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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鲁旭春自从打伤了吴八离家之后,趁夜向南跑出了估计一百多里路。他以为吴八定死无疑了,矿上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他不敢怠慢,又忍住疲困一气走了一天。累了就坐下来,吃几口母亲给他打在包袱里的煎饼,渴了找河边或水井喝上口水。由于一直没停跑路,他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就歇在靠近路边的树林里,躺下便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醒来时,他感觉浑身像瘫痪了一样,实在走不动了,就又拿出煎饼,倚在一棵小树上吃了起来。刚吃了几口,忽听到林子外的小路上传来几声女子的哭啼声,中间还夹杂着男人的吆喝声。旭春想: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吵闹?他立刻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警惕地躲在林边的草丛里向着路上观望。就见从北面的小路上来了四个人,走近了,发现是两个一身乡丁打扮的汉子,每人手中拿着条长枪,押着一个年轻女子,正朝这边走来。那年轻女子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看上去有十八九岁的年纪,她被两个汉子连拽带拖,不时有反抗的动作。三个人后面十几步远处还有一个老者,他不时被两个乡丁模样的人踹倒,爬起来,再踹倒,又爬起来,继续追赶着,嘴里不住地在喊着什么。

走到跟前旭春渐渐听清楚了,老者像是在乞求乡丁模样的汉子放了他的女儿,而那两个汉子不光不理睬,而且还不时交替地踹那老者,不让他往前去挡路。

“快走,快走。”两个汉子连拖带拉地拽着那女子,还不时地用枪托捣,来督促她快点走。

而后边的老者乞求着,甚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求你们,放了我闺女吧,是我的错,我来顶,凭什么抓我的闺女。”

“你个老东西,你还值钱?还不快滚回去。再跟着吵闹,要你的老命!”两个汉子又骂又带威胁地对着老者吼道,并不时地拳脚相加。

旭春看到此情景,怒火胸中烧,愤恨至极。等他们走到了跟前时,旭春端着枪一个箭步从树林边草丛中猛地窜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大声喊道:“赶快停下,不许在光天化日之下绑人!”

两个家伙被旭春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先是一愣,仔细定眼一看,是个毛头小伙子,就想拉枪栓,来镇住对方。

“不许动,谁动和他不客气!”旭春“哗啦”一声提前拉起了枪栓顶上火,断喝道。

“是哪路的野小子敢拦爷的道,你不要命了?”其中一个稍高胖的家伙趾高气扬地问道。

“少废话,赶快把人放了,不然的话要你们好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人,没有王法了吗?谁敢动叫他脑袋开花。”说着,旭春把枪口对准了两个家伙。

两个家伙也不示弱。那个高胖点的家伙上前喊道:“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你没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谢家寨,不知死活的小子,你不要命了?这女人可是我们家老爷——谢老爷要的人。你敢劫谢老爷的人,真是胆大包天了!”

“我不管是谁的人,是什么人,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就是不行!”旭春不但不胆怯,而且更理直气壮地喝道。

“这位大哥快救我,求求大哥了。”被绑的女子挣扎着,口中发出迫切的恳求声。

“妈的!我看你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活得腻歪了。”高胖家伙说完就要拉枪栓。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旭春端起枪,朝着胖家伙端着的枪开了火。“砰”的一声,那家伙的枪被打落在地上,紧接着,旭春以最快速度又一次拉开枪栓顶上火,朝着另一个想要拉枪栓的人脚下开了一枪,然后又再次快速顶上了火。

两家伙哪里见过这场面,高胖家伙被吓得打了个趔趄,他枪也不要了,扭头就跑;另一个也干脆丢下枪,顾不上擦擦吓尿的裤子,也撒腿跟着跑了。旋踵间,两人跑得无影无踪了。

旭春也不追赶,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俩乖家伙,就会欺负老百姓,真打起来,才放了两枪,就吓得比兔子跑得还快了。

旭春上前解开姑娘身上的绳子,说道:“这俩家伙被赶跑了,你们可以放心地回家了。”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救人英雄且慢走!”老人在后面一边说一边阻止道。

“这位大哥请留步!”姑娘也马上过来拦住了旭春的去路。

爷俩把眼前刚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此时,一点也没表现出来恐慌和害怕,他们走上前来,姑娘跪在了旭春面前说道:“谢谢这位大哥相救,谢谢大哥!”刚要磕头,被旭春止住了,道:“可不要这样啊,我也没做什么,救你们是应该的!”并连忙扶起姑娘。

刚刚还被踹倒在地上的姑娘的父亲,因看见刚才眼前发生的事情,对面前这位青年的舍命相救非常感激,他也欲跪地说道:“谢谢这位壮士救了我家小女,谢谢壮士救命之恩。”

旭春赶紧上前搀扶就要下跪的老人,说:“可别这样,我可担不起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管是谁看见都会救您的!请问大叔贵姓,家住何处?抓您闺女的又是何人,敢在这大白天的,干这等缺德的事?”

老人听后叹了口气,就将近些天来发生于父女身边的事情,仔仔细佃地述说了一遍:

原来这位老人姓张,名万发,五十多岁,膝下这一女叫张月季,年方十八岁。张老汉家境贫寒,月季的妈自生下月季后不久,就得了一场怪病去世了,剩下可怜的父女相依为命。张老汉只好给离家三里路的谢家寨镇的土财主谢富禄家养牲口,挣点粮食,养家糊口。他起早贪黑,几只牲口喂养全包在他一个人身上。一年下来,靠一亩薄地和挣几斗粮食维持生计。东家谢富禄,是谢家寨的大户财主。别看他个儿不高,可却工于心计,长着一双像蛤蟆似的贼眼睛,秃头,因头形似葫芦,人送外号谢葫芦。他在镇上有铺子和买卖,家里有长工、短工,还养着五个家丁,家丁配有长枪保家护院,因此,谢葫芦是谢家寨周围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也是谢家寨一霸。今春干旱,眼看着庄稼干成了黄秆子,没水浇,干着急。张老汉想,不能眼看着自家地里的庄稼白白干死,就以遛耕牛作借口,偷偷地拉了几趟水浇了浇自家的旱地,谁曾想到凑巧了,这牲口突然就死了,这下可把父女二人吓坏了,纵然有一千张嘴也讲不明白了。当谢葫芦得知此事后,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像蛤蟆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像葫芦一样的脑袋上布满青筋,当场就指使着家丁将张老汉痛打了一顿,并撂下话,限十日之内赔上牲口,或交上五块大洋。否则,就用人抵债,或者去见官吃官司。

原来,月季多次去谢家看她爹时,就被谢富禄瞄瞅上了。虽然,月季长得不是太俊俏,可五官还算端正,人皮肤又白了点,俗话说:一白遮十丑,虽然穿着有补丁的裤褂,可洗得干干净净,合体的衣裳裹着的身材,也能显出少女的芳美。看见了月季,谢葫芦春心又动,又萌生出纳小妾的心思。那次,他直勾勾地盯着月季的丰满臀股,被他小老婆看到了,逗笑道:“老爷的眼都看直了,若是看上了,娶过来不就得了,省得这眼看直了,累得慌!”“去去去!哎……你可别说,这丫头长得可真叫水灵。”谢葫芦赞叹了一句。

他小老婆这回真吃了醋,寒碜道:“那你就娶过来得了,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一门心思想这个,还对姑娘家有这样大的精神头,不是有病吧?你在外读书的儿子媳妇比她还大好多呢!真娶了来你让他们回来管她叫什么?不闲臊得慌!老牛还想吃嫩草?”

谢葫芦这小老婆可不是一般的主儿,她过去曾当过窑姐,老喜欢将乳房的大半截暴露出来,当初谢葫芦逛窑子的时候,就是被这迷住的,于是便将她从窑子里赎了出来。而他的大老婆吃斋念佛,对此不以为然,不屑一顾,作为原配,她又有一子,这儿子外出读书已经多年,已有儿媳孙儿。虽说大老婆比谢葫芦大几岁,其也知道管不了这花心的老头子。自打他娶了这二房,大太太就一直住在后院子里,整天念佛诵经,也不与外人见面了。这小老婆在窑子里历练出来的“癖”就是露奶,常为了显示自己的白净、风韵,不自主地露出脖子下白白胖胖的半拉前怀。街坊邻居给她起了个雅号叫“白饽饽”,可她听说后还以此为荣耀哩!

谢葫芦看见小老婆吃醋说怪话,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就你多嘴,怎么了,你吃多了,撑着了,管起老子的闲事啦?”

“白饽饽”也知道这男人的秉性,见他发火也就不再较真了。

可时间长了,每次这月季小姑娘来,谢葫芦总是直愣地瞅着,“白饽饽”也总说:“当心点,瞅进眼里扒不出来了!”

有句老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谢葫芦是整天绞尽脑汁惦记着,可又想不出好的办法把这丫头娶进来,此事就慢慢搁下了。

没想到,天赐良机,牲口的死使谢葫芦觉得机会来了,就提出了让张老汉赔偿的条件。他也知道,那个老东西根本就赔不起。他心中窃喜,以为这“纳小”不成问题了,到时候就等着将月季娶进门了。

牲口死了十日之后,张老汉东拼西凑连半数的钱也没有凑够。一个庄户人,又没有外财,就靠打工及种一两亩薄地维持,去哪儿弄这么多的钱?这不是要人命吗?他只想着将还债的时间缓一缓,暗自思忖还债的办法。不曾想十日期限刚到,谢葫芦的家丁就找上门来了。

“谢老爷说了,你还上牲口我们拉着走,五块大洋也成。要是都没有,就别怪我们把人带走了。”两个家丁中那稍高胖的一个,凶狠地说道。

张老汉自然是没有牲口,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只好连忙哀求道:“劳烦你们去跟谢老爷说说,可否再缓一缓,再缓些日子,这钱我给谢老爷送去还不行吗?”

“不行!老爷说了,‘带不回牲口,也要带钱回来,钱也带不回就带人来,要都带不回来你俩就滚蛋!’你说让我们怎么办?”

看见张老汉蹲在地上不做声,两人一声招呼,便闯进屋里,将正紧张地向外张望的月季抓了起来,给反绑上了,月季拼命地反抗,骂道:“你们这俩浑蛋,不是人!人能当牲口还债呀?你们会遭报应的。”月季他爹也从门外急着跑进来拉扯着,不让绑人。

不管爷俩怎么反抗、哀求,都没有用,这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将月季绑好了就往外拉。一个往外拽月季,另一个用枪横挡住张老汉,不让他跟着。街坊四邻只是围着看,也没人敢管。谁敢得罪那有钱有势的谢财主?这村子离镇子这么近,谁敢阻拦,一会儿连镇上警所的人也立即就能赶到,将其逮了。因此,谁也不敢出来惹祸。

被旭春扶起来的张老汉,将事发缘由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以后,旭春听得真真切切,愤怒的情绪不能自抑,他骂道:“这世上竟有如此刁蛮的家伙!谢财主敢如此霸道,竟用人来换牲口,太不拿人当人了,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这个世道都是恶霸当道,太凄惨、黑暗了,这些恶人就应该一个个砍了才解气!”

张老汉慌忙劝道:“这可使不得,他们人多势众,马上就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了。这位壮士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谢谢你救了我们,你快跑吧,若不,过会儿,谢家带着人来拿你,你可就走不了了。”

“大叔,不用怕,他们敢来,我这家伙也不是吃素的。”说着,旭春把拿着的枪晃了晃,然后又毫不在乎地发话了:“不就死一头牲口吗?他竟然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他真的就不怕王法吗?你给他家干的活也已足够买一头牲口了。再说了,如果他们再敢来抢人,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它答不答应。”说完就又再晃了晃手中的枪。然后他捡起另外两支掉在地上的枪,往肩上一背,回过头来对爷俩说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家。”

张老汉无奈地应道:“那好吧,既然你救了我们,我们就生死在一起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到我家吃顿饭,喝口水再走吧!”

“好吧!我送你们回家去。”旭春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跟在爷俩后面,将他们送回了家。

街上的四邻都惊异地看着他们,因为刚才他们被抓走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与现在全然是两回事,人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家里,月季烧水做饭,老汉倒水沏茶,招待客人,就像事情没发生一样。因为昶春一直用这样的话安慰他们:“有我在,凭他们那两下子,不怕他们不讲理。”

爷俩听到安慰的话,也见识了旭春的枪法好生了得,明白谢葫芦的家丁不是他的对手,有旭春在,也就觉得踏实了许多。不过他们还是作了最坏的打算,旭春走,他们也马上离开这里,到北边几十里外的尚桥村,也就是月季的舅舅家暂避一时。

且说那两个家丁跑回谢家,刚来到门口,碰巧撞上往外走的谢葫芦,看到两人慌里慌张、气喘吁吁的样子,谢葫芦马上惊异地问道:“带着人了吗?看看你们急三火四、慌慌张张的样子,出什么大事了?”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你要的人被一个持枪的人劫走了!”高胖家丁喘着气答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屏住气,慢慢讲!”谢葫芦瞪着他那一对蛤蟆眼说道。二家丁就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地禀报给了谢葫芦。

谢葫芦听后肺都气炸了,脸色变得铁青。他挥手给了每人两个耳光,狠狠地骂道:“我养了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他一个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像赶兔子似的。你们手里的家伙呢?是高粱秸还是烧火棍?居然全都给扔了,真是丢人现眼。两个人都对付不了一个毛小子,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他气得来回踱了几步,一挥手说:“走!带我去会会这个愣头青。我想瞧瞧这家伙,见识见识他究竟有多厉害。”言罢,他回到院子里顺手抓起桌上的驳壳枪,戴上遮阳帽,带了五个家丁和一个长工,直朝出事地点而去。

追到那里,没见人影。谢葫芦一挥手中的驳壳枪,叫喊着:“到老家伙的家里找,快走!”

到了张家,几个人把门口堵上。谢葫芦一脚踹开大门就喊上了:“里面的人听着,赶紧都滚出来,不然的话,老子今天就不客气了。还有,是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在谢家寨地盘上撒野,快都给我滚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再不出来,我可要点房子啦!都烧死你们,让你们统统见阎王爷。快出来,快给老子滚出来!”

屋里的张老汉和月季都紧张起来:“是谢葫芦来了!”

旭春一摆手说道:“不用害怕,我来对付这些家伙。”说罢,他将枪栓一拉,立在门后,瞄准谢葫芦的遮阳帽就是一枪,这谢葫芦立在影壁墙后,本想伸头向院子里看的,没想到刚想露头时“砰”的一声枪响,飞来的子弹就将他的遮阳帽打飞了,吓得他差点就尿了,他忽地出了一身的冷汗,腿也吓软了,差点跪了下去,幸亏有家丁扶住了他。另一个家丁躲在门洞里,正斜着眼往里看时,旭春朝着他头顶上方的瓦片又开了一枪,瓦片碎了,掉到了家丁的头上,吓得家丁“哇”的一声窜了出去。这时,一个家丁凑上来颤抖地发话了:“老……老爷,他的枪……枪打……打得这么准,咱……咱们这几人怎……怎么能是他……他的对手?快……快撤吧,等以后再……再想法对……对付他吧!”

谢葫芦一看,家丁都吓成这样不敢露头,更不用说打枪了。他脑子转得快,心想:这样耗下去不但收拾不了这野小子,万一他杀出来,这几个人说不定还要被他干掉了。他不敢再往下想,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吧,他一挥手说:“先撤回去,等有机会再来收拾这小子!以后逮着他,再算总账。”说完,他领着家丁一溜烟跑了。

张老汉的邻居们开始看热闹,他们远远地听到两声枪响,随后看见谢葫芦带着人吓跑了。就有人跑进院子高喊着:“谢葫芦吓跑了……谢葫芦吓跑了!”

人们一起涌进院子,都争相目睹这位打跑了谢葫芦的青年人。

有一个中年人称赞说:“我看得真真的,小伙子枪法太准了,一枪就把谢葫芦的帽子给打飞了。”另一个老者接着话茬道:“这帮家伙就是吃软不吃硬,可要是真碰到硬茬子上,他们也没了法子,这正应了那句话:软怕硬,硬怕愣,愣怕不要命。哈哈哈哈……”

人们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回到家里的谢葫芦,一肚子的恼怒郁闷,头一次遇到这样不怕死的硬茬,不但将自己好端端的喜事给搅黄了,还打伤了自己的家丁,弄得他威风扫地。他心想:堂堂谢家寨豪绅,这么多家丁,连个野小子都对付不了,太没面子,我谢大爷还怎么在这地界里混?一引这个头,穷鬼们都起来对抗我,岂不越闹越凶,闹到后来,变成没法收拾的地步,这如何是好?究竟有什么好办法对付呢?他冥思苦索,想出一个又一个办法,可没有一个令他满意的。求镇警所吧,是他去硬抢人家的闺女,不占理。要想将此变成正理,就必须使很多的钱,可他又不舍得拿这么多钱摆平这件事。他绞尽脑汁,想不出好的办法。

突然,门开了,有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他问道:“干爹,水来了,是不是现在就洗?”

“放那里,你出去吧!”谢葫芦心不在焉地吩咐了一句。

进来的这孩子叫布兜,名字是卖他的人起的,为的是好养活。谢葫芦买他来,原本是想伺奉大太太的,大太太害怕香火、佛龛被这毛孩子砸了,就没敢要。这样,这孩子就在府上干一些杂活,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嫌弃这孩子,不让他在正屋里待,就叫他同养牲口的张老汉同住在牲口棚旁边的一间小屋里,所以有时他也帮着喂喂牲口,铡铡饲料草什么的。时间长了,他和张老汉有了感情,从小到大又多是跟着张老汉的,于是他就开始管张老汉叫干爹,以后张老汉说:我虽把你带大,但你是吃着东家的饭长大的,你应该称谢老爷叫干爹,于是,布兜就管谢葫芦叫干爹了,谢葫芦也觉得这孩子是自家养活大的,叫干爹也应该,就答应着了。

望着布兜出去的背影,谢葫芦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一条毒计。他赶忙叫住布兜,问道:“布兜回来,干爹问你,干爹对你怎么样?”

布兜回过身来,不明白他此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胡乱摇着头回答:“不知道。”

“没良心的东西!”谢葫芦脱口骂了一句。

实际上,布兜的回答也是聪明的,因为在他幼小的心灵中,虽然呼称干爹,但他并不明白干爹的真实含义。打小这干爹就拿他当小佣人一样使唤,稍有不满意便破口大骂,动辄拳脚相加,有时打得他鼻青脸肿体不能动;时而却又表现得大慈大悲,施恩愚弄,连诓带骗,以显示其对小孩的疼爱有加。为达到让其听话、顺从,为其出力干活,像牛马一样,服服帖帖地听其摆弄的目的,诓瞒谎话用尽。这会儿,谢葫芦的问话也让布兜弄不明白,也不知他这干爹要干什么。

“干爹是问你,干爹对你好不好?”谢葫芦以为孩子没听明白就又解释了一句。

“好!”布兜机灵地回答,他知道老家伙是有事要找他去做,每次要他去做那些隐秘的事情,老家伙总是这样问。于是布兜就凑上去低声问道:“干爹有什么事尽管说,是让我去大奶奶房还是到二奶奶房,要搜什么?”

“这些都不是。”谢葫芦摇头到,随后他把嘴贴近布兜的耳朵咕噜了好一阵子。

布兜似乎是听明白了,说:“干爹,不就是支枪吗?我去给您偷出来就行了,您需要看家护院的枪,那容易,瞧好吧!明天我就把那人的枪给你偷出来。”

看见布兜同意了,谢葫芦得意地一笑纠正道:“不是明天,是今天晚上,你可要想好了。”

“想好了,保证没问题!”布兜回道。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月季她爹在门口等着邻居的孩子桩头回来。从谢葫芦走后,他就一直不放心,因为他知道,那谢葫芦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他便与邻居家商量,让桩头到村外放哨看着,一旦谢葫芦再带警所的人来,就快回来报告。过了一个时辰桩头回来说,没见谢葫芦带人过来,说完,就回家去了。张老汉回到家关上大门。刚要往回走,身后大门“咚咚咚”地被敲响了,他忙回头问道:“是谁?谁在敲门?”

“是我,布兜!”门外的布兜答道。

“是布兜?这么晚了过来,没有人和你一起?”老汉开门前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我自己来的。开开门吧!”

张老汉放心地打开了门。见布兜一个人走进来,忙问:“这么晚了,你一个孩子出来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你是不是从镇上来,见到谢老爷没有?”

“不是,您问的都不是,是早晨干爹叫我到郭村那儿送信去了,这不,回来走到这里天就黑了,我饿了也走不动了,就来您家了。”孩子按照谢葫芦嘱咐的话回应道。

“好,你等等,姐给你拿吃的去。”月季听布兜饿了,就到灶房里拿吃的去了。

布兜进了里屋,正好与昶春打了个照面,装作怔了一下,忙问一起进来的张老汉:“张干爹,这位哥哥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张老汉给他介绍:“这是你旭春大哥,他可是个好人,他在这儿是保护我们的!”

“保护你们,干吗要保护你们?”布兜也装糊涂地问道,同时这少年心中也犯起了嘀咕,觉得这位大哥慈眉善目,不像坏人。张干爹也说他是好人,可东家让我偷他的枪干什么?是不是东家想跟这人玩玩。孩子的心是天真和幼稚的,他毕竟不清楚谢葫芦险恶的用心,更不知道谢葫芦是利用卑鄙的手段达到邪恶的目的。

正想着,月季姐姐给他送饭进来,她拿起一张煎饼卷上大葱递给了布兜,温和地说:“快吃吧,不够我再给你拿,幸亏今天多做了些。来!大家都趁热吃吧。”

大家也一起跟着吃了起来。

吃过饭,布兜说了声去上茅房,出去了。

张老汉把两人叫过来,说道:“依我看,谢葫芦决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带着警所的人来的,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这事闹大了,不可能了了,谢葫芦会有大的手段来对付我们。依我看,咱们走得越早越好,不能耽搁。咱们送走了布兜,先睡一会儿,等下半夜咱们趁夜走,去尚桥村月季的舅舅家躲一躲。等过了风声再说。你们看中不中?”

“我看行,”旭春接过话来说道:“等把你们送到尚桥,我就再往南走,去山里。”

“哎?我们相逢多时了,还没问问你是干啥的?到这里是做啥来了?”得到相救老半天了,还不清楚旭春的底细,因而张老汉这才对旭春好奇地问道。

旭春此时见他们爷俩很老实,也就不隐瞒什么了,就把自己在煤矿里打了吴八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这个谢葫芦与那个吴八是一路货色,都是些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家伙,对付他们不能手软,更无道理可言,就是要针尖对麦芒,不能讲客气、讲情面!”

“咳……真想不到咱们是同病相怜,都是苦命人啊!”张老汉叹了口气说道。

“哎?布兜去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回来?这孩子是不是贪玩,跑到外面去了,外边黑灯瞎火的,别跑丢了。”月季突然发觉布兜好久还没回来,她站起身来要出去,张老汉和昶春也站起来打算一起出去看看、找找。

突然,房门被“嘭”的一声从外面踢开了,忽啦冲进来七八个男人,个个手里端着长枪,对准了房里旭春他们三个人。后面跟着谢葫芦。看见这情形,旭春急忙后退几步到门里边取枪,可枪已没了,原来放在那里准备随时自卫的枪不翼而飞了。

“不要动!给老子站好了。我看你们还往哪里跑?给我拿下!哈哈哈哈……”

听到谢葫芦的一声吆喝,警所乡丁和家丁一拥而上,把三个人给捆了起来。

“放开,放开我们,你们这群混账王八蛋。”旭春和月季都挣扎着叫骂道。旭春到这时才明白,门后的枪一定是被那个叫布兜的孩子偷走了,是从里屋开着的后窗取走的。

“哼!给我捆结实喽。带走!”谢葫芦恶狠狠地催促着,然后他一挥手自己先前走了。被旭春开枪吓跑的那两个家丁,这会儿也格外精神,用枪托朝旭春乱捣,还不时用脚踹着,嘴里也不停地叫骂着。

旭春他们三个人被带到谢宅的一间漆黑的屋子里,熬过了长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布兜过来给他们送吃的。

看见布兜,张老汉气不打一处来,叫着他的名字数落起来:“布兜呀布兜,你,你,你说你这孩子,怎么犯起混来了,与那狗葫芦成了一绺子了?把我们都抓起来,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布兜被拿枪的家丁拒在门外,急得直跺脚直哭,道:“张干爹,我不知道东家要抓你们,他说他只是看中了旭春大哥的大枪,要偷来看家护院,可没想到是为抓你们,我真不知道是要抓你们。”孩子边哭边解释说,然后倒退走着,口里天真地应承说:“我去跟东家说说,放了你们,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找他。”说完,一抹脸上的泪,扭头走了。

原来,谢葫芦看见布兜的时候,一条毒计忽而闪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知道利用这孩子不会引起怀疑,小兔崽子对张家地理屋貌又熟悉,诓骗说自己喜欢那人的枪,使布兜轻易地就相信了,只要把枪偷出来,那野小子没有了枪,即使再有天大的本领,收拾他就容易得多了。接着,再使上几个钱,把镇上警所的乡丁再带上几个,准能搞定了,想到这儿,他得意地一笑,立即把带上门要走的布兜叫了回来,告诉孩子自己怎样喜欢旭春的那支快枪,拿到后如何地奖赏他。

布兜遵照干爹谢葫芦的吩咐,趁夜与他一起,带上警所乡丁,来到了张老汉住的村子边上。谢葫芦指使布兜过去,并为他编好了路过村子的谎话。布兜听完了还反问道:“偷几支枪还带他们警所几个人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小孩子走夜路,一定害怕。好!快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否则事办砸了,我可轻饶不了你!”谢葫芦连哄带骗加吓唬地催促布兜道。

布兜点着头,按照东家的吩咐,消失在夜幕中,很快跑到了张老汉家里。等吃过饭,他谎称去茅房,出了房门就直接去了里屋的后窗,翻身进去,将三支枪都偷了出去,他背着枪跑出村外,喘吁着把枪递给了在那里等候多时的谢葫芦。

谢葫芦接过枪露出狰狞的面容,冷笑了几声,一挥手喊道:“抓人!”带着家丁和警所乡丁直奔张家而去。这时,张家的大门洞开,谢葫芦带人径直而入,踹开了房门……

旭春他们三人看见布兜,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后经过,月季埋怨起布兜来。张老汉却说:“孩子小,不懂世故,以为是闹着玩呢,是被谢葫芦骗了、利用了。”

“是啊!孩子心里单纯,他怎么可能想到谢葫芦的阴险狡诈和使用的奸计呐?这谢葫芦可是什么坏事都能干得出来的,咱们可要当心,得往最坏处打算。”旭春分析说。

“咳!我年纪大了,老骨头了,不比你们年轻人,死了也就算了。谁叫命不好来着。”张老汉叹口气说道。

“不对,大叔!这是土豪财主欺负咱们。他们依仗着有钱有势,不把咱们这些穷苦人放在眼里,咱们能干什么呢?那就是不能任他们欺压,咱们要反抗,要斗争。”旭春愤怒地说道,这些道理都是他在军队里从学生发放的传单中看到的,现在一股脑儿都发泄出来了,他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

这天的傍晚,旭春、张老汉和月季被绑在谢家祠堂外的三棵大树上,他们前面十几步远有一堆燃烧的篝火,两边分别站着两排家丁和警所乡丁,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通常这里就是谢家处决人犯的地方。谢葫芦和一个穿着警服的人,也就是镇警所所长,嘀咕了些什么,随后站在火堆的边上,大声扯着嗓门嚷道:“今晚我要在这里召集镇里老少爷们聚个会,要处死这三个人,因为他们欠了我的债不还。”他用手指了指张家父女,然后又指着旭春继续说道:“他们公然勾结这个外乡的贼人打伤我的护院家丁,抢了我的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胆大包天,我要处死他们,烧死他们。”他不自主地摸了摸脑袋和那被旭春一枪打了个洞的帽子,恶狠狠地说:“他们还差一点把我打死,这个账该算了,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把他们烧死,烧成焦骨枯灰,让那些凡欠我债的人,反抗我的人看看,往后有谁敢欠债不还,还竟敢袭击债主,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说完,他走到旭春面前,瞪眼问道:“你是哪路的杆子,敢在这里撒野,你不打听打听,这是谢家寨,是我谢家的天下,想在这里逞能,你还嫩了点,敢管老子的事,你活得不耐烦了吧!今天让你知道爷的厉害。”

鲁旭春被绑在树上,面对着这个卑鄙无耻、凶狠残暴的恶霸,他怒火中烧,怒骂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鲁旭春。呸!老狗东西,禽兽不如。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私设刑场,真是狗胆包天!你还敢放火杀人吗?”

“呵!老子就是要放火杀人,怎么样?就是要除掉那些欠债不还,还持枪反抗我的人。哼哼!”说完,他又回到那个穿警服的人旁边,示意让他说两句。穿警服的这个人叫王敢子,是镇上警所的所长,这家伙也是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主儿,只要有钱什么坏事都敢干。从一开始他就支持谢葫芦这么干。他明知道这老家伙是明目张胆地抢人家的闺女,告到哪里也说不过去。可谢葫芦大把地使钱,钱把他的灵魂扭曲了,说话的嘴也不能自主了。

王敢子干咳了两声,倒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嘛,自古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们也没有办法阻止谢绅士用他自己的方式处置自家的事情,我们还要支持他惩治那些欠债不还,反而顾凶打伤主人,还开枪行凶,险些把主人打死的人。对此,我们警所支持谢先生的自我保护行为,坚决把那些反抗者及破坏分子清除掉,以安定民心,确保该地界的平和、安定。”

警所长的话刚刚讲完,布兜突然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跑到谢葫芦跟前跪下,哭着哀求道:“老爷,你放过他们吧!他们没干什么坏事,他们可都是好人呐!您发发慈悲,放过他们吧,可千万不要杀他们呀!”

“你个小兔崽子,敢替他们说话,照你这么说,我是坏人,是我的罪过了?你个吃里爬外的小东西,你不想活了?”谢葫芦低着头瞪着眼朝向布兜说道。然后,他一把将孩子从地上提了起来,狞视着警告道:“你要敢再替他们说话,我连你一块收拾了。滚,滚!”他又一把将布兜推了一个趔趄,布兜差点摔倒在地上,立刻被一个家丁拽走了,布兜一边走一边抹着泪,嘴里还不住地哀求道:“老爷,放了他们吧!放了他们吧……”

这时,那个被旭春打掉了枪的高胖家丁哈着腰走到谢葫芦面前说道:“老爷,跟他废什么话,让我一枪崩了他算了。”

“一枪崩了,便宜他了,我要慢慢地把他烧死,叫他生不如死,活受罪,让他痛苦地死,以解我心头之恨。快!叫人把干柴拿过来。”

这时,张老汉苦苦哀求道:“东家呀东家,求求你啦,你处死我吧!饶过他们,放过孩子们,牲口是我弄死的我赔,与他们无关,你行行好,就放过他们吧!”

张老汉异想天开的话,更激怒了谢葫芦,他发狠道:“你个老不死的,敢护着这个土匪野小子。”他指了指旭春后说:“像他这样的不知是何地儿的异乡土匪野种,是决不能姑息一定要铲除的。但你和你的闺女……”他转了转眼珠,神秘兮兮凑到张老汉的耳边,小声说道:“只要你同意让你闺女嫁给我,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不死,你答应不答应?只要你立个字据……”

“呸!”张老汉听后如同一团棉花塞住了胸口,他愤怒地啐了谢葫芦一口。

月季也急忙大声喊叫道:“爹,别求这个老混蛋了,没有用的,我们就是死了,也不求这些丧尽天良的坏蛋。”

旭春也高声喊着:“大伯,别向这些地痞恶霸求情,他们伤天害理,老天会惩罚他们的!”

人群里也有很多人愤愤鸣不平:

“这是什么世道,为了条牲口就要杀三个人,这是哪家的王法?”

“就是嘛,不就是一条牲口,何必这样大动干戈。”

“这谢葫芦太作孽了,早晚会遭报应的。”

谢葫芦见状,露出凶恶的原形,气急败坏而又声嘶力竭地高喊:“架上干柴,快点火,快点火!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就在家丁们才要点着三个人脚下的干柴时,忽然,人群一阵骚动,接着从人群中跑出多个端着枪、像当兵模样的人,有几个还用枪指着谢葫芦和警所所长以及家丁、乡丁高喊:“不许动!不许动!”并将他们控制起来,另外几个人扑掉三人脚下的即将烧起来的火苗,并为三个人松了绑。

“你们是什么人?”谢葫芦和王敢子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们是八路军游击纵队。告诉你们的人,把枪放在地上,站着不许动。”一个当官模样的人用匣枪指着谢葫芦和王敢子说道,并又严肃地命令,“快!否则,对你们不客气!”

“是,是,都把枪放在地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王敢子一见是当官的,更是点头哈腰地命令手下人。因为他也知道只要是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是当官的。

警所乡丁、家丁没见过这阵势,面对这一个个端着枪的、穿着军服的正规军人,他们不敢怠慢,乖乖地把枪放在了地上。

谢葫芦和王敢子的枪也被下了。他们连忙点头哈腰,强打着笑脸说:“长官别误会,我们是镇公所的,我们在执行公务。”

“我们是八路军游击支队,这镇上的公务我们接管了。”当官模样的人严厉地回应道。他又把头转向看热闹的人群,大声地讲话道:“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们是八路军,是来打日本鬼子的。现在,日本鬼子已经占了济南府,就快打到咱们家门口了,咱们这里很快就会成为前线了,希望乡亲们行动起来,支持抗战,决不做亡国奴。蒋委员长也已向全国通告: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都有守土抗战之职责。并下令所有的军队都统一整编。乡亲们,我们也要军民团结起来,结成最广泛的统一战线,枪口一致对外,对准侵略者日寇法西斯。我们八路军是广大劳苦大众的子弟兵,它来源于广大劳动人民,我们就是广大劳苦大众的军队。所以,我们反对压迫,反对剥削,反对人吃人的社会,反对一切不合理的制度,我们倡导人人平等,倡导公平公正。刚才的事情大家也看到了,这样欺压百姓的行为,我们是坚决反对的,我们也会认真调查,搞清事实,还他们个清白的!”

听到这一番讲话,周围的人们热烈地鼓掌,掌声在这黑夜中传得特别远。

人群里纷纷议论开了:

“说得真好,这八路军呀看来真的是好军队。能来打日本鬼子就不一般。”

“这八路军挺讲仁义,他们不打不骂,提倡平等。”

“还是八路军好,主正义,讲公道,我赞成。”

当官模样的人指着谢葫芦和王敢子他们,说道:“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头牲口就敢行凶杀人,这是天理所不容的!先把他们押下去,等候处置。”

谢葫芦他们被押出去以后,人群又一次沸腾了,议论更加激烈了:

“八路军来了,给咱们主持公道,就不怕这些土豪恶霸了。”

“这八路军真是老百姓的队伍,给咱撑腰,替咱说话,我看行,能成气候。”

……

旭春被松绑之后,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长官模样的人,听着他略带南方口音的话,旭春就觉得特别亲切,像说到自己心里去似的,与自己所想的一样。这个人中等个儿,头戴军帽,面容清癯,但目光刚毅有神,一身戎装,身背匣枪,举止讲话是那么的激动人心。旭春急忙奔向前去,对着他行了标准军礼,充满激情地问道:“报告长官,我能跟你们当兵吗?”

旭春本以为他会拒绝自己这个陌生人,没想到他却爽快地应道:“当然可以,不过以后不要叫我长官,叫同志。只要是有进步思想,当过兵,受过欺压,有不怕牺牲精神的青年人,我们都欢迎他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中来,我们欢迎啊!这以后艰苦的抗战斗争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人。”

说完,他又转过头,面向人群大声说道:“乡亲们,我们八路军是人民子弟兵,只要是愿意参加,不怕死,敢打鬼子的年轻人,我们都欢迎。乡亲们,现在国难当头,为了打日本鬼子、抗击日寇,我们决定在谢家寨成立抗日民主政权委员会,凡是以往干过镇长、村长的都可以成为我们委员会的成员,也希望乡亲们来共同参与,使它成为真正的抗日民主政权。明天,我们还要在镇子上搭大戏台,召开大会。乡亲们,为了抗日救国,请大家一定要参加,这也是商讨抗日民主的大事,欢迎乡亲们一同参加,明天咱们再见。”

当官模样的人刚要随围观群众离去,布兜跑了过来,对着张老汉和月季说:“大伯,姐姐,我对不起你们了,我不知道东家抢人的事,也不知道是鲁大哥救了你们,没想到东家这么坏。”他又转过身来朝当官模样的人哀求道:“我也想参加你们的队伍,我想当兵,和你们一起打鬼子,请你收下我吧!”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十五啦,姓谢,人家都叫我布兜。”

“哈哈哈哈,这是个什么名字?年龄也太小了。不行,不行!”当官模样的人爽朗地笑着,摇了摇头说。

“长官同志,你就收下他吧!这孩子打小就没爹没妈,很是可怜,虽然是小了点,但非常机灵,能出息个好孩子、好战士。”张老汉上前说情道。

“收下他吧,收下他吧!”月季、旭春也都上前一致要求让队伍收留他。

“孩子的名字是俗了点,我看以后叫谢大勇吧,谢就是你的姓,大勇就是你的名字,是很勇敢的意思,你看怎么样?”旭春上前为布兜改了名字,并征询地问道。

“好,改得好!就叫谢大勇,我们收下,以后跟着当通信员吧!”当官模样的人总算是答应了。

“报告马营长!”一个战士跑到当官模样的人面前敬礼报告。

“什么事?”

“部队的住处已安排就绪,副营长请你过去看看。”

“好!我马上过去。”马营长答应着,又从地上捡起一支长枪扔给旭春说道:“你跟我到警卫班去,谢大勇到新兵队去报到。”

“再见了大伯,月季。”旭春跟张老汉握手道别。

谢大勇则高兴地跟在一个战士的后面,向爷俩挥手告别,刚想走,忽然像又想起了什么,他回头跑到张老汉面前,用双臂抱了抱他,又抱了抱月季,这才回头跑走了。

大家看到大勇的举动,都高兴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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