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临坊一事毕竟是羲和与胡桃二人共同惹出的祸,所以在胡桃闭门思过的五天里,羲和同样将自己锁在屋里足不出户。
上官玠很忙,但无论多忙他也会每天抽时间到微雨楼看羲和。而其他时间,基本都是青苑陪着羲和,青苑得知长临坊一事后,硬是念叨了羲和好几天。
不过羲和也从青苑口中得知,那天落在长临坊的是上官玠的贴身玉佩,不过自从羲和“葬身”大漠的消息传来后,上官玠就一直随身带着羲和的贴身玉璧,自己的便装在袍子里搁置了。
五天时间过得很快。第六日一早,羲和便拽了青苑往梵松堂去,彼时胡桃正趴在地上擦地,二人找了抹布,也认认真真地干起活儿来。
梵松堂是梅苑的佛堂,十分宽敞,平常大扫除都得数十人,现下就凭三人之力,要打扫起来并不容易。好在上官玠没规定时间,也不用着急忙慌的,三人便索性边聊天边打扫,打扫速度虽慢,却聊到了许多有意思的话题。
其中传唱最广的,最为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有二。
第一件事,清乐坊坊主为了夫人无条件拱手送出京城第一赌坊。
这事不知为何被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上官夫人貌若天仙,有人说是清乐坊坊主和长临坊坊主都爱上了这位夫人,总之传言是应有尽有。
胡桃听青苑说起的时候,十分好奇地问羲和:那日男装穿得那么丑,为何会有人说你貌若天仙?
羲和没回答,反而禁止胡桃继续讨论这件事,因为连她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这肉麻的天仙论。
最终还是青苑和胡桃背着羲和总结了一下:首先,除了当事几人,再没有人知道上官玠和秦隐具体聊了什么,大家都是根据想象在连蒙带猜,所有人听到的都是前一个人的猜测,所以这事儿才拥有那么多不符实际的智慧和想象。
其次,因为清乐坊坊主不是寻常老百姓,所以人们必须把他的夫人传得也不寻常一点才配得上所谓传说。
而这第二件事,便是辅国将军纪衍带回了一位美丽的楼兰姑娘。
这事比前一件事轰动得多,也有意义得多,辅国将军金戈扫河西,铁马踏楼兰的战绩早已传遍京城,许多姑娘都钦慕许久,这番突然带回一个女子,碎了多少倾心相许的闺中少女的心。
胡桃听见这事儿的时候,不停追着羲和问那神秘美人的来历。羲和心里本就难受,被胡桃这么一纠缠,更是烦躁,索性扔了手上的活儿回到微雨楼,紧闭大门谁都不见。
胡桃不明就里,又转而询问青苑。青苑刚在羲和那儿吃了个闭门羹回来,正对胡桃不悦,听他还在打破沙锅问到底,便瞪他道:“不该问的别问,管好你那快嘴就是了。”说完便不搭理胡桃,自顾自擦地去了,胡桃接连受挫,终于乖乖地住了口。
羲和独自在屋里闷坐了一下午,等到入夜上官玠回来的时候,她刚挪到窗边,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上官玠进屋便先看见桌上已经冰凉的饭菜,不禁皱皱眉,径直走到羲和身后搭着她的肩膀,道:“琴拨得乱糟糟的,怎么了,有心事?”
“没,没有。”
嘴上虽在否认,可是羲和的心思何曾瞒得过上官玠。上官玠按住胡乱跳动的琴弦,将羲和拉起来,从身后圈住羲和的腰,把头埋在羲和的颈侧,直到瑟瑟秋意因怀中人的温暖而散去,他才开口道:“纪衍回来了。”
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平静又被上官玠一句话搅扰,羲和身子微颤了一下,却仍在佯装无所谓:“我知道。”
“依娜也来了。”
“嗯,听说了。”
上官玠手臂着力,迫使羲和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笑问道:“就为了这个一整天都不吃饭?”
“不是,当然不是,只是没胃口而已。”羲和谎称。
上官玠知道羲和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便也不再追问,只顺水推舟道:“那陪我吃点?”
“哥你还没用过晚饭吗?”羲和同样明白上官玠的用心,忙拍拍后脑勺,将那些令人烦心的事驱走。
“嗯,赏不赏脸?”
“你也真是的,一忙起来就忘记吃饭,身体还要不要了?”羲和将上官玠按在椅子上坐下,吩咐了下人将饭菜拿去热了。
羲和这半是责备半是关切的语气,让上官玠心底乐开了花,一天的忙碌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伸手将羲和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打趣道:“闭门思过以后似乎有些夫人的样子了。”
羲和还不太习惯跟上官玠这么亲热,但既然决定了要在一起,那无论怎么尴尬也总该试试。因为有了这种想法,所以即使羲和全身僵硬,最终却还是没有推开上官玠,只脸红道:“什么夫人?还不是呢……”
“那什么时候会是?”
“哥……”
上官玠叹口气,道:“何时才能不叫哥?”
羲和低声念叨:“要求真多,不叫哥叫什么……”
“夫妻之间应该叫什么?”上官玠挑挑眉,好笑地盯着羲和。
羲和发现,上官玠还是更适合走温润儒雅路线,像此刻这种看似有些轻浮的神情与他本身就不搭调,这样的神情多出现在某个富家公子哥当街搭讪漂亮姑娘的时候。
羲和正如是想着,却听上官玠对门口道:“别在外面缩头缩脑的,进来吧。”
丫鬟听到上官玠开口,忙低首垂目将热好的饭菜送了进来。羲和看她憋得满脸通红,又看看自己与上官玠暧昧的姿势,哭笑不得,只想快些打发她离开:“谢谢你啊,令儿。你快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我自己收拾。”
令儿摆手道:“小姐,哦不不,夫人,令儿去外头候着,收拾了再回去。”
有上官玠在场的时候,羲和说话从来都不管用。她抿嘴盯着上官玠,眼神里满是拜托,上官玠忍俊不禁,待笑够了才对令儿道:“回去吧,不用候着了。”令儿这才如释重负,小步跑开了。
羲和一边给上官玠盛饭,一边道:“哥,以后有旁人在的话不要让我这么尴尬了行不行?怪让人笑话的。”
“夫妻常事,有什么可笑话的。”
“可是咱俩不是还没成亲嘛……”
“这不是迟早的事嘛。”
“哎,算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我有正事问你。”
“你说。”
“七日后就是你的生辰了,打算怎么过?”
“是你自己想起来的,还是青苑提醒你的?”上官玠对这点很感兴趣,羲和从小就健忘,每年都得青苑提前提醒才能记得。
其实这次也不例外,不过为了不让上官玠失望,羲和便撒了个小谎:“这次可是我自己想起的。”
得到了想得到的答案,上官玠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才回答羲和的问题:“今早文昕跟我提过了,说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宴请那些生意上有来往的人,我担心你不愿意,正想着晚上来与你商量商量。”
上官阜辞世后,上官家便由上官玠一力接管,家主地位虽说无需赘述,但总归还是缺一个正式的礼节。
这些事理羲和都明白,便道:“哥,你想太多了,我哪会不愿意呢?我倒觉得文昕哥考虑得很周到。”
上官玠仍有顾虑:“羲和,我担心你。你既是我的妻子,便摆脱不了上官家夫人的名头,以后难免要与三教九流来往,我是怕……”
“怕有人认出我?”羲和轻松笑道:“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见过我的人屈指可数,何况现在该隐退的隐退,该远走的远走,该没的也没了。”
“那我就让文昕去安排了?”
“恩。”
“可是羲和,我还是害怕将你介绍给那么多人……”上官玠一个头两个大,他不是个犹犹豫豫的人,但是牵扯到羲和的性命,他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羲和不想让上官玠左右为难,她握住上官玠的手,道:“哥,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帮我解决。以后也会的,对吗?”
“对。”
“那不得了吗?哥,我每次闯祸你总有办法替我补救,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所以我从不怀疑你有处理任何事情的能力。”
“羲和,你给我戴的帽子太高了,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强大。”上官玠的担忧没散去,却还是被羲和逗乐了。
羲和见上官玠笑了,也不禁松了口气。上官家百年的基业是上官玠必须背负的使命,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羲和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他进退两难。
“哥,命运注定了要我们结发为夫妻,那么所有的一切就不该让你一个人操心,一个人承担。你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做到最好,也会尽全力保护自己,不让你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