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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餐露宿父子逃荒 萍水相逢大棒相助

寒冬的午后,天空布满令人压抑的灰云。寒风在轻轻地刮,山间小路旁满目荒凉。

常进柱父子四人衣衫褴褛满脸憔悴,在荒凉无人的路上疲惫地走着。常进柱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咳嗽几声。从离开常家沟起,常进柱就寡言少语,只是不住嘴地咳嗽。虽然说是咳嗽,却怎么咳也没有痰。咳得厉害的时候,嗓子里就像是孵着一只小鸡,发出长长短短的嘶鸣声。常时友兄弟三人年轻,没把父亲的咳嗽当回事,只当父亲是一般的咳嗽。常进柱却凭借经验很快就在心里作出判断,他知道自己这是得了正经病了。但他不能对三个儿子说明,他怕三个娃知道了后害怕,于是便只能在心里暗自着急。有的时候他走着走着就会愣怔住:“啊呀!我要是走着走着就倒下了,这三个娃以后该咋活呀?”

他是真怕自己倒在这路上啊!眼见离榆次越来越近了,他心里也越来越着急了,脚下也就越来越快了。常时友和常时留毕竟年龄大点了,体力没问题,一直走在前头,还把四个人的破铺烂盖轮流挑着。只是苦了才刚八九岁的常时话——两只脚都是水泡,一迈步就钻心地疼,走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跟不上。于是前面的三个人就不时停下脚步,耐着性子等他一会儿。

走着走着,常时话的脚步越来越慢,渐渐落在后面。忽然常时话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走在前面的常进柱听到身后的声音,回过头来问:“咋啦?”

常时话有气无力地低声道:“爹,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咱就稍微歇一会儿吧。”

常进柱正要说话,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将要说的话噎了回去。

常时友回身走到常时话身旁,将常时话背着的小包袱接过来,自己背上,伸手将常时话拉起来,舔舔干裂的嘴唇:“后生家咋就走不动了?咬咬牙,再走一段路,咱到前面有人家的地方再歇。”

常时话的肚子一直在咕噜咕噜地叫:“大哥,你要是能给我吃个馍就好了。吃了馍,大哥你走多快我就能跟多快。”

常时友眼含泪花无言地苦笑一下。小妹妹小小活着的时候,不用说常时友这个做大哥的最疼的是小小。但小小走了,走得让常时友这个大哥心里痛得要流血。现在,他最疼的当然是老三常时话了。老二常时留咋说也大点了,常时友更多的是把常时留这个二弟弟当成帮手或者朋友,对才刚八九岁的老三常时话,他是真当成小弟弟疼。也许在他内心深处,现在已经把对小妹妹小小的疼爱之情,部分地转移到了三弟常时话的身上了,只是他心里并不清楚这一点罢了。

渐渐的,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父子四人一看到小镇,脚下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这是一个破旧潦倒的小镇,不但没有人欢马叫的热闹景象,而且几乎可以说这里人迹稀少。当然小镇的街上偶尔也会有几个行人,但却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街道两旁没有做生意的店铺,倒是有几个乞丐在晒太阳。

两个乞丐见到常进柱父子四人后,走上前去伸出手向他们乞讨。常时友将右肩膀上的担子换到左肩膀上,向两个乞丐露出无奈的苦笑。于是两个乞丐失望地回到墙角,坐下来继续晒他们的太阳。

不远处,“太谷正宗火烧”的幌子迎风飘扬。一个老者一边忙着做火烧,一边大声吆喝着:“火烧,火烧。刚出锅的火烧。五文一个。”

早就饥肠辘辘的常时话看着焦黄香脆的火烧,肚子更加响亮地叫了起来,于是他在火烧摊前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

常时友知道这个小兄弟肚子空了,因为他自己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常时友停住脚步,回头看一眼父亲常进柱:“爹,咱们是该歇歇脚了。”

常进柱咳嗽了几声后点点头:“好,那咱就歇一歇。”

于是父子四人走到一个墙角,将担子和包袱放了下来。

常时话一屁股坐在包袱上,捧着自己的脚:“哎呀!我的脚好疼啊!”

唉,能不疼吗?!鞋底早被山路磨破,脚板上也打了好几个水泡,水泡被磨破后先是流水,接着就流出了血。

常时友四处看看:“爹。你们先在这里歇口气。我去打问打问在这里能不能找点零活儿干。”

常进柱点点头:“也好。你去打问打问。”

常时友走到卖火烧的老者近前,脸上赔着笑:“大爷,这附近甚地方能找到零活儿干?”

老者苦笑一下:“零活儿?唉,这年头,要是有零活儿干,”用手一指不远处的几个乞丐,“他们早就抢着干去了,还能等到你来问?”

常时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乞丐,心里明白老者说的话没错,于是叹口气失望地低下了头。

“兄弟,零活儿也不是没有,就怕你吃不了那个苦。”常时友抬头一看,见和自己说话的是旁边正在喝水的一个壮汉,连忙接口:“这位大哥,就麻烦你告我一声,甚地方能找到零活儿。甚的苦我都能吃。只要有活儿干,苦我是不怕的。咱本来就是受苦的人嘛。”

壮汉将碗里的水一口气喝光,一抹嘴:“镇南头李家砖窑今日个后晌要出窑,正缺人手,你要是找零活儿也只有到他家去。不过他家给的工钱少,对干活儿的人也不大厚道。”

常时友急忙说:“工钱少不要紧,对咱厚道不厚道也不要紧,只要有活儿干能挣到钱,出门在外的人咱还敢计较个甚。”

常时友说的是实情,父子四人离开常家沟的时候人人都饿着肚子。虽说常时友从常进金家的供桌上顺手往怀里揣了几个馒头,但那几个馒头对饿了多日的父子四人来说只能垫个底。后来的几天父子四人几乎就是饿着肚子在赶路。出门在外就是想找着吃树皮都没有啊。

壮汉看一眼常时友,沉思着点点头,缓缓地站起身:“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说甚了。我也正准备去他家干活儿呢。那咱就搭伴一起走吧。”

常时友高兴地说:“真的?大哥你肯带我们一起去?”

壮汉豪爽地一挥手:“甚带不带的,咱们是互相搭伙伴。”

常时友高兴地点着头:“好!大哥,麻烦你等一下,我去告我爹一声。”他急急走到常进柱面前:“爹,人家说镇南头李家的砖窑今日个后晌出窑,人手不够,正在找劳力哩。我去干一后晌,挣一点工钱吃口东西咱再赶路。”

常进柱咳嗽了一阵,紧喘了几口气,高兴地说:“好,太好了!我也去,咱好多挣一点。”说着吃力地站起身来。

常进柱不是不清楚出窑的活计累人,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常时友在三个儿子中虽说年龄最大,可到底还没有完全长成人,扛这样的重活儿的确够戗。可他自己眼下病着,走路都是硬撑着走的,要是再去拼命做这活计的话,兴许当时就倒下了。要是那样的话,这三个娃可就真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了。想是这样想的,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还没有完全长大成人的儿子去受苦,自己倒坐在一边躲清闲嘛。因此他就想咬牙和儿子常时友一起去出窑。

常时话还小,不大清楚眼下的事的轻重。可老二常时留和老大常时友却明白父亲病着哩。那病其实就挂在父亲的脸上嘛。两个懂事的儿子怎么也不会让病重的父亲再去拼命出死力。

常时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常时留赶紧站起身,一把拉住父亲常进柱:“不行。爹,你正在生病,咋能去干出窑这么重的活儿!再说你要是去了,谁来照看话儿和咱的行李?还是我和我大哥去吧。”

常时友点点头:“留儿说得有理。就我和留儿去吧。”说着和常时留一起扶着父亲常进柱又坐了下来。

常进柱知道儿子们说得在理,只好无奈地咳嗽两声:“好,就你们俩去。小心着点。出窑的活儿累,一次不要背得太多了。”看着两个儿子离去的背影,常进柱心里一阵酸楚,不由暗自感叹一声:“唉,地下的婆姨呀你知道吧,咱们的儿子们都懂事,就是我这身子骨咋就不争气哩!不过婆姨啊你放心,我肯定得把娃们往后的日子安顿好,然后我才会心里踏踏实实地找你去。”

路上,壮汉上下看一眼常时友和常时留:“兄弟,看样子你们是逃荒的吧?”

常时友点点头:“是啊。”

壮汉不在意地又问:“从甚地方来的?”

常时留到底太年轻,性子又急,抢着说道:“咱是从……”话还没有说完,身边的常时友用胳膊撞了他一下。常时留一愣怔,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闭上了嘴。

父子四人确实是逃荒出来的,但主要是因为犯了人命案子才逃出来的。常时友心里明白,自己和兄弟常时留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官府兴许正在四处抓捕他们哩。常时友虽说做不到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掏尽一片心,但他时刻记着父亲的告诫:该说的少说,不该说的千万不说。

常时友接住兄弟常时留的话,向壮汉笑笑说道:“咱是从山里来的。”

壮汉根本没注意常家兄弟两人神色有异,只是大大咧咧地点点头,拍拍常时留的肩膀:“我姓段,因为咱壮实得像个大木棒,别人就都叫咱段大棒。唉,老天爷爷几年也不下一滴雨,地里旱得球一样,水地收成不好,旱地根本没有收成。日他妈的,这是个甚年头!苦就苦了咱这些穷汉,空有一身力气,起早贪黑一年出力受苦,到头来连婆姨娃娃都养活不了。我日他妈的,这是个甚年头嘛!”

常时友苦笑着点着头:“是啊,是啊。大哥你说得对对的哩。”

就这样,常家兄弟和段大棒结识了,处处得到他的关照与帮助,并且在日后成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好兄弟。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他们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与段大棒的结识不但使常家在最无助的时候渡过了难关,而且在日后常家最关键时刻,总有段大棒或者段大棒的后人出现。两家的交情一直延续了近百年,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世交。

他们三个人里段大棒年纪最大,算是三个人里的头儿。到了砖窑,一个尖嘴猴腮的工头三言两语向段大棒吩咐完了要做的活计,便指点他们去装砖。

常家兄弟初出山沟,没见过山外面的世界,只是懵头懵脑地四处看。

段大棒听完尖嘴猴腮工头的吩咐,回过身来看一眼常时友和常时留:“两个小兄弟,主家的人说了,背二十块砖一文钱。钱给的是有一点太少了,但这年月能有活干就不错了。你们俩咋说都还小,一次可不敢背得太多。”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常时友和常时留装上背砖的架子,然后转身对装砖的汉子点点头,“来,装砖。”

一开始常时友和常时留对砖窑出窑的活儿还不以为然,认为就算累也累不到哪里。可一搭手干上了,兄弟俩才明白这活儿是真累人,尤其是饿着肚子干这样的活儿,更是有点吃不消。累也还罢了,更要命的是旁边还有几个工头不时地指手画脚粗暴地喝骂催促。

干了一会儿,常时友感到自己有点吃不消了。连自己都吃不消了,兄弟常时留年纪更小,肯定也累得够戗了。常时友弯腰背着砖咬咬牙,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兄弟常时留,不无担忧地低声道:“留儿,你要是背不动了就先歇一下,缓口气再背。”

常时留的确已经吃不消了,可一想到饥饿中的三弟和病重的父亲,他鼓足余力继续吃力地走着。对大哥常时友的话也只是倔强地摇摇头:“我还行。”

就在常家兄弟低声说话的时候,尖嘴猴腮工头狠狠地瞪一眼常家兄弟,叉腰尖声对着走在面前的苦力们喊叫着:“快背快背!背得多,挣得多。可你们得小心些个,不要把砖给咱背得打破了,打破了砖可是要赔的。”说着又狠狠地剜一眼常时友和常时留。

常时友、常时留在尖嘴猴腮工头狠歹歹的目光瞪视下,赶紧低头弯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背了几个来回后,从小在繁重的体力劳作中长大的常时友渐渐地适应了背砖的活计。看看身边比自己年长的人也就和自己背一样多的砖,常时友就有点得意了:“我还行啊。我不比别人差甚嘛。”

在有了觉得自己还行的想法后,常时友面带一丝别人根本察觉不到的得意的笑意又回到砖窑。装砖的汉子往常时友后背上装完砖,拍拍常时友的胳膊:“后生,发甚愣?走吧。”常时友将后背上的砖掂一掂,咬咬牙回头看一眼装砖的汉子:“大哥,你给咱多装几块。”装砖的汉子善意地笑笑,于是常时友后背上的砖又多了几块。

旁边的常时留看一眼大哥常时友,暗自点点头,回头看着装砖的汉子:“大哥,给咱也多装几块。”

装砖的汉子是个好心人,看了一眼眼前的半大小子常时留,有点担忧地说道:“小后生,你还小,力气不够,背得太多了受不了。可不能为了钱不要命嘛。”拍拍常时留的肩膀,“做甚活计都不能发狠嘛!走吧,小后生。”

常时留装腔作势地掂掂后背上的砖,不服气了:“大哥,你可不要小看人。再多背几块咱也没甚问题。来吧,就再多装两块吧。”走出两步的常时友回头看看常时留,眼神里流露出心里的担忧。常时留扫了一眼大哥常时友,看出了大哥的担忧,就不在意地笑笑:“真的没事。”

装砖的汉子无奈地给常时留又加了两块砖。看着常时留吃力地向窑场走着,装砖的汉子依然不放心地冲着常时留的后背喊:“小后生,能背就背,背不动可不敢逞强啊!”

常时留一边吃力地走着一边咬着牙:“老哥,你放心吧,我没事。”紧走两步赶上前面的常时友,舔一下干裂的嘴唇:“大哥,你饿不饿?”

常时留是饿得头昏眼花了这才问大哥这话的。其实常时友也饿得心慌,可常时友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成。咋,你饿了?”

常时留眼前突然一黑,连忙停下脚步缓了口气,摇摇头:“我?不饿,不饿。”嘴里这样说着,肚子里却咕噜咕噜地叫起来了。

饥饿加上劳累,使常时留的体力到了极限。又背了两趟砖后,常时留就感到脚下发飘,虚汗出得把衣服都湿透了,渐渐地与段大棒常时友的距离也就拉开了。当常时留再次回到砖窑内,段大棒和常时友已经背着砖走出砖窑了。

常时留等着装砖的汉子给自己后背上装完砖,猛地感到眼前又是一黑,接着双腿发软身子晃了几晃。他闭上眼,定定神,还是咬牙艰难地走出了砖窑。

常时留吃力地一步一晃走在背砖的人流中,渐渐地走到尖嘴猴腮工头身旁。正在此时,常时留突然感到天旋地转,不由自主东倒西歪地向前趔趄了几步,一头正好撞在尖嘴猴腮工头身上。尖嘴猴腮工头生气地将撞到自己身上的常时留一推:“不长眼的孙子鬼,走路看着些个。”

在尖嘴猴腮工头的一推之下,本来就站立不稳的常时留趔趔趄趄向后连退几步,眼前一黑终于摔倒在地上,眼睛一闭昏死过去了。后背上的砖也摔破了好几块,自己的头也被砖磕伤了,血流了满脸。

尖嘴猴腮工头走过来看着昏死过去的常时留,瞪着眼生气地骂了一声:“日你大的,把砖打破了还要装死!”就在尖嘴猴腮工头的喝骂声中,常时留身边陆续围过来了几个背砖的汉子。尖嘴猴腮工头一挥手大声呵斥道:“看甚?看甚?有球甚好看的?赶快去干活。”

段大棒和常时友空着手从砖场走了回来,正好看到尖嘴猴腮工头踢了昏死在地上的常时留一脚,嘴里还骂个不停:“孙子鬼,不要装死了。你就是再装死打破的砖也要赔。”

常时友看到倒在地上的是老二常时留,双眼一怔,抢上一步,弯腰扶起地上的常时留,焦急地连声呼喊:“留儿,留儿你咋了?留儿,你醒醒,醒醒啊!”

段大棒瞪着眼一把推开尖嘴猴腮工头:“人都躺在地上了你还踢打?”

尖嘴猴腮工头被段大棒推得退了几步,气急败坏地喊叫起来:“我是让他快起来干活。打破的砖是要赔的,就从他的工钱里扣。孙子鬼,以为装死就没事了。哼,想得美!”

这时旁边几个早就看不忿的汉子七嘴八舌冲着尖嘴猴腮工头喊了起来:“人是被你推倒的。”“推倒人倒有理了?还要打人。”接着一群人围过来附和:“我们亲眼看见的,人是被你推倒的。”

段大棒瞪眼怒视着尖嘴猴腮工头:“人是你推倒的,打破的砖要赔也得你赔。这个小后生的工钱一文也不能少。人要是没事就拉倒了,人要是有甚事,咱再找你算账。”说完弯下腰和常时友一起呼唤着常时留。

半晌,常时留缓缓地睁开眼睛醒过来了。常时友看到常时留醒过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留儿,你可醒过来了。”

常时留有气无力地低声道:“大哥,我没事。就是……就是心慌得很。”这时他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段大棒看看常时留的伤口,也松了一口气:“只是擦破一层皮。看样子是饿得过头了,又干这受死人的活儿。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火烧,“来,小后生,先吃口东西再说。”

火烧,真正的吃食啊!

这大饥荒年月,人们为了一口吃食会拼命,可段大棒却把自己的吃食拿出来让常时留吃。常时留心里一阵激动,但他却明白,自己要是吃了这火烧,这位段大哥和他的家人也许就要饿肚子,甚至会饿死啊!“段大哥,这……我咋能吃你口里的食。我吃了,你吃甚?再说你还有娃还有……”他推辞的话是真心的。

段大棒让食的举动也是真心的。段大棒不容分说将火烧塞在常时留手里:“你放心吃你的,我这里还有。”回头问身后的汉子们,“有水没有?”

一个汉子答道:“这位大哥,我这里有水。”说着将水递过去。

常时留看着手里的火烧,眼含热泪:“段大哥,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在平常,一块饼一块馍不算个甚,可眼下这是个甚年月?这是大灾荒年月啊!其实在场的人谁都明白,这灾荒年头的一口吃食可能就是一个人甚至是一家人能不能活下去的命根子。没有这一口吃食,好端端一个人一旦倒下了,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段大棒将递过来的水接到手里,看着常时留:“小后生,甚也不要说。你先吃。慢点吃,不着急。”

后半晌的时候,段大棒、常时友和常时留怀里装着刚刚挣来的几文钱回到了火烧棚子前。早就盼着自己的亲人回来的常家人和段家人,不但盼到了亲人,还盼到了各自亲人怀里的几文钱。于是各人的嘴里就有了一个不大不小,但却美味无比的火烧。

常时友一边吃着火烧,一边把后晌在李家砖窑干活的事断断续续向父亲常进柱讲了。常进柱咳嗽着,感激地看着段大棒:“这位大哥,今日个我这俩娃可真是多亏了有你呀。”

段大棒拍拍正在吃火烧的常时留的头:“大叔,这没甚。都是逃荒在外给人家熬活挣饭吃的受苦人,相互照应是应该的。咱受苦的人不照顾咱受苦的人,谁还能来照顾咱?”转头向卖火烧的棚子里招呼着,“小玲子,把你妈扶出来,咱也该上路了。”

段大棒七八岁的女儿小玲子刚吃完火烧,搀扶着面色蜡黄病歪歪的娘从棚子里走了出来。段大棒指指小玲子母女两人对常家四人说:“这是我闺女小玲子。这是我家里的。”又指指常进柱父子四人对小玲母子说,“这是常大叔。这三个是友儿、留儿和话儿。”段大棒看一眼妻子,再看看常进柱的三个儿子,心里就充满了羡慕,但也只好无奈地叹口气说道:“我说婆姨,你看看人家,三个大小子,就是逃荒在外心里也舒坦。唉!你啥时候也能给咱生个儿?”

段大棒的一句话,让常进柱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小小,心里一阵伤感:“小子闺女一个样。唉,我本来也有一个闺女的,比小玲子小几岁,可……唉!不说了,不说了。”

段大棒推起身旁的独轮车。常时友和常时留将段大棒之妻搀扶着坐在车上。小玲子一蹦也上了车。

段大棒推起独轮车回头向常进柱点点头:“大叔,我们先走了。你们要去的车辋村也不远了。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赶天黑就能到。要是有缘,兴许咱们还能再见面。”说着推起车向前走了。

常进柱看着走远的段大棒:“这位大哥你走好。”回头向三个儿子连声感慨,“好人啊。逃荒在外能遇见这样的好人,这是咱们的福气哩!”说完靠着墙角蹲下来,一口一口地喝着水。

常时友将目光收回来,看一眼喝水的父亲常进柱,将一个火烧塞在父亲手里:“爹,你不要只是喝水了,再吃一个火烧,咱好赶路。”

常进柱咳嗽一声,将手里的火烧一分为二,给了常时留和常时话:“来,你们吃,爹吃饱了。”

常时话虽说岁数还小,但也懂事也知道心疼父亲。他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半块火烧没往自己嘴里放,而是将半块火烧往父亲常进柱嘴里塞去:“爹,你吃,你吃。我吃了两个还没饱,你才吃了一小块就能饱?”

常进柱疼爱地看看小儿子常时话,眼含泪水哽咽着点点头:“好,好。爹吃。”

正如段大棒所言,常家父子四人赶到车辋村的时候,天色刚刚黑下来。

父子四人一路打探着走来,现在站在村口却不知道这个村子是不是车辋村。父子四人正在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个放羊老汉赶着一群羊从后面走来。

常进柱侧身让开村口的路,脸上赔着笑:“老哥,这可是车辋村?”

放羊老汉停住脚步点着头:“对对的,这里正是车辋村。”

常进柱一听他们真的已经到了车辋村了,心里一阵高兴后又有点忐忑了:“老哥,咱是外乡人。再打问一句,车辋村的赵举人家咋走?”

这个放羊老汉是个爱说话的人,一说起话来就守不住嘴。也难怪,一个放羊的人,平时总是和羊群做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放羊老汉上下打量着常进柱父子四人,嘴里就连锅带碗开说了:“赵举人那是咱这一带的学问人,满肚子都是古今。谁不知道?就连咱这一带的大财东王老爷都请赵举人教书哩。唉,可惜王老爷的公子是个不争气的朽才,赵举人就是再有学问我看也教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哦,对了,你是问赵举人家呀,好找。你往前走百十步,右手的一个小街门,门边有一对石鼓的就是了。”

常进柱点点头:“老哥麻烦你了,那咱就去了。”

放羊老汉笑道:“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去,你们快去吧。眼见得天色就要黑透了。我也要赶紧把我的羊圈进羊圈了。”

车辋村赵家的小院子里很是幽静。赵举人一早就到王家大院给王家的独子王守义教书去了。姐姐依儿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饭,妹妹惜儿一个人认认真真临摹赵举人亲笔书写的《陋室铭》。写完后,惜儿歪着头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字,又和父亲赵举人的字比较了一番,然后自己满意地点点头,将笔放在笔架上,顺手拿起旁边没有剪完的剪纸剪了起来。

一只小蜘蛛飘飘荡荡从空中落到惜儿手中的剪纸上。惜儿看着小蜘蛛,停下手中的剪刀,对屋外喊:“姐姐,快来看,一只小蜘蛛从天上落下来,正正好就落在我的剪纸上。”

依儿一边从屋外跑进来,一边认真地说:“惜儿,不要动。让我来看看它往哪个方向爬。”说着低头看着小蜘蛛,“惜儿,你知道吗?这可是喜蜘蛛。有客自远方来,喜蜘蛛就先来报信哩。”

小蜘蛛向前爬了几步,忽悠一下又飘得没影了。

依儿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呀,惜儿,咱家要有客人了,是从西边来的客人。”

惜儿虽然年纪不大,但不像一般的小姑娘总是当姐姐或者哥哥的跟屁虫,在赵举人的熏陶下,她凡事有自己的主见。听姐姐依儿如此认真地说,惜儿心里却依然不太信服,就把嘴一撇:“我不信。你骗人。”

对惜儿的不信服依儿显然有点不高兴,白了惜儿一眼:“老人们都这么说。你不信拉倒。”

惜儿还是不服气:“等爹回来我问爹。爹说是,那就是了。爹要是说不是,你就是骗人。”

此时赵举人正在王家大院幽静的书房里,认认真真给王家眼下的当家人王正发的独子王守义授课:“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坐在赵举人面前的王守义昏昏欲睡:“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打了一个哈欠,“先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咱还是留到明日个再说吧。”说完他扯着嗓子拉起了山西梆子的唱腔,“我现在可是肚子空空也。”

面对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就是神仙也徒唤奈何。赵举人终于无奈地合上面前的书:“唉,那好吧。今日个咱就到这里,下课吧。”

一听到下课了,刚刚还昏昏欲睡的王守义顿时来了精神,将手中的书往桌子上一拍,拉着山西梆子戏文的唱腔高声喊了起来:“退堂!”

王守义的声音未落,王家眼下的当家人、王守义的父亲王正发推门进来,瞪一眼儿子王守义:“你个孙子鬼,在书房里大呼小叫甚?”

王守义一见进来的是父亲王正发,连忙低下头悄悄地溜出了房门。

赵举人起身对王正发作揖:“东家,有甚事情?”

王正发点点头:“啊,没甚事,我就是随便转转。先生,近来犬子的书读得可有起色?”

一听王正发问自己学生王守义的学业,赵举人为难了:“这个……”

王正发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所谓知子莫如父嘛。王正发叹口气,一挥手:“先生你不要为难。这个逆子生就个不成器的东西,你能教多少算多少。当然了,先生如果真能将我这个逆子教出个样子来,我王正发是绝不会亏待先生的。”

对东家的这番话,赵举人唯有报以苦笑。

赵举人对学生王守义的失望是无疑的,要不是为了在这灾荒年月给自己和家人挣口饭吃,才高八斗的赵举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给这样不争气的学生执教。不为别的,只为丢不起这人呀!俗话说名师出高徒。学生若是不争气,老师的颜面何在?知道的人会说这个学生是朽木不可雕,不知道的人却会认为他这个先生徒有其名,实际上是在误人子弟。

比对起来,依儿和惜儿这两个女儿却太让赵举人满意了。两个女儿一样的聪明,一样的伶俐,一样的乖巧。年纪稍大一点的依儿更端庄稳重一些,年纪稍小的惜儿更活泼开朗一些。赵举人曾经对两个女儿爱怜地说过:“人常说好闺女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你们两个就是爹掌上的两颗明珠。爹是一手一明珠呀。”话里话外明显地流露出对两个女儿的喜爱和引以为豪。当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赵举人也常常会从心里发出痛苦的叹息。这叹息全是为六年前走失的儿子而发,那是埋在他心底里的暗痛和隐恨,只是他极少向第二个人提及此事。

赵举人越是思念六年前走失的儿子,就越是爱怜眼前两个女儿。

晚上当赵举人坐在饭桌前看着对面正在吃饭的两个女儿,竟又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来,要是儿子没有走失,现在也该十四岁了。六年前的儿子和眼下惜儿的岁数一般大小,刚刚好是八岁。那时候,刚刚八岁的儿子在赵举人的教导下已经开始念《大学》了。这个儿子不但书念得好,还写得一手家传瘦金体的好字。

可谁能想到都八岁的孩子了,到潇河边玩耍就能一去不复返。八岁的孩子怎么会走失呢?那一定是遇见了坏人把孩子给拐走了。赵举人曾经无数次地如此推断过,但是无论他怎么推断,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是一去不复返了。这样想着的时候,赵举人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天长日久,两个女儿慢慢地就知道了,爹只要发出轻微的叹息声,就说明爹正在伤心地想念走失的哥哥。两个女儿就会想方设法转移爹的注意力,以减缓爹的伤心和忧思。

今天惜儿见爹又在皱眉叹息,眨眨眼赶紧说:“爹,姐姐说小蜘蛛是喜蜘蛛,喜蜘蛛是告诉人们有客从远方来。她说得对吗?”

赵举人回过神来,吃了一口饭笑着说:“人们都这么说,可是应验了的没几次。”

话音刚落,大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天色都黑下来了,谁还会来拜访?赵举人一愣神,放下碗筷:“依儿,去大门外看看是谁。”

依儿答应一声,放下碗筷,起身走出屋子。

大门打开后,依儿就看见衣衫褴褛的常进柱父子四人站在大门外。

常进柱咳嗽几声,探头向院里看着,小声轻气地问:“姑娘,赵举人是住这里吗?”

依儿一边惊异地打量着常进柱父子四人,一边点点头:“是住在这里。你们是?”

常进柱悬着的一颗心踏实了,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依然赔着笑说:“我姓常,是从山里的常家沟来的。”

依儿微微愣怔了一下,随后就惊喜地瞪大眼睛看着常进柱:“常家沟,常家沟。呀,你是表大爷吧?”

依儿是知道自己家有这一门表亲的。赵举人的母亲和常进柱的父亲是亲兄妹,就是说赵举人和常进柱是姑表兄弟。在常进柱和赵举人还是鼻涕娃子的时候,父亲带着常进柱来车辋村小住过一些日子,但早年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更多的时候是赵举人的母亲带着儿时的赵举人回常家沟娘家。常进柱和赵举人是光着屁股一起玩耍着长大的表兄弟。

成人后,常进柱就再没来过车辋村,身份不一样了嘛。在常进柱看来,远近闻名的才子和种地的汉子之间没甚话说了。这回如果不是遇上了急难走投无路了,常进柱也不会想到这位多年没有来往的表弟。

赵举人的想法却和常进柱不一样。赵举人一直很怀念儿时在山里常家沟度过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当然也怀念儿时的玩伴——表兄常进柱,因此经常和两个女儿念叨这位在山里常家沟的表兄。

见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女娃叫自己表大爷,常进柱猜想这一定是表弟赵举人的千金,心里一阵惊喜,连连点头:“是我,是我。你……”

依儿回头冲着屋里高兴地大声喊了起来:“爹,我表大爷来了。”一面说一面将常家父子四人让进了院子,“表大爷,来,来!快都进来吧!”

随着依儿的喊声,赵举人从屋里疾步走出来,连声感叹道:“哎呀,是表兄来了。”打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自家表兄弟,当然用不着过多的面上的礼仪。赵举人忘情地一把握住常进柱的手:“表兄,你咋冷不丁来了?真是咋也没有想到你会来嘛。”

常家一家远道而来就是投奔赵举人来了,当真见到了赵举人后那份激动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常进柱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着,两眼模糊地看着赵举人,哽咽着叹息一声:“唉!表弟,说来话长了。唉!唉!真是一言难尽啊!”

惜儿惊讶地看着突然造访的远方亲戚,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此时她心里还在惦记着喜蜘蛛的事,良久才认真地小声对姐姐依儿说:“姐姐,喜蜘蛛还真灵啊。”

听惜儿这么说,依儿得意起来了:“那当然。姐姐说的还能有错?”

听到旁边两个女儿小声嘀咕,赵举人回头高兴地说:“依儿、惜儿,这就是我常和你们说起的表大爷。”他又指着常时友兄弟三人问,“这是……”

短暂的激动后,常进柱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这是我的三个小子。”他指指常时友:“这是老大,友儿。”常时友恭恭敬敬向赵举人鞠躬,叫了一声表叔。常进柱又指着常时留:“这是老二,留儿。”常时留也恭恭敬敬向赵举人鞠躬,叫了一声表叔。常进柱接着又指着常时话:“这是老三,话儿。”常时话到底还小,又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这个时候就想往常进柱身后躲藏,却被常进柱一把拽出来。常时话只得红着脸,腼腆地向赵举人匆匆鞠了一躬,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叫了一声表叔。

常时话的举动引得依儿和惜儿在一旁禁不住轻声笑了出来。常时话就更加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连忙藏到常时友的身后。

这时候就显出赵举人的儒门家教得当了。就见依儿落落大方地笑着提醒赵举人:“爹,你怎么尽顾着说话,也不让我大爷进屋。”

赵举人如梦方醒,伸手拍拍脑门:“噢。对对。我是见到你大爷心里太高兴了。来,来,进屋,都进屋去。”

常进柱和赵举人相让着,几人一起进了屋。常家父子四人将行李包裹找地方放了下来。

赵举人这时也慢慢地恢复了儒者风范,礼让着常家父子四人:“坐,坐。咱先吃饭。一边吃着一边谝着。”回头对依儿和惜儿吩咐道:“惜儿,你去拿几副碗筷来。依儿,你再去煮点饭切点咸菜来。”依儿和惜儿答应着去了。赵举人苦笑着:“唉,这灾荒年月的,连点像样的待客吃食都没有。表兄你见笑了。”

常进柱叹息一声:“这是甚年月甚年景,还说那些个客气话。”说着常家父子四人在饭桌前坐了下来。常进柱四处看一眼,疑惑地问:“弟妹回娘家了?咋不见面?”

听了这话,赵举人顿时神色黯然了:“走了。唉!平日里没病没痛的一个人,两年前得了一场伤寒,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就走了。都是这大灾年闹的。吃,吃不上,治病又没钱,咱把人家给耽误了。唉。”

常进柱点点头,叹息一声:“对对的。我看弟妹怕也是想……唉!”常进柱是知道赵举人儿子走失的事的。几年前赵举人带着侥幸的心理,曾经托人到常家沟打问过常进柱,让常进柱留心着看能不能遇见已经走失了的儿子。常进柱知道赵举人伤心儿子的走失,因此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赵举人伤感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唉!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咱先吃饭。你们这一路赶来,娃们怕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时依儿端来了刚熬的一锅稀粥,惜儿也拿来了碗筷。依儿给常家父子四人每人盛了一碗稀粥。

赵举人热情地礼让着:“你们走了远路,肯定饿了。先喝一碗稀粥,一会儿依儿做好了干饭再吃。”见常时友、常时留和常时话三人看着面前的稀粥没有敢动筷子,赵举人更加热情地说,“表兄,喝吧,喝吧。三个娃,来,都端起碗来,先喝稀粥。”

小镇吃的火烧没够垫底,又走了一段路,常进柱的肚子也早空了。常进柱咂咂嘴点点头,示意一下三个儿子:“喝,都喝。表叔打小和爹一起长大的,和爹就像亲兄弟一样。喝吧,喝吧。”说着率先端起面前的碗来。

于是屋子里就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常家父子喝稀粥的长长短短、吸溜吸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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