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不大,仅容得下一人通过,只见下面现出黑沉沉的地道。为首的贼人示意手下先探个究竟。火把照下去,地道现出层层台阶,两个贼人一前一后先走进了地道,动作很轻,十分谨慎。
过了一阵,听见两人在洞内喊道:“没事的,主人,下来吧。”于是贼首安排了一拨贼人守在院子里,他亲自要带着另一拨贼人下地道。
他想让陆镇山先下去,陆镇山见状,说道:“必须带着我小儿子下去,让他时刻在我面前,否则你们也休想打开密室。”
贼首冷然笑道:“这倒也无妨,你是个聪明人,今日虽在你陆家的地界,但是前后都是我们的人,你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会让你们父子死得很难看。”
陆镇山正色道:“我陆某人在江湖行走多年,深知钱财乃身外之物,今日我们陆家落难,任何宝物随你们挑,只是放过我儿性命。”陆镇山深知这伙贼人的厉害凶残,但为了小儿子耀霖的性命,也要放手一搏。
贼首哼了一下,“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陆老爷刚才若是如此配合,陆夫人也不必白白搭上一条性命。你若是配合给我们想要的东西,自然会放你们一条生路,那就请吧。”
陆镇山看着贼人狂妄的样子,禁不住狠狠地咬了咬牙,他望了一眼儿子耀霖,两个贼人正押着他,耀霖被堵着嘴,眼神里充斥着愤怒和仇恨,陆镇山心里此时也如同刀割一般,他大脑飞快地旋转着,谋划着下一步的计划,一定不能有什么闪失。
借着火光,陆镇山先走下了台阶,众人也紧随其后,那地道的墙壁光滑,看出是精心垒砌的。甬道狭长,但是还算顺畅,越走越宽,众人鱼贯而入,进入了形似前厅的地方,只见两个先遣的贼人正拿着火把在等待会和,他们身后森然矗立着一道厚重的石门,十分坚固。贼首上前抚摸着石门,露出了得意的微笑,问道:“东西就在后面?开门吧。”
陆镇山点了点头,伸手摸向怀中,众贼人突然紧张起来,亮出了兵器,陆镇山冷笑道:“莫慌,开门总需寻得钥匙。”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器,此物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是质地上乘,造型奇特,在火光的映衬下,发出温和的光,玉器上奇特的刻纹若不是陆镇山提起,谁又能知道这是一把钥匙呢。
在众人的密切注视下,陆镇山上前一步,将此物插入石门一侧的石洞中,用力推了推,只听吱吱呀呀,触动了机关,石门缓缓上移,众人退了一步,却未见什么异常,于是也都放下警惕。
随着石门的完全打开,众人小心的走入门内,发现里面豁然开朗,这密室很大,容得下近百号人,里面堆砌着各种箱子,也有一些大的摆件漏在外面,这显然是陆家积年来收集的各种宝物收藏,看似每个箱子内都有些价值连城的珍宝。
对于这些珍宝,这些贼人们似乎并不在意,贼首叫大家不要轻举妄动,让陆镇山直接去寻那古物,陆镇山带他们来到密室的中央,中央有个台阶,上面放着一个箱子,陆镇山指了指,道:“你们要的就在这箱子内。”贼首大喜,不过依然很谨慎,他担心箱上有什么陷阱,示意陆镇山去打开。
陆镇山走上石阶,轻轻打开箱上的锁,啪的一下,锁子打开了,并无异常,众贼人也松了一口气。陆镇山望了眼一丈之外的耀霖。耀霖神情凝重,却又动弹不得,陆镇山伸手去开箱子,霎时间,众人觉得脚底下一空,都直接落了下去,只听接连的惊呼声,扑通扑通的入水声,火把也随之跌落熄灭,密室又陷入一片漆黑。
耀霖也落入水中,刚才押着他的两名贼人在跌落中也松了手,耀霖自己挣扎着,往上冲,忽然一把外力拉了他一把,把他扯到水面上来,耀霖努力睁开眼睛,在漆黑的洞室里什么都看不清。
“是我,耀霖,随我来!”陆镇山轻声说,耀霖抓住父亲的手,随他在黑暗中游着,耳边听到贼人们边呼喊着边在水中扑腾,对于突然而来的跌落,众人没有反应过来,加上有几名贼人水性不好,他们乱成一锅粥。贼首倒是还算清醒,大喊着点火把,呼喊着守在在洞口的贼人赶紧照明,不要让陆家父子逃出。
陆镇山显然没有带着儿子朝着洞口游去,而是借着洞口的火光,朝着洞口相反的方向游去,他终于触碰到了洞室的边缘,他摸索着,摸到了一个机关,用力转了几下,另一个洞口打开了。
“快上!”陆镇山一边说一边托着耀霖,耀霖刚适应了洞里的黑暗,辨清了方向,借着父亲的力道,瞪着石室边缘,迅速爬上了洞口,他赶紧回身去拉父亲,只觉得有人抓住了父亲,原是贼人们也适应了黑暗,他们听到了另一个洞口打开的声音,便寻声来捉父子二人。
陆镇山用尽全力甩开来抓他贼人的手,正巧一个空箱子浮在旁边的水上,陆镇山顺势拾起箱子,向贼人扑来的方向砸了过去,刚好砸到贼人的头,贼人应声倒入水中。
陆镇山转身继续攀向洞口,耀霖正伸手拉他,父子二人一齐发力,陆镇山也登上了洞口。此时洞内的火把陆续燃起,贼首也借着光亮看清了洞内情形,看见陆家父子二人正欲从另一洞口逃脱,贼首抓起一把长刀,向父子二人方向飞了出去。
陆镇山忽觉一阵剧痛,一把冰凉利刃刺入后背,他忍着剧痛,迅速用力拉起石门边上的机关,咯噔,石门重重的落下,密室中的火光、贼人的吼声,也随之隔绝,父子二人又陷入黑暗。
“墙上有火把,和打火石,快,快,霖儿快去寻来!”耀霖赶紧在墙上摸索着,果然,摸到了火把和打火石,耀霖手有些抖,打了几下,才点燃了火把。幸好火把和打火石都是干的,原是陆镇山定期就会更换洞内的一些物件,以备逃生之需,不想今日竟用上了。
火把点燃了,照亮了陆镇山的脸,耀霖这才发现此时父亲面色惨白,那把长刀已经从他后面贯穿,刺破了他的胸膛,血也在不断渗出。
耀霖此时不知所措,他知道刀是不能拔的,否则父亲马上会丧命,可却没有好法子救治父亲,耀霖哭了出来,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霖儿,不要哭,你听父亲的话,赶紧沿着甬道向前走,不要回头,只可惜我不能护你出去了,你记住,去找你二叔,让他带着全家躲起来,躲起来,否则大家都会死,这伙人定是亡命之徒,心狠手辣,且他们都在暗处,官府是管不了他们的,你们必须隐姓埋名,不要被他们找到,要记得。”陆镇山几乎用尽全力才把话说完。
耀霖哭着,抱着父亲,说道:“父亲,孩儿记得了,您少说些,省些力气,我定带您出去!”
“傻孩子,父亲是出不去了,这密室只是个逃生的,并无暗器,当初设计为上下两层,实为排水,没想到却用成了暗器。”陆镇山气息奄奄,又咳了几声,“我也是赌了一把,今日能救下你,也算为父平日里积福积德,别管我,你快走吧。”
此时,洞门另一边有动静,贼人正用刀斧猛砸着石门,耀霖不肯丢下父亲独自逃生,他努力扶起起父亲,想带父亲陆镇山一起走。
陆镇山明白,他的天命已到,不能再次耽误时间了,若他还有一息尚存,儿子耀霖却不会独自逃生,陆镇山咬了咬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伸手用力拔出了长刀,瞬间,鲜血喷涌,耀霖见状惊呼一声,赶紧将父亲抱住。
“父亲,父亲……”耀霖的泪珠滚下,眼看着父亲的眼神暗淡下去,他却无能为力。
“记,记得,活下去,不要想着报仇,活,活,下去,就,是……”陆镇山未吐出最后的字,就已经没了气息。
耀霖抱着父亲的身体痛哭着,血也染湿了他的衣襟,父亲的体温在逐渐消失,就像灵魂正离着肉体远去。洞门外的响声越来越大,贼人们显然是寻来更多的利器破门,耀霖知道,此地不能久留,只有沿着甬道向前,他不舍地放开父亲的身体,向着洞的另一方向走去。
甬道很长,他走了好一会,能感受到越往前走,前面有空气流动,耀霖一口气爬到底,终于来到了出口。出口是一个垂直向上的竖井,原来这出口伪装成了一口枯井,他小心爬出井口,发现自己已经在城墙外侧,陆家大宅本来便建在内城的边上,这甬道狭长,竟穿过城墙,设在了城外。
天色已渐破晓,但风雪将至,不见星月,依然暗淡,耀霖定神分辨了下方向,只觉得天地苍茫,自己一夜间家破人亡,孤身一人,形影相吊。他想起父亲临死前的嘱咐,朝着二叔居住的邑州城方向走去,天地苍茫,一个少年只身北去,说不尽的孤寂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