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逐渐吞噬白日,所有人都乱了方寸。
好在有吴绍兴。虽说他的神色也不乏忧虑,行动上却仍旧表现出了足够安定人心的稳重,他出声大喊道:“沙暴要来了。前面不远处有一处胡桐林,你们跟着我,咱们过去避避。小心点,千万千万别跟丢了。”
这一路走得太过顺利,突然出现这样的天气,大伙都没有准备。不过好在都是精心挑选的好手,慌乱也不过片刻,之后便有条不紊地拉拢了驼群,戴好了防风面罩。
离胡桐林还有小段距离,风就已经开始越刮越大。天地被砂砾搅得混沌不清,只隐约可以看到前头模糊的影子,谁也不知道那是谁,只管驱着骆驼一步不敢落地跟着,生怕不小心掉了队,就再也走不出这沙海了。
看似一炷香的路程却似乎走了半把个时辰。身入胡桐林,才终于可以松松紧绷的神经,死里逃生了一番,众人无不暗叹生命的可贵。这胡桐林四面沙山,如同深陷在大漠的明珠,给了行路的旅人一颗千金难求的定心丸。
大家围坐成一圈,心有余悸之余,还不忘对这难得一遇的经历侃侃而谈。
吴绍兴叹气道:“这沙暴一时半会看来也停不了,咱们就先在这儿呆着吧。好在东西都充足,能挨几日。”
公孙越惊道:“吴先生,这沙暴能持续好几日吗?”
“你们没进过大漠不知道,有时候大沙暴能持续十日有多呢。不过这次算咱们运气没有差到家,我估摸着也就能持续个一两日。”
“那还算好。”公孙越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正如吴绍兴所言,沙暴并未持续很长时间。待风沙渐弱,同在此地留宿的其他队伍便陆陆续续离开了。吴绍兴考虑到商队中有老有小,还有女流之辈,便决定多缓一天再出发。
第三日夜。沙暴彻底退去,大漠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风止树息。这几日胡桃睡得多了,便也学着羲和二人,自告奋勇要守夜,拍着胸脯保证道:“你们放心休息吧,有我在,没事的。”
铁哥却毫不领情:“小子,赶快回去歇着,这里不需要你。”
公孙越站在一旁,听罢也嬉皮笑脸道:“我听说狼群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寻觅猎物。就你那小身板儿,都不够塞牙缝的,一边呆着去吧。”
大家都配合地哈哈大笑。胡桃窘得满脸通红,握拳吼道:“你别唬人。我就偏让你们看看,身板小也斗得过狼。”
公孙越满目不屑:“哎哟,别说一个,就是两个你摆在面前,狼都不用正眼瞧的。”
公孙越牙尖嘴利,胡桃哪里说得过,大着舌头气结道:“你,你,你,看不起人……”
铁哥懒得跟一帮孩子胡诌,轻轻拍拍胡桃的背,半是劝慰半是解释道:“公孙那小子话糙理不糙。沙暴一停,狼群就开始活动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不是闹着玩的,今夜我们商量好了,我跟刘三儿守前半夜,公孙和大块头守下半夜,你就安心休息吧。”
羲和知道铁哥说得有道理,便开口制止了胡桃的逞强和胡闹。自从认识了羲和与青苑,胡桃就总是不知不觉地被二人左右。这次也不例外,因为羲和一句话,胡桃便乖乖认了输,虽然嘴上嘀嘀咕咕,却也老实钻进了睡袋。不一会儿,就睡得呼噜震天响。
羲和缩在睡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支着头数起了星星。没想到越数越精神,索性轻手轻脚地翻身爬了起来。
不远处的沙丘上,铁哥跟刘三儿正在聊天,羲和不愿去打扰他们,便朝着反方向而去。才从沙丘上滑下,就听见身后有细微的动静,羲和警觉地转身,见是青苑,长吁了一口气,招呼她一起往前又行了一段,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
羲和问青苑:“怎么不睡会儿?”
“睡不着,见你起来,就跟着过来了。你呢,也睡不着?”
“嗯……”
风沙洗过的月亮愈加清明,举目望去,如同一弯停驻的小船,悠悠浮在天际。这样的景致下尤其适合静思,二人心照不宣地各自想着各自的事,谁也不打扰谁。沉默与默契一样,在这无边的苍茫中蔓延开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羲和的左上臂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偏头看去,是青苑的手肘。羲和正欲询问缘由,却见青苑指着前方,喉咙上下蠕动,像是咽了几口凉气。
羲和循循望去。青苑手指的方向是五十米外的另一座沙丘,上头还有几丝微弱的青光。因为那沙丘略高,不仔细瞧还真没法轻易瞧出来。
“好像是,狼。”
青苑最怕动物,更别说是这冷血又凶猛的大漠之王。她大气都不敢出,低声问羲和道:“狼?那怎么办?跑是不跑?”
“你跑得过狼?”羲和有片刻的慌神,但为了不让青苑恐慌愈甚,便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眯眼细细数了数,道:“看这数目,好像不过三四,狼群应该还没过来。”
青苑唇齿打颤,胆战心惊道:“那咱们跑吧,跑不过也得跑,等狼群来了,估计咱俩连说遗言的机会都没了。”
这法子可行不通,即使安全地跑回去,也不过是将大部队的宿营之地暴露给狼群。羲和认为这样因小失大的事儿做了不值得。
正踌躇不定,一声尖锐的惊叫声却替羲和拿了主意。那声音自营地传来,伴随着此起彼落的咒骂声入耳。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待回过神,便也顾不上这边那几匹尚在观望中的狼,拔腿就朝来路折返回去。
或许是这突然的动静让狼摸不着头脑,也或许是头狼未到,它们不敢轻举妄动,总之,羲和和青苑总算是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