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姐姐,宫中规矩怎么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
“姐姐,是不是等大皇子身子康复了,将军就会来接咱俩出宫?”
羲和一边翻着宫规,一边回着荷衣的话:“应该是吧。”
荷衣是纪衍派来陪羲和的,她是承靳的妹妹,与承靳一起在纪府长大,纪衍信得过她,才让她跟着羲和进宫帮衬。
“那咱们还这么用功干嘛?只要熬俩月不就能出去了吗?”
羲和将宫规里重要的部分勾了出来,递到荷衣面前,道:“就是呆一天,咱也得学,不然等掉脑袋的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荷衣一听掉脑袋三个字,吐吐舌头,又打起精神开始看宫规。羲和见她不再抱怨,便支着头小憩了一会儿。
今日已是进宫后的第二天,在开始调查景程徵中毒的真相之前,羲和二人已经被宫中的规矩和礼仪提前折磨得两个头四个大了。
眯了不一会儿,再睁眼却没见到荷衣,身边的人换成了纪衍,他正无聊地翻着桌上那本厚厚的宫规。
羲和警觉地四下扫了一圈,见没有别人,才放松问道:“将军,你怎么来了?”
纪衍合上手中的宫规,心疼地盯着羲和道:“听荷衣说,你昨晚一夜没合眼?”
“嗯,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那也犯不上拼命吧?”
“那么多眼睛看着,就算是表面功夫,我俩也得尽快做好,不是吗?”
“傻丫头。”纪衍搂住羲和的肩膀,道:“德妃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她会帮着你们的,你不用这么拼命。”
“德妃娘娘毕竟是主子,就算有心护着我们,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我们身边,我们还是得自己谨慎点才行。”
“好好,你说的都有理。”
羲和揉揉眼睛,倚着纪衍,问道:“对了,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白华并非宫中所有之物,应该是外头弄进来的。”
“外头?”羲和蹙眉沉思:“莫非真的跟上官玠有关?”
纪衍摇摇头:“跟上官玠有没有关系我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这后宫中,一定有人脱不了干系。”
“你是指,贵妃娘娘?”
纪衍淡淡笑道:“后宫中阴谋诡谲,真说不准是谁。”
“除了贵妃,还会有谁?”
纪衍点点羲和的额头,解释道:“贵妃和韩皇后向来水火不容,若是徵儿出事,大家一定认为是贵妃所为,到那时,既可以除掉徵儿,又可以嫁祸给贵妃,岂不是一石二鸟?”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你的意思,跟贵妃无关?”
“当然不是。贵妃也很有可能利用大伙儿的这个心理,先除去徵儿,事后再反咬别人一口,就说有人想陷害自己。”
羲和拍着脑袋叹气:“天哪,好复杂。”
“以后复杂的事情还多着呢。”
“那我该怎么办?”
纪衍握着羲和的肩膀,嘱咐道:“这些日子你先好好呆着,什么也别做,扶旴配好的药我会派人送给你,但你切记别让人发现,太医院送来的东西还得照单全收,以免打草惊蛇。”
“我明白。”
“先把徵儿的病治好才是上策,至于真相,等我回来再查也不迟。”
羲和好奇道:“将军要去哪儿?”
“齐郡有韩家余党作乱,皇上让我去走一趟。”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也就月余吧。还有,我已经奏请了皇上,此番上官玠会跟我同去,看着他总比留他在京城强。”
“嗯,那你路上小心点。”
纪衍在羲和额头吻了一下,笑道:“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我真是不放心,若有事记得第一时间找人来告诉我。”
“好。”
翌日。
一早,红笺便往望舒宫后殿去寻羲和。羲和刚哄景程徵喝完药,见到红笺忙恭敬地行礼:“姑姑早。”
红笺是德妃穆宜蓱的陪嫁丫鬟,如今已是望舒宫的掌事姑姑,算是望舒宫里说得上话的。
“你倒是个勤快的。”羲和自入宫起便恭恭敬敬,乖巧懂事,红笺实是打心眼里喜欢她。
羲和酌满一杯清露递给红笺:“今早奴婢采了些清露,给姑姑润润嗓子。”
红笺笑意盈盈地接过,边嘬边道:“你拾掇拾掇,随我去见德妃娘娘,娘娘有事嘱咐你。”
本以为要到正殿请安,谁知红笺却直引着羲和往穆宜蓱的寝殿去,羲和心里清明,德妃要嘱咐之事定与景程徵有关。
果不其然,穆宜蓱闲话不多,见到羲和便开门见山:“大皇子情况如何?”
“回娘娘的话,大皇子病情尚未见好转,不过好在并没再恶化。”
“那便好。”穆宜蓱长舒一口气,面上有了笑意:“羲和,多亏了有你,否则本宫这望舒宫可就要大祸临头了。”
“娘娘客气了,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哪是什么分内事?你本可以逍遥于宫门外,却为了大皇子甘愿舍弃自由身,本宫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穆宜蓱所言句句属实,羲和不想违心地说些客套话,便只是一笑置之。
穆宜蓱见羲和无言相对,便切入了更重要的话题:“长公主与纪将军都曾嘱托过本宫,要本宫保你平安,可如今本宫却不知该如何才能不负所托了。”
“娘娘此言何意?”
“贵妃娘娘听闻大皇子身边添了两名近侍宫女,便说是要本宫领你二人择日面见。”
羲和耳濡目染多时,自然不会不明白惠贵妃的用意,不过她却不敢表露分毫,只垂目恭敬道:“贵妃娘娘许是担心奴婢照看大皇子不周。”
“若是这样倒还好了。”穆宜蓱向来信得过景夙嫣与纪衍的为人,对羲和便也不多顾虑,直言道:“贵妃娘娘与故皇后斗了一辈子,不外乎就是为了东宫之位,如今韩家大势已去,皇上却独独保下这孤子,你说贵妃娘娘怎会善罢甘休?”
“那依娘娘的意思,贵妃娘娘此番要见奴婢却并非忧思心切?”为求万全,羲和选择继续装傻。
穆宜蓱点点头,倍感无奈:“这一去,不仅是你,只怕本宫这望舒宫也将永无宁日了。”
“看来这约,是不得不赴了。”
“羲和,你若不想蹚这趟浑水,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毕竟是纪府关照的人,穆宜蓱可不愿得罪,便道:“在木已成舟前,纪府还是保得了你的。”
韩氏一族的倒崩,将景程徵置于豺狼虎豹的血盆大口之下,皇帝要忧国忧民忧天下,纵然有心偏袒,也难保万一。
穆宜蓱说得没错,现在的景程徵只是个孤子,一个有父亲的孤子。
今天的他病在这里,明天的他又会倒在哪里?羲和不敢想象。
苍白而稚嫩的面容,无助而茫然的呼唤,一点一滴刻在羲和脑子里,她怎么能狠心舍下?
是的,她决定了,她要陪他度过这一劫。若结局是生,那自然皆大欢喜;若结局是死,也只当命中注定了。
“娘娘,奴婢甘愿留下,与娘娘、与大皇子共进退。”
“好孩子。”穆宜蓱握住羲和的手:“本宫这就将后宫中人的大致情况说与你听,你且好好记下,明日本宫便领你面见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