样,昨晚之前他从没见过,他拿起图纸,被水泡过又被身体焐干,只剩一个疙瘩,再想打开已经不可能,没有任何价值了,也不需要了。接着拿起爷爷的厚重手机,是现代智能手机,也没有品牌名称,他翻了翻内容,里面只有两个电话号码,他和梅子的,不由一阵心酸,爷爷居然连个朋友都没有。之后在爷爷特设的工具箱里,看到了逃生地板和升降门的主机功能标志,再无其他,真不知爷爷从哪儿弄这么个山寨中的山寨手机,将手机返回主页放一边,拿起玉镯想:黄小娥那么年少清纯,居然是个蛊婆,可惜了。最后拿起日记本,继续看日记,打开笔记的第三篇,书缝中间有些白色的粉末,他好奇地用手指抹一点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于是认真地看笔记。
1999.8.3天气阴
空气闷热,汗水把衣服黏在皮肤上,总想一脱为快,但也只是想想,在这各类毒虫横飞的国度里脱光光,等于自杀。
阿根说我们至少还要走五天才能到达雾坑外围,中间还要攀爬两处峭壁,···
徐康安突然感觉很困很困,他努力又努力,眼皮还是越来越沉,已经看不清字。
似睡非睡的班长突然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怪味,转身将头探到后面,看到笔记本从熟睡的徐康安手中掉到他脚边,而后他裤子口袋内蠕动几下,那个仿若板砖的手机爬出口袋,已经长出了吸管粗的金属四肢,爬上徐康安的膝盖,从摄像口射出一条红线,笔记本在红线的照射下慢慢化为灰烬,居然无烟无味,还没有引燃车内其他物品,班长感觉像在看科幻片,好像听到摄像头正在转向自己,他惊恐地急忙转回身,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