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和煦,春风拂面,岸边桃花盛开,绿草如茵,逃生的二人却无暇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少女眼尖,向下游不远处的地方一指:“看!”声音清丽,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姚广忠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棵生长在岸边的巨大桃树,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粗壮的枝杈直延伸到水中,在溪水的冲刷下一摇一晃。
测算了一下距离,从大石上跳跃,刚好可以落到枝杈所在的地方,然而水流湍急,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错失这唯一逃生的机会,何况身边还有一名少女,是为了救自己而被连累了,绝不能丢下她,姚广忠心中踌躇,猛然看见少女手上还紧紧抓着的那件浆洗衣裳,顾不得少女反对,一把将之夺了过来。
“得罪了!”姚广忠提起湿衣,用力撕扯,“嘶拉嘶拉”将其扯碎成了一块块细长的布条,迅速将布条一根根打结连接成一根坚固的绳索,姚广忠将绳子的一头递向少女,却看见了少女那张满是怒色的俏脸,只得小声劝道:“这位姐姐,在没有人来救我们的情况下,这是唯一能脱离险境的方法了。”
少女瞪了姚广忠一眼,无奈的接过绳索,系在自己腰上,姚广忠见状,将另一头也系在了自己的腰上。此时也不能跳跃过去了,那样太危险,只能赌一把,漂流过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若是错失了这一站,就真有可能殒命于此了。
比划了一下枝杈所在的位置,再观察了一下水流走向,姚广忠选定了一个位置,缓缓从大石上滑了下来,一只手扣住事先找好的石缝,以防止自己被水流冲走,少女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下来了。
“三,二,一,松手!”随着姚广忠发号施令,二人松开了抓住大石的手,身体便一齐顺流而下,朝着预期的方向游荡,姚广忠不敢松懈,奋力朝枝杈的方向移动,顺流漂动,千钧一发,救命的稻草近在眼前,生死只在瞬间,姚广忠奋力抓向眼前的枝杈,触碰之际,竟是手上一滑,抓了个空!
“结束了...”大脑一片空白,姚广忠不再挣扎,瘦小的身躯在水中翻了几个跟斗,随着激荡的水流,直冲而下...
蓦然,腰上一紧,身形停驻,姚广忠从失神的状态下幡然醒觉,竟是少女最终抓住了那救命的所在。
“快过来啊!”少女焦急的叫喊着,奋力拉住腰间的绳结。
感应到黑暗中的那一丝曙光,姚广忠的体内突然涌出了巨大的力量,抓住腰间的绳结,将自己的身躯一点一点,朝少女的方向拉去。
纤细的腰身被紧绷的绳索勒的生疼,白皙的手掌也被粗砺的枝杈磨出一道道殷红的血痕,少女的眼中泛着泪花,却怎么也不愿松开手中的希望。
“加油啊,就要成功了。”二人的距离渐渐缩短,终于,姚广忠的手,握住了那只紧紧攥着这头绳结的白皙手掌,少女心头登时如小鹿乱撞,险些松开了抓住枝杈的那只手。
姚广忠眼疾手快,趁着少女慌乱的一瞬,赶忙抓住了粗壮的枝杈,几经确认,这次确实是结结实实的抓在了手中,这才借着整个桃树的力量,将二人缓缓拉向岸边。
“呼...呼...”几经波折,总算是上了岸,二人喘着粗气,在河岸边躺了好一阵子,才总算恢复了些许气力。
“呜...我洗的衣服...”少女解开腰上的绳结,望着这些被撕碎的破布,欲哭无泪。
“咳咳...这位姐姐,多谢了。”先前在水中浑然不知,此时上了岸,姚广忠这才感觉到后心如火烧一般疼痛,耽误了不少时辰,不知父亲此时是不是正焦急的到处找他,还是赶紧前往镇中心为好,也好让父亲看看自己的伤势。
“啊!你伤的好重,这里离我家不远,让我先带你回去,让我爹娘想办法给你医治。”少女看了看周围的景致,判断出了在所处的位置。
“家父还在镇中心等我,他就是一位郎中,能劳烦姐姐带我去镇中心寻找家父吗?”姚广忠缓缓站起身来,浸湿的衣衫黏在身上扯动了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你这小兄弟年纪不大,倒也爱逞强,我家就在镇中心附近,但怎么着也要先换去这身湿漉漉的衣服,再去找你爹吧,这湿衣服一直穿在身上,可是会生病的啊,看你与我家小弟年纪身形都相仿,我家里应该能找到让你换洗的衣裳的。”少女吃吃一笑,绝美的容颜让姚广忠的心跳不争气的加速了一下。
“如此便劳烦姐姐带路了。”姚广忠艰难的向前走了几步,身形一摇一晃,几近栽倒在地上,内伤着实受的不轻。
“还是让我扶着你吧,小兄弟,说起来,这伤,还是我害了你,可是...谁让你...轻薄人家。”少女白皙的脸蛋登时羞得通红,宛如一个熟透的红苹果。
“咳咳...当时情况危机,给姐姐赔罪了。”姚广忠赶忙拱手向少女致歉,却又给扯动了身后的伤口,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嘻嘻,这还差不多。”少女洋洋得意,扶起姚广忠的左臂,搭在自己柔软的肩膀上,白皙的手掌勾住姚广忠坚实的后腰,扶着他一步一步,缓缓前行。
侧头倚靠在少女肩头,隐约嗅着一丝淡淡的少女体香,姚广忠只觉得后心的疼痛也变得没那么火辣了,精神也为之一振,轻声对少女询问道:“相识若久,还未自报家门,我姓姚,名广忠,还不知姐姐芳名,如何称呼?”
“我姓徐,单名一个霏字,那现在起我就叫你阿忠好了,你便称呼我为霏姐姐吧。”徐霏轻笑道。
“好的,霏姐姐。”见她笑靥如花,姚广忠不禁看的痴了,直到后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才缓过神来。
二人相互扶持,渐行渐远,不一会儿便看见了一座村庄,规模并不大,房屋多是那种土坯为墙,茅草为顶的结构,看起来并不牢固,仿佛大风一吹,便能将之连根拔起。
一来到村庄,徐霏的神情登时变得有些局促不安,见到有村民路过,都刻意的避让开来,生怕被对方看见自己,就这样左拐右绕好一会儿,徐霏带着姚广忠来到了一间房屋的后面,轻轻掀开竹制的卷帘,往里面仔细环顾了一周,确认屋内没有人之后,徐霏慢慢爬上窗沿,轻声跃入屋内,随后拉着姚广忠的手,帮他一同进入屋内。
少女的闺房干净整洁,到处弥漫着山花的馥郁香气,徐霏静静坐在床边,开始整治湿漉漉的秀发和衣裳,姚广忠坐在她身旁,此时安静下来,终于有时间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女。
白皙如嫩藕一般的双臂正拧着湿发,细小的水珠“滴滴答答”从柔顺的青丝上缓缓落下;一张如雪的面庞上,淡淡的月牙眉下面闪烁着如同宝石一般灵动的双眸,挺拔的鼻梁下面,是一张淡红色的樱桃小口,微微撇嘴,细腻的酒窝从双颊映出显得愈发娇俏可人。
“唔...”徐霏终于察觉到姚广忠那炽热的眼神,俏脸再次羞的通红,发热而滚烫。
“阿...阿忠,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去给你拿更换的衣服来。”徐霏忙不迭的起身就要逃往内室,却在不经意间踩到一样事物,险些被绊了一跤。
“哇,好疼!”一道稚嫩童声从床底传出,竟是一名与姚广忠年纪相仿的女童揉着惺忪的睡眼缓缓从床底爬出。
“馨儿!你怎么又在床底下睡觉了?”看见女童,徐霏气呼呼的呵斥道,玉手顺势就要打上去。
“唔...阿姐,对不起,我和阿花玩的太累了,不小心就睡着了。”被称作馨儿的女童哭丧着小脸,从床下面抱出一只睡得正熟的小花猫。
“咦!”蓦然,馨儿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她看见了正坐在床沿休息的姚广忠。
“阿姐你居然带了个男人回家,我要告诉爹娘去,爹,娘,阿姐她...”馨儿刚要叫喊,便被徐霏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你这死妮子,再大呼小叫的,姐姐下回上山,就再也不采你最喜欢的苜蓿花了!”
“呜...阿姐欺负我。”馨儿吐了吐小舌头,向徐霏做了个鬼脸,终于是不再追究下去。
“阿忠,让你见笑了,这是我二妹徐馨。”
“原来是徐二小姐,姚广忠多有叨扰,在这里赔罪了。”彬彬有礼的态度登时赢得了徐馨的好感,小妮子抱着小猫坐在一旁的竹凳上,静静听着姐姐告知了一切的来龙去脉,总算明白是自己误会了。
互通了长幼齿序,徐霏长姚广忠三岁,姚广忠与徐馨同年,徐馨小了姚广忠六个月,是以姚广忠以妹妹称呼徐馨,徐馨则称姚广忠为小哥。
“馨儿,给姐姐帮个忙,你现在去小弟房里,拿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
“好嘞。”徐馨欢快的跑出房门,须臾便拿回了一身栗色的粗布衣裳。
“馨儿,爹娘现在在家吗?”待徐馨拿回衣物,徐霏也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出了一身湖蓝色的裙袄。
“爹娘现在正在大厅里忙活呢,家里似乎有什么客人来了,我没注意看。”徐馨将衣物递给姚广忠,继续坐在先前的竹凳上,挑逗着怀里的小猫咪。
“那就只能在这里换了,可是...”徐霏瞥了一眼姚广忠,露出了为难和害羞的神色。
姚广忠年纪尚幼,于男女之事上,似懂非懂,然而毕竟是读过《孟子》的,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登时明白了徐霏的难处,站起身来拨开了遮挡的竹帘,就要跳出窗外。
“阿忠,外头时常有村民路过呢,要是让他们看见你从我的闺房跳窗而出,那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徐霏秀眉微蹙,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唔...阿姐,就让他躲在床底下吧。喏,小哥你要是敢偷看我家阿姐你就死定了呦!”徐馨挥舞起小拳头,恶狠狠的对姚广忠威胁道。
“馨儿!阿忠还受着伤呢,你可别难为他了。”徐霏对妹妹出的这个馊主意坚决反对,蓦然,她在那身栗色衣衫中,发现了一条长长的布帛腰带。
“阿忠,你就用这个把眼睛蒙上好了,其他的就不要介意了。”姚广忠闻言顺从的用腰带蒙住双眼,静静坐在床沿,等待徐霏更衣。
黑暗之中,隐约听见解开衣衫的沙沙声,少女身上特有的淡淡香味拨动着姚广忠的心弦,徐馨似是有意与姐姐开玩笑,在徐霏抬手脱衣之时,伸手去挠她腋窝,二女笑闹成一团。少年男女此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幻想着眼前这幅旖旎的场景,姚广忠的呼吸竟是变得有些急促了。
“好了,阿忠,把布条拿下来吧。”听到徐霏银铃般的笑声,姚广忠揭开了眼前的束缚,印入眼帘的徐霏,竟是那样的风姿卓卓,眉清目秀,穿着湖蓝色的衣裙,宛如月下谪仙般娇俏可人。
“霏姐姐,你...你好美。”见姚广忠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徐霏的脸上透出一抹淡淡的绯红。
“唔...”背心再度如火烧般灼痛,姚广忠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姐妹二人这才想起姚广忠还有伤在身,都不禁为刚刚调笑的举动感到后悔,竟是耽误了正事。
“阿忠,赶紧把衣服换上吧,我带你去镇中心找你爹爹。”姐妹二人如法炮制,亦找了两根布条蒙住双眼,静静坐在一旁。
姚广忠强忍着伤痛,扯开了自己湿透的月白色长衫,从背部往下脱衣时,当真是宛如撕开皮肉一般,回头观瞧,后背早已是青紫一片,迅速套上干爽的栗色衣衫,系上腰带,扎上头巾,俨然一副朴实憨厚的农家子弟模样。
“霏姐姐,馨儿妹子,请你们睁开眼睛吧。”姐妹二人揭开蒙眼,看到姚广忠的样子,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了?”姚广忠一阵错愕,猛然瞥见桌角上的铜镜,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才发觉到自己脸上全是灰泥,就像是一名刚刚从田里农忙归来的庄稼人。
“快把脸擦擦吧。”徐霏止住了笑声,递了一块湿了水的方巾给姚广忠。
将脸上的灰泥擦了个一干二净,再用梳子将头发打理整齐,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焕然一新,姚广忠心中焦虑,只希望快点找到父亲,好让父亲不会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