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秦芸在卧室门口愣了半晌,最终还是慢慢地转过身子,走进健身小间,从边上的大橱里取出铺盖,在地毯上铺了起来。她铺着,感觉身后有人,是的,她的丈夫李云亭穿着睡衣站在那里,一脸木讷。秦芸感觉到了,她站起来,低头走出门外,去卫生间洗漱,她的衣裙滑落,但看得出她在注意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莲蓬头的水洒下来,秦芸的手从颈后抚摸着滑向自己的双臂,又压向自己的胸前,她感觉到外面有什么声响,是李云亭在浴帘外面小便,秦芸把水旋到了最大,长发在水中一泻而下,有奔流的声音。她仰着头,闭着眼睛。在水雾和帘影中,她又朦朦胧胧地看见李云亭走向门外。
秦芸披上了浴衣,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困倦的面容。她用干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走到客厅时,看见健身小间的门关上了。秦芸注视了一会儿,走向卧室。
卧室的大床上,刚才李云亭躺在床上的身影不见了,只有整齐又掀开一头被角的毯子。床头柜上,赫然在目的是那块江诗丹顿手表。
这一夜,这个家中的一对夫妻,在两个小间里可能都把目光伸向了无边的沉寂。
秦芸的眼睛重新放出光彩的时候,已经站在小小的会议室里,眼光扫向大家。她的两旁是林小洁和张莹莹。秦芸乘务组的所有空姐也都站在桌前的空地上,今天是常规例会,大家都穿着便装。戴露的卡地亚宝蓝长衣惹人注目,低胸的领子是她服装上的常见特点;张莹莹穿得很得体,瘦型夹衣使得她身形协调,仿佛能触摸到音乐;胡英子的素色衬衣也剪裁得体,使她颈与肩的斜滑之处悄然淌下美丽的因子。不知道是不是一种约定,她们都穿着牛仔裤,腿,自然美在其中。
秦芸平静地道来:“今天宣布我做六分部部长了,我其实还和大家一起飞呢。现在,我又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成员了,是我们已经熟悉的林小洁。她是带着科研成果来的,相信她的到来会提高我们组的服务水平,我们欢迎她。”鼓掌声中,林小洁笑容嫣然。她今天的眼睛里已没有了昨天的迷茫,神态明朗清爽。她穿着便装,是制服的变异设计,胸脯的丰满显而易见。
秦芸又把手掌放到了张莹莹的肩上:“张莹莹也是新来的,在这样的场合,我们再鼓掌正式欢迎一次。”张莹莹点点头,笑得很亲切。戴露看她一眼,亲昵地眨了一下眼睛。
秦芸:“好,大家坐,林小洁初来乍到,我也不让大家有熟悉的机会了,直接就发挥我们的好传统。大家是老师,大家也是学员,今天的业务学习,就请林小洁上课。”
戴露的坐姿显得太随意了,显然对这种学习并不在意。秦芸瞟了她一眼。
林小洁:“其实大家都是老师,我才是学生,我没有资格来这里上课,我只是提个建议,也是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
江天芳的母亲在郊外别墅的院子里做着小跑动作,她的身后,白色宝马驶过弯道,进入院子。
从宝马车里跳下江天芳,后面门开了,江天芳的母亲期待地看去,出来的是一个穿戴朴素的女人,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江天芳的母亲失望地又开始小跑。
江天芳小声地说:“阿姨,你进去吧,右边的那个房间是给你住的。”
女人应了一声进门。江天芳走向母亲。
江天芳:“妈,我来了。”
母亲停下来:“那个人怎么不来?”
江天芳:“妈不要急嘛,他的新系列一发布,就忙得不亦乐乎。他说会安排时间的。”
母亲:“再忙也得来见我呵,你可是我的宝贝女儿,哪能这样随便!”
江天芳:“妈,我说你别急,我和你是一个意思,也想看看他的态度,我不是说我还没有最后决定嘛。”
母亲坐在了院子里的遮阳伞下,看着蓝蓝的游泳池,她又站起来,看上去心神不定。
母亲:“我呀,很重视他的态度,实际上是重视你,你应该懂。”
江天芳:“懂,妈妈我懂,从小看着你待人接物,我能不懂吗?妈,我们进去,和保姆去交代几句。”
母亲:“等等,芳芳,我问你,昨晚我到大卧室去转了一下,见被子什么的很凌乱,枕头边上还有长发,是你的这种棕色的。你告诉我,你们到这一步了?要不是你的,那就更坏事了。”
江天芳略显尴尬:“妈,你也太细心了,那个床我就不能去休息啊?呵呵,让妈说得我不小心似的。”
母亲还是心神很不安定。
江天芳:“现在呀,有好多女孩子,见到这种‘富二代’,还巴不得速战速决,快点成了他的人了。”
母亲:“我不赞成这样做,江家好歹曾是上海滩上的名门望族,现在落魄了,可也要撑个大小姐的样子,要找个有财有势的。但也不能便宜了人家,再说了你那么漂亮,还是校花里的第一朵呢,你就是要摆摆架子。找男人,这个男人要在别人面前到处威风,在你的面前,要让他服从你的威风。”
江天芳笑开了:“妈妈最威风。”
在六分部会议室,林小洁继续在说:“……有些人这样说我们空姐,每天描眉画眼,涂脂抹粉,然后向毫不相关的人贡献微笑,说得难听的还有说媚笑,卖笑的,我认为完全歪曲了我们的工作性质,微笑服务完全出于对乘客的尊重。正是在这个尊重的前提下,我提出一个服务模式,叫作‘蹲式服务’。”
戴露:“什么?蹲式,蹲式服务,蹲下来服务?”
秦芸含笑看着大家,姑娘们也都觉得有点奇怪,张莹莹的兴致比较明显。秦芸鼓励林小洁继续。这时,姬水娟走了进来,秦芸让座,姬水娟示意林小洁继续讲下去。
林小洁笑了:“……这个‘蹲’字啊,也满好玩,‘足’字边上一个‘尊’,也可以叫屈尊,屈尊听起来不好受,可从心理学角度讲,一定程度的屈尊,有时候是为了实现一种美好的心愿,我也可以这样讲,‘足’字边上一个‘尊’,是立足于一个‘尊’字的内涵,这样的‘蹲’,就是我前面讲的出于对服务对象的尊重。”
张莹莹默默点头。
林小洁:“再从客舱里具体的服务氛围看,我们用弯着腰的方式迎送行走的客人和作为一种姿态是一个意思,具体到关于服务需要的询问、安全方式的交代、服务内容的呈现,蹲下来服务,效果会很不一样。还是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你弯腰面对坐着的乘客时,是一种俯视,会产生一种你在施予的感觉。其实,乘客买了机票以后就与航空公司有了权利约定,他本来就理所当然地可以获得。这种俯视还会产生与乘客之间的疏离感,明明是他可以获得的服务,他还需要仰望你,甚至仰望得不好意思,一种看见美女的赏心悦目,反倒成了人家的不好意思,这就很对不住我们的衣食父母了。”
秦芸被林小洁的话吸引了,戴露有点不以为然,胡英子觉得有点深奥,但好像也很在理。
戴露忍不住插嘴:“那你说蹲下来就对得住啦?”
林小洁:“这是我说的一种心理,评价服务水平不需要这些软性语言。但是蹲下来,你便和坐着的乘客有了平视的目光交流,你的微笑也有了更真切的分量。从心理学上说,平视会让对方有更多的沟通感和安全感。请注意,带着微笑的平视,你并没有失去尊重,刚才我说了,恰恰是立足于尊重。大家看看,一个‘蹲’字,好让人咀嚼。”
林小洁往椅背上一靠:“嗨,我可能把问题说重了,新来乍到的,纸上谈兵,请乘务长指正,也请各位姐姐炮轰,我还有一套没有完成的挂图,以后有机会再进行图示说明。大家看,我说的,行吗?”
秦芸带头鼓了掌,但大家的掌声并不热烈。张莹莹鼓了几下也放下了。
戴露没有鼓掌:“就是蹲上蹲下的,累吧,我们设计的制服裙,这臀围本来就紧巴巴的,还禁不起蹲呢。”
大家都笑出了声,又有人进来坐下。
秦芸:“大家不要笑,我觉得小洁的研究是有意义的,先不讲形式层面的,从心理学上研究服务质量,有助于我们的工作,有助于给我们提供新的思维方式。好,今天就不讨论了,姬老师,你要……好,还有昨天的合影发给大家,算是有惊无险的纪念。今天的学习例会结束。”
刚刚进屋的人将手中的一叠相片发给大家。
会后,戴露和张莹莹同行。她们的手上都晃着那张合影。
张莹莹:“戴露,你讲得太直露了,林小洁的想法是有价值的。”
戴露:“有价值没价位有啥用啊,我爸常常说的。我看没人买这种服务,要不,人家新加坡就想不出来?嘿嘿,我想啥说啥,说过就忘。”
张莹莹:“嗨,你还是那样,不过想一点人家没有想过,或者没有想到的挺好啊。有人说,学习使人落后,骄傲使人进步……”
戴露:“等等,是不是说错了啊?”
张莹莹:“就这个意思。学习嘛,也就是学别人的进步,不进步的也就没啥好学了,可是你学了吧,也是在人家的进步后面,不就落后了吗?”
戴露:“哈哈,是有意思。这么说,我们还学习啥,我们要进步。回头和芸姐去说,改革学习制度。对了,我们要进步,进步怎么啦,要骄傲?”
张莹莹:“骄傲,就是骄傲。人家没有的东西你有,你才骄傲,你有了进步你才能骄傲,都有电视台把活动的名字也称为什么什么骄傲了。想进步,就骄傲。”
戴露:“说得好,我投一票。我最烦那些假虚心了,什么虚心什么也要虚心,其实尽想着骄傲呢。”
张莹莹笑着看她:“戴露,我们俩呀,在学校恨不得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可讲话好像就这样总是对不上,但我们照样做好朋友,这也挺有意思啊。”
戴露快走几步,转身跳到张莹莹面前,还晃晃手中的合影:“不,你说法比我好,可我想法要比你大胆,我们俩在一起,还是好朋友。我们要进步,我们要骄傲。我拥有了人家没有的东西,你也要拥有;你拥有了人家没有拥有的东西,我也要拥有。莹莹,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很神秘的地方,我们俩很长时间没有长聊了,我们边享受边聊。”
张莹莹被好朋友的情绪感染着,又被戴露的某些语句触及了什么地方,笑得有点异样,对于戴露的邀请,她连连应答:“好啊好啊。”
戴露:“我走啦,大院挤得要命,车停外面了。”
张莹莹挥挥手,低头看起了合影。
合影上,罗大河犹如英雄一般。现在,张莹莹再一次发现,再一次凝视……
姬水娟留下了秦芸和林小洁在会议室议事。
姬水娟:“小洁,我没有听全,你可以再完善下去,我支持你。多征求那些有多年空龄的乘务员的意见。”
林小洁点点头。
姬水娟:“秦芸,小洁可是高才生,你们要发挥好她的作用。培训中心跟我说了,小洁你从今天起踏踏实实地在这里干吧。我今天来,是想趁你们有空,下午去一趟国际运动大会礼仪训练营,上次她们来听过小洁的演讲,我看有一大批优秀的女孩子,我们去看看,发掘发掘新苗子。”
秦芸:“好啊,小洁也去,我们学学影视界,做个星探。完了再去看看英子的爸爸。”
林小洁点头。
白色宝马驶在大街上。
车内,江天芳驾车,她的母亲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看着街景一边问着。
“这里挺像我们上海了,不过没有陆家嘴一带洋气时尚。他那个公司快到了?”
“快了,在创意中心租了三层,三千多平方米呢,有展示大厅,今天就在那里表演。”
“我想在别墅里见他嘛,非要来这里,我看他显摆装大佬,我才不会犯迷糊呢。”
“妈,人家还是好心好意,你别老是想开去,把女儿的信心都想没了。”
母亲从街上收回眼光,转头盯了女儿一眼。
石智明时装展示大厅的T型台上,模特姿影万千。
时装模特从后台走向前台,一路在造型中进行艺术的表达。模特的造型与石智明的新系列服装主题风格很吻合,使得服装的立体结构塑造了流行趋势。模特的身上弹跳着丰富而强烈的韵律感,感觉到新系列的时尚体现……时装表演中模特就这样把新系列服装中最生机勃勃,也最贴近生活的一面展示给了大家。
通往这个展示大厅的还有石智明的设计厅,中间隔着大玻璃墙。现在,能够看见大玻璃墙后面石智明的得意神情。
在他的后面,江天芳带着母亲走了进来,隐约中看见江天芳在喊着石智明。大玻璃墙的反光使得母亲的表情看上去含含糊糊的。
石智明回身笑笑。
有女秘书引领母女俩来到石智明面前,石智明摆摆手:“坐,这儿已经给你们放好了座位。”
江天芳拉着母亲坐下,母亲朝石智明瞥一眼,这个男人风度翩翩,从外观上看无可挑剔,但是石智明的态度让江天芳的母亲很不爽,她又瞥一眼女儿,坐下。
这时,音乐声有点不合环境了,石智明感觉到后,示意女秘书关了设计厅的音乐按钮。
现在,从这边透过大玻璃墙望出去的展示大厅,模特们变成了无声的表演,唯有色彩和形体继续说明着石智明的新系列。
石智明刚想说什么,又被T型台上的美女造型吸引了。
至少江天芳的母亲这样认为。
石智明面对着大玻璃墙外的表演,讲得有点自我陶醉:“天芳,你看,这个款式就是我那天在航空公司培训中心门口接你的时候,你们这些美女给我的灵感。怎么样?重料的外搭风衣,加上轻纱的百褶裙,构成全新的款式,很有焦点吧。天芳,你说话呀。”
江天芳注意到了母亲的神情,看来有什么地方让母亲不高兴了。所以当石智明讲着的时候,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现在,石智明追问了,她赶紧应付:“是,是啊。”
石智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转过身来,看边上的江天芳。
江天芳:“快结束了吧?”
石智明:“你们前面没有看到,可惜了呢。不过这是排练,已经第七遍了,以后正式演出你们可以再看……”
江天芳:“对对对,妈,以后看正式表演。”
石智明是不明白江天芳将话题引到母亲身上的用意呢,还是心里明白着呢,他是不是特意安排这样的见面,暂时不得而知。他站起来的时候,女秘书又走到他面前:“石董,导演说你上场的环节要开始排练了。”
石智明:“好,我去。你们母女俩恰好做我的观众,哦,不不,做我的评委,观众才是大评委。哈哈,我去了啊……你把音乐再打开。”
女秘书又旋开音乐按钮,设计厅里就听不见别的声音了。江天芳靠近母亲,像在向母亲介绍或者解释着什么。
母亲没有说话,面容是沉重的。这时展示大厅的灯光大亮,夹着很多色彩,穿过大玻璃墙,把母亲的脸搅得晃晃荡荡的,还把说不清楚的色彩全稀里糊涂地堆到了母亲的脸上。
T型台上,作为设计师的石智明登场了,他在所有模特的簇拥下,向T型台前端走来,他走得很稳重。
步子是有乐感的。
更强的灯光透进了大玻璃墙。
外面的T型台上,女模特围着石智明,变换着酷极了的造型。
江天芳母亲看着看着,拉住了一旁的女儿的手。
外面台上,有四位女模特极具美感地伸展手臂,它们轻轻地搭上石智明的两侧肩膀。
江天芳在听着母亲的咬耳朵。她点点头,站起来,由于音乐声太响,她们又走进一旁石智明的休息室,门轻掩着,她们也轻声说着。
母亲的脸色更沉重了。
T型台上的展示结束了,仍然在明亮的灯光里,松弛下来的女模特们全向台旁的座位走去,看得出大家也顾不上此时的“造型”了。石智明也从台上走了下来。在他的背后,女秘书从设计厅和展示大厅的通道进门,向座位区走过来。
石智明:“大家辛苦,布局上我已经满意了。表演上我看除了专业技巧外,主要要看精神状态……”
他注意到已经绕到他身前的女秘书在招呼他。
石智明:“其实表演我是不懂的,我一向强调专业的领域要听专业的,不要叫半瓶子水来这里乱晃,好,现在请导演讲……”
石智明在女秘书的示意下,直接走向两个厅的通道,女秘书紧紧跟上,他们的配合很默契,在闪入门内的片刻,有导演的声音传来:关键要去体会石大师新系列的新意何在……
导演绘声绘色:“……这是对新时代的破译,对新生活的雕塑,对新青年的阐释……”
石智明在通道里听着女秘书的汇报:“江天芳说她接了电话,她妈妈有急事要赶回上海,她们要赶去别墅,还要赶到机场。还有江天芳说她今天下午在礼仪训练营,她会联络你。”
石智明:“嗯,你是女人,你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女秘书:“那要看怎么看,从你的角度看,你很有效果,你也不会伤到你喜欢的江天芳哟。”
石智明:“狡猾!”
他的手指在空中点一下,女秘书诡秘地笑了出来。
石智明走到大窗户前,望着很深很深的大街。他从三十八层的楼上看下去,显然想在远处看清这对母女俩。有阳光处也有些斑斑点点在移动。
大街上,小小的,江天芳开的白色宝马也在移动。
白色宝马开进了郊外别墅的院子。
江天芳和她的母亲先后跳下,步上台阶,走过客厅,弯上楼梯,走进母亲的卧室。江天芳从柜里拉出航空箱,母亲没有马上理东西,她关上门,听听门外动静,然后拉江天芳坐在床上。
“芳芳,我这一离开,是我们母女俩对他的一份宣言书,石智明一定会明白。你还要准备好三条意见。”
“妈,你怎么弄得和你在食品商店当书记似的。”
“只能这样说,发表意见要简洁明了,容易记住。”
“那你也慢慢说,时间来得及。”
母亲又耸起耳朵,听听外面的声音,宁静中的鸟声让人更觉得这里是世外桃源,母亲没有这份闲趣,她把三条意见说得很不冷静:“……第一,今天是你妈到他那里,他连一声称呼都没有,要想再见我,先要学会怎么叫人;第二,不要以为他有钱,一副天下他最神气的样子,不要以为他是设计师,天下美女都可以围着他;第三,你是名校校花,国际性大比赛的礼仪小姐,你是全校选拔第一名,这两个头衔,他可能已经重复了两百遍,可以再重复三百遍。”
江天芳笑得很有趣:“妈,你说的字字珠玑,我会一颗一颗数给他的……”
白色宝马已经行进在去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江天芳的母亲依然坐在副驾驶座上喋喋不休:“……你可以观察一段时间。在对待男人的问题上,你要多征求我的意见,你爸走得早,可你爸是我选来的最好的男人,你的上学的路径都是他亲手设计的……”
她们已经走向安检。江天芳的母亲还在念叨:“……你的丈夫就是未来孩子的父亲,不得大意。”
女儿在听着,看得出她刻意保持着在公众场合下的矜持,高高的,有着健美韵味,同时又兼有知书达理的学院气,使得江天芳吸引着周围人的注意,一队迪拜航空公司的阿拉伯空姐落地后步出专用通道,几乎是齐刷刷地向江天芳看了过来。这种情境在这对母女这里大概已经很熟悉了,她们并不回避,母亲的话题倒和这个有点关系了,她放轻声音:“芳芳,最后再强调一点,是和你一个人说的,你的美是你最大的财富,你比所有富裕的男人都富裕。懂吗?记住。”
说话间已办好手续,江天芳与母亲挥别。
她慢慢地走向透明电梯;她在电梯厢里站着;她走向在地下车库停着的白色宝马;她开着宝马,驶上弯道。音乐,从远远的出口处流泻进来。江天芳也许听得太多了,她一直在思忖。这一会儿,她驾驶着宝马,开出了车库大门,阳光迎面袭来。她的面容中多了一些坚定的东西,妈妈的话可能不无益处,她浅浅笑来,目中有神。
丰润美体沙龙,这里大概就是戴露说的神秘兮兮的地方了。
戴露和张莹莹穿着沙龙提供的薄纱宽袍,像在深山老林里轻盈飘过的一片云,然后她们又在清清的溪流旁坐下,那儿有一片绿绿的坡地。乳白色的长凳上,两人有着极为惬意的姿态,宽袍也在她们变换的坐姿中不时地被调整。在她们的附近,不时有其他穿宽袍的女人在走动。
戴露:“怎么样?没来过这里吧!全部是人工的,这个大园子是个旧厂房改造的,据说原来是麻纺厂。这里面的空气全部有科学配比,所有的声音都是从原始森林中录下来的。我们来这里美体,第一步是香汤沐浴,就是柔软身子啦;第二步是香熏精身,也就是肌肤护理啦;第三步就是这里的香草漫步,实际上就是最后的放松了,主要是休息啦。好朋友在这里聊天,不管多少时间都可以,这叫作大都市中的原野生活,多好,我爸爸的好朋友开的。”
张莹莹:“不错哦,我真还没有听说过,还真有点异域风情呢。这个创意真好,你闻出来了吗,负离子,大森林的情调。戴露,你还和谁来过?”
戴露:“刚发现呢,你是第一个。我悄悄告诉你一个人,我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我的白马王子也带来这里玩玩。”
张莹莹:“这里还可以带男士啊。”
戴露:“不能一般地带,有男士来一定要有女士带,女士可以自由来,怎么样,高度尊重我们吧。你没忘吧,学校里我们争论过母系社会,男人要女人带来带去的,其实多累啊,找个喜欢的男人让他带来带去,那才轻松呢。”
张莹莹:“你的白马王子呢?你不说要带来吗。”
戴露:“这就是我今天要和你说的主题了,莹莹,这件事我和爸爸说起过,嗨,老爸可看紧着我,不过也挺宠着我呢。他是同意我的选择的。另外就只有今天和你说了,我碰到了难题。”
张莹莹:“你说的白马王子是谁呀?”
戴露:“罗大河。”
张莹莹:“罗大河?”
戴露:“是的,罗大河。”
应该说这是一对好姐妹之间的正常对话,但是两人间特别是张莹莹的微妙心理就会耐人寻味了,戴露在寻找捕获罗大河的办法,她在这个时候告诉张莹莹,并非是一种故意,她对张莹莹不设防。张莹莹呢,五味杂陈,她内心的秘密何以面对自己的朋友。
张莹莹:“你们……谈上了?”
戴露:“我认为我已经谈上了,可是他没有明确表示,不管是语言的还是行动的。在好同学面前我没有顾忌,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张莹莹:“他还没有明朗,说明他的心里还在犹豫,或者没有你?”
戴露:“不可能,我看得出来,他是喜欢我的。罗大河是我们玫瑰航空出了名的大帅哥啊,我必须得到他。他一定会要我。”
张莹莹:“哦……你是哪一天让他知道你的心思的?”
戴露:“前天在三亚……”
张莹莹惊讶:“前天?”
戴露:“对,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手上的江诗丹顿就是我前天给他戴上的。他戴上了,为什么没有给我一个明朗的态度?”
张莹莹看看四周,果然有一对情侣步入密林,她极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看来你要给他一些时间,我想这么大的事情,你可能会想三个月半年的,甚至更长,一旦向他说破了,要人家马上答复也不现实,其实在爱情的问题上,提出的一方总要多忍受一些痛苦。戴露,你说对吧?”
这句话张莹莹很像在说给自己听,所以一说完,她也再加上了一个叹息。戴露感觉到这是一种比较准确的判断,点点头。她换个角度又问:“莹莹,你说我们两个有没有夫妻相?”
这个问题更具有挑战性了,在这样的场合,张莹莹也无法回避,她斟酌了每一个字说:“夫妻相的判断,其实在恋爱阶段无从说起,那些恩爱夫妻的夫妻相,都是成了夫妻以后相濡以沫慢慢磨成的。你想去追谁,先研究夫妻相,这好像没必要吧。”
戴露:“哎呀,莹莹,你今天怎么咬文嚼字了,我就是问问配不配啦。”
张莹莹:“这个,旁人的看法也是外观的东西,配的感觉也是在内心的。只是,配还是不配,确实是个问题。”
戴露:“行啊,我在内心认为配就行啦,我才不会像秦芸那样,找个老公怎么配也配不上,我才不呢。”
张莹莹定了定神,赶紧抓住了秦芸的话题,她实在不能在罗大河的名字里打转了:“那你说,他们俩谁不配谁呢?”
戴露:“不配,还谁配谁啊,那个李云亭啊……”
张莹莹好像很注意地听着,其实她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和自己争夺罗大河的是自己的小姐妹。当两个美女争夺一个大帅哥的时候,后面的戏就很难说了。张莹莹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知道,自己艰难的人生历程终于开始了。这样想着的时候,张莹莹又有了一点底气。
秦芸、林小洁和姬水娟向礼仪小姐训练营大操场走来。远远地传来教练的口令:“眼光平视,面带微笑……挺胸,收腹,脚步匀称,注意腿部挺拔……”
操场上,上百名美女在接受训练。
姬水娟眯着眼望着。
秦芸和林小洁显然看到了一个人,被吸引住了。
那是训练的人群中,江天芳前行的身影。现在是必须提神和展示的时候,从她身上透出的气质非凡。
林小洁很有感觉:“那位女生我见过,我当时感觉她的气质与众不同,眼睛里有内容。”
姬水娟已经有了主意:“我也注意到了,在那天你的演讲会上。”
秦芸看着江天芳,看来她也非常欣赏。
穿着薄纱宽袍的戴露和张莹莹斜倚在丰润美体沙龙的长椅上,在这样一个容易让人放松的氛围里,她们都酥胸半露,慵懒随意,还在谈论着秦芸的话题,实际上她们又何尝不是在谈论着自己。朦朦胧胧的光影,很适合她们的交流,有一对情侣走近,张莹莹理了理衣领,戴露打趣地看了她一眼。美女的这种微妙感觉她们会意得很快。张莹莹也浅浅一笑。
戴露:“李云亭到了候机厅以后,我们刚要从绿色通道进去,芸姐已经在示意他不要阻拦,可是他还是扯住了芸姐,连连说‘我要和你讲清楚讲清楚的’,让芸姐好没有面子。那时他们不和的,或者说他们不配的真实情况才暴露在大家面前。”
张莹莹:“都五年了,大家没有数?”
戴露:“芸姐从来不说,这些明信片的烧毁,芸姐已经很心疼了,不过真正伤她心的,还是李云亭在候机厅的这一闹。芸姐是把面子看得很重很重的。”
张莹莹:“芸姐珍藏这些明信片,她老公应该知道啊。”
戴露:“是啊,芸姐每住一地,都要搜集的,快十年的积累了。后来芸姐告诉我,李云亭从来不顾不问,有一次秦芸翻明信片,很想和他聊聊这些明信片上的记忆,李云亭毫无兴趣,管自己睡着了。芸姐也就再也不提起了。没想到李云亭在芸姐国外驻休的时候,说是打扫房间,把这一大堆明信片当作没用的东西烧掉了。芸姐大为光火,估计吵了,芸姐也说过绝话,说‘再也不回这个家了’什么的。李云亭就跟着闹到了机场。”
张莹莹:“……唉,所以说呵,夫妻相是结婚以后的事,不过结婚前还是要看看配不配。他们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戴露:“芸姐原来是花样游泳运动员,李云亭是她的教练,不过后来成为夫妻听说是姬政委做的大媒。不说这个了,莹莹,说我们的,配不配的问题确实重要。你说,我和罗大河很配吧。”
张莹莹站起来:“嗨,有了秦芸的故事,我更不敢妄加评论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张莹莹又一次巧妙地回避了。
美女们在礼仪小姐训练营纷纷散去,江天芳留在了姬水娟、秦芸、林小洁面前。姬水娟笑着拉住江天芳的手:“还记得我吧,社会学的大学生。”
江天芳:“记得记得,您是老师,这位是那天给我们演讲的林小洁,是吧。”
林小洁:“好记性。她是我们乘务大队的姬政委,这位是六分部部长、我们组的乘务长秦芸,我们是来看美女的,真的都很美。怎么称呼?”
江天芳:“我叫江天芳。”
秦芸:“天芳,好气派的名字。”
姬水娟:“你完成国际运动大会的礼仪任务以后,愿意到我们航空公司工作吗?”
江天芳:“航空……做空姐?”
姬水娟:“我们很需要像你这样气质和相貌俱佳的女孩子,你的社会学常识,在我们这里还很有用呢。你看,秦芸现在是心理学硕士,林小洁在航院毕业以后在我们的培训中心还做了服务课题的研究。到航空公司,一定有你的用武之地。”
江天芳:“一个有吸引力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秦芸看着江天芳,有了一些打量的意思。
江天芳:“要做空姐的话,我想做头等舱的空姐。老师,做头等舱的空姐,有什么条件?”
姬水娟:“问得这么直接啊,看来决定下了?”
林小洁:“我在演讲中提到的那些内容,是进入头等舱的基本准备,你说的起码的条件。”
秦芸点着头,感觉自己的打量有点儿意思了。
姬水娟:“这两位就是在头等舱给客人提供服务的乘务员。”
江天芳似乎这才注意到站在她面前的两位女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站姿,也相同地都面带三十度微笑。
江天芳:“哦,好美。”
秦芸:“江小姐,你的美也出类拔萃,我很欣赏。”
江天芳转身:“好啦,这里遍地是美女,我走了。姬政委,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再见……哦,那边楼里是我们的指挥部,所有的礼仪小姐全归那里管,建议你们去看看。姬政委,你要小心喽,上次来我们学校选礼仪小姐的是一个大胡子导演,后来女生就管他叫采花大盗(导)了,你去了,别让人家叫你采花大娘呵,哈哈,我走啦!再见!”
这几句调皮话让秦芸笑了,这样的女孩一定能打开她的成功大门。她想。
门推开了,张莹莹走了进来,这是张莹莹的家。美发和美体都遮盖不了她纷乱的心绪,她把背着的白色小包往床上一扔,瘫坐在沙发上……她看看四周,突然站起来,坐到了书桌前,她只动了一下鼠标,电脑便亮屏了,显然软件一直挂在网上。接着,QQ头像便亮了:“飞翔206,你在吗?”接着又一栏:“你在吗,你在吗,你在吗?”
张莹莹一笑,也开始打字了。
屏幕上跳出的文字是:“飞翔停留在某地了,方向不明,不,是目标不明,或者目标失去方向,飞翔只能停留……”
张莹莹点了发送。
李云川在自己的卧室兼工作室里。
大批的彩色资料,造型别具一格的原木人雕,印象派绘画的壁挂,叠成一大摞一大摞的碟,还有缺乏收拾的生活用具,李云川陷在中央,正低头翻看一本很多人辨别不清的画册。突然,嘀嘀的鸣叫把他拉回到屏幕前。
电脑屏幕上跳出张莹莹的文字。
李云川嘿了一声,也开始聊QQ了。
屏幕上跳出的文字:“因为有过停留,飞翔也会更快更高更美;云上的河流叫云川,我明白告诉过你,飞翔叫什么,你应该承认了,206空姐张莹莹。目标是什么,我会告诉你。”
李云川点“发送”,看看咖啡杯,只残留一点而已,但他还是端起来仰脖喝尽。
屏幕上又跳出文字:“飞翔206就是飞翔206,不是所有的空姐都能飞翔,知道你是云上的河流就够了,知道了名字又不会知道在何方,你省省劲了。目标失去方向目标何在,飞翔失去目标飞翔何在,云上的河流遥看大地,你就看着飞翔迷失方向?”
李云川蹲在电脑前,细细品味,忽然悟性大开。
屏幕上跳出的文字:“飞翔206,我读懂了,你的飞翔在最近三个月一直有个方向(不要忘了三个月前你说有了飞翔的方向),但是今天失去了这个方向,你又讲目标失去了方向,这是你的思维出了问题,目标本来就是飞翔设定的方向,目标就是方向。飞翔206,为什么迷失方向告诉我,云上的河流既在高处,就有看清的能力,能让你找回方向,让你飞翔到目标方向。方向明确一直在,你尽管去飞翔。”
李云川点一下“发送”,靠上桌背,舒了一口气,很男人地自己击自己一掌。
张莹莹读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睛一层层地亮起来,口中也念出了词句:“目标本来就是飞翔设定的方向,目标……在……去飞翔。”张莹莹跳了起来,想想又坐了下去,继续打字。
屏幕上跳出的文字:“很精彩,云上的河流,很及时,我要去飞翔,飞翔有了方向,飞翔没有改变方向。”
张莹莹点“发送”后,站起来去照镜子,美了发、美了容后,容颜短暂地改变。她转到窗前,看天色已晚,就打开了手机:“……小霞吗,我莹莹,没有班吧,你看我离开你们才几天就想你们啦,晚上我们唱歌去,叫上她们三位,好吗?定了哦,我买单。”
张莹莹打完电话,神态又慢慢冷静了下来,她从抽屉里取出在波音747里拍的合影,戴露在罗大河边上笑得很灿烂。张莹莹用她纤细的手指抚摸着照片,一直摸到英雄般的罗大河。
这张合影装在镜框里,放在了桌上。美了发美了容美了体的戴露支着自己的下颏儿,看着照片进入遐想,她的两颊有些潮红,呼吸也有些急促,突然取过照片吻了一下,也打开了手机。
戴露:“我的罗大机长,本小姐邀请你晚上唱歌,全城最豪华歌厅英皇会所,怎么样……可不要让本小姐失望哟,嗯,不要嘛,你会唱歌,你会你会你就是会,公司玫瑰版春晚上你唱过,我听过,一定要来哟……好,晚上见。”
戴露站起来,拉开衣橱,捧出一大堆衣裙,在镜子前试了一件又一件。就一个身材窈窕的美女来说,她穿着维多利亚内衣的躯体已显充分的女性魅力,但是又必须有一件合适的衣裙,使她的女性魅力在公众场合亦若隐若现。
戴露愿意为了罗大河,在穿衣的问题上坚持不懈地战斗下去。
张莹莹看着合影,又打开了手机。
她一个一个地揿着号码,眼神里充满着一种向往。
她的目光很亮。
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月亮之上》的彩铃。罗大河看看来电显示,有一些迟疑,《月亮之上》的音乐很有一点撩拨的意味,当然,显示的号码更是在呼唤他。
罗大河打开手机:“是我,你好,张莹莹同志……哈,就是同志嘛,好好,说吧,肯定答应,我还……什么啊?今天晚上,去……唱……歌,我的妈呀,不好办了。我已有安排,张莹莹,哦,莹莹,我改日请你,怎么样,我请你的时候,我一定到。”
张莹莹接着他的电话说:“这是什么话,哪还有你请我你不到的啊……你的心已经乱了,我有感觉。罗大河,接受挑战吧……好,再见。”
张莹莹慢慢地合上电话,她突然又打开,快速拨了号码,大声地:“小霞吗,晚上唱歌取消吧……哎,等等,不不不,我们要继续唱歌,我们姐们儿好好乐一乐。”
她也乱了。
胡英子在医院里感激地看着姬水娟、秦芸和林小洁。
秦芸:“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那你就再耐心等待吧,有需要尽管和我说,姬政委也很关心你,不要慌。你不是一个人在这里,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姬水娟:“英子,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挤时间休息啊。”
秦芸:“好,我们先走吧,结果出来后,英子,一定告诉我,好吗?”
胡英子点点头。尽管,她知道领导并不了解她的一切,但是这种关心已经足够温暖她了。
秦芸驾车,姬水娟和林小洁坐在后面。
秦芸:“大家都挺喜欢英子的,细细的丹凤眼大家都爱看,说她像老上海月份牌上的美人儿。有一次她穿了旗袍出来,真把大家给镇住了。她在老家参加过剧团,还是挺能把握自己的美的,就是不太说话,也不太参加我们组的集体活动,不出班的时候,就不见人影了。她挺勤快,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姬水娟:“你们还是要多关心她,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八小时外的安排要有讲究,小洁,你说对吧,你的八小时以外也一样哟。”
林小洁:“……是,是是。”
秦芸:“我们的小洁啊,心里有着定海神针哪。”
林小洁又一笑。
姬水娟看着秦芸的侧影,脸上又浮上一丝担忧。回到公司以后,她和秦芸又到了办公室。她还想和这个最让她得意的弟子聊聊。
“秦芸,忙了一天的公务,我还得和你再说几句,云亭他……”
“姬老师,我们不说他了吧,你也累了。”
“我想想,也是在为自己求个心安一样。当初你都到了公司,我还让你回去找了自己的教练,说合了你们,我是为云亭这孩子考虑了太多……”
“老师替云亭考虑没有错啊。”
“可是看你们的冷战,我的心里也热不起来,云亭的事不顺,我的心也不顺啊。我看云亭一直在努力,你要看到……”
“是,我知道,我会努力,再去努力。”秦芸见老师总是来谈论自己所谓的婚姻危机,真希望简单结束:“姬老师,您请回吧,我收拾收拾,也该回了。”
姬水娟看着秦芸,还是有了一点信心。
现在该说说江天芳和石智明的事了。
在郊外别墅中,精致的西餐桌上已放上了精致的餐具,葡萄酒在缓缓地倒入水晶杯中。石智明坐着,看着江天芳做完所有的准备动作。他穿着白色衬衣和有肩带的西裤,突然变得绅士起来。
江天芳也换了一套很有女人味的丝质衣裙,胸前的V字领开得很低,裙子颜色是紫的,紫得深浅得当。
江天芳落座:“来,先干了这一杯,预祝新系列成功。”
石智明一笑:“不是预祝的意思了,肯定会大获成功,呵!”
江天芳:“好,肯定成功,你的自信我非常喜欢……来,干了……很多男人不明白,以为谦恭是美德,结果是让很多人看不到他。”
石智明:“尤其是让你这样的美女看不到了。”
江天芳:“很有自知之明,我喜欢。”
石智明笑得有点开心了:“你把自知之明用在自信的人身上,很有创意,我过去从来都听说有自知之明的人才谦恭呢。”
江天芳:“社会现象千变万化,人的现象也千变万化,自知之明的自信是一种独特的魅力,你就是这种独特的人。”
石智明大笑了:“哇,吹捧过度了吧!我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让你妈妈不辞而别呀?”
江天芳稳稳一笑,她明白石智明是一定会提出这个问题的:“妈妈才被你的优秀晕了呢,她看到你忙得不可开交,而且还是忙得乐在其中,就不打扰你了。不是让你的秘书转告了吗?”
石智明对这个回答倒有点意外,他瞧着江天芳好一会儿,把江天芳也瞧得有点诧异。石智明很认真了:“天芳,你妈妈这一次来这里,肩负任务吧,她没有留下意见?”
“此话怎讲?”
石智明注意到江天芳也有点认真:“……你是你妈妈的命啊,她是你的护命全权大使。”
江天芳也笑了,她站了起来,举起酒杯,恰到好处地动了一下身子,风情洋溢,然后边说边走到石智明这边:“智明,这不好吗……妈妈的关心嘛……我是被宠爱的,怎么样啊?”
“你说,你妈妈对这里满意吗?”
“满意。”
“对我满意吗?”
“这只需要我的回答吧。”
石智明侧斜着身子,仰看着江天芳:“明白了,我已经让你满意了……来啊!”
江天芳倒入了石智明的怀抱,一只手高高举着葡萄酒杯,丝质衣袖滑下来,圆润和玲珑的手臂晃着,也晃着葡萄酒和葡萄酒的红。
灯红酒绿的光晕,这是在英皇会所门前。
戴露驾驶着橙色的甲壳虫开上门前广场停下。她兴致浓郁地跳下,步上台阶,朝大街上望去。台阶上不乏俊男靓女擦身而过,但是戴露的姿态很出众,与空姐的训练有素有着一定的联系。
黑色的雷克萨斯以21世纪的速度前行。罗大河驾驶着,他的副驾驶座上,坐着小个子机械师。
银灰色的帕萨特也以21世纪的速度前行。张莹莹驾驶着,车上坐着她原来乘务组的姐妹。
两辆车几乎一前一后开在大街上。
戴露看到了黑色雷克萨斯驶上门前广场。
她从台阶上飞奔而下,美丽的动作晃了很多人的眼。
罗大河跳下雷克萨斯,戴露眼睛放光,但是小个子机械师也跟着跳了下来,她瞥了他一眼,戴露的眼神变了。
在场的三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银灰色的帕萨特给他们又带来了一个意外,张莹莹和三个女伴的出现,使戴露、罗大河、小个子机械师的表情又换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张莹莹和罗大河此中心里五味杂陈。
还是直爽的戴露嚷开了:“哇,太好了,真是有缘分哪!来,我们进去,今晚我们就唱个不休。走啊!”
罗大河:“太好了,走!”
罗大河的这个很男人的口吻,遭到了戴露的白眼。
走在最后的张莹莹瞪了一眼小个子机械师,然后大步跟了上去。
此刻,秦芸到家了,屋子里很整洁,她过去看看健身小间,地毯上没有铺盖,她又去看看卧室,床上也很整洁,被子还掀开一角。
床头柜上,江诗丹顿没有了。
秦芸回头进了厨房,拿出两套碗,又走到客厅,铺好白色的台布,把碗放在桌上。这时,手机的信息铃响了,她翻开机盖。看到手机信息上的文字:“我今晚飞三亚,那里发现一个苗子,领导让我再去做工作。”
秦芸自嘲地一笑,看看白色的台布上的碗具,秦芸又歪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