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蝶今天缠着宋昱泷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到了码头上。
两个人说说笑笑，码头上不时有轮船靠岸，轰隆隆的汽笛声闹耳朵。宋玉蝶嫌吵，往上面走去。宋昱泷跟着她，两个人从路旁看码头风景。
不远处的海边，有一条深紫色铰链，与地平线平行，向右滚动。并排又有一条苍蓝色铰链，紧挨着它。是海里的洋流，看多了显得头晕。
宋昱泷把眼睛从海面收近，几艘临港的大船，然后是岸板上工作的工人，还有几个人的互相殴打的场面。
先前只是小小的动手，宋昱泷没在意，码头上这样的事情常有发生。码头的帮工都是年轻气盛的人，两三句话不对付就要有一场架要打。
看着看着，宋昱泷觉得不对劲了，打着打着人怎么给带到仓库方向去了。他害怕出了人命案子，着急下去看看，宋玉蝶还没弄清楚状况，宋昱泷扭头丢给她一句话：“你在这等着别下去。”
宋玉蝶哪能听他的，在后面追着他：“宋昱泷，你干什么去，等等我。”边说边跟着宋昱泷跑下去。
从上面跑到下面有点路程，张家的库房在码头上算是规模比较大的一个，宋昱泷对张家有点印象。库房里放的东西宋昱泷从来都不是太熟悉，只要有通行证，码头就会运。有什么东西不能运的，他们自己自然会找人拿到货物通行证。
他大约的猜到了，应该是货运的东西出了问题，看来事情不算大，要不然会有人上报他。
程云听见有人过来，站起身来。宋昱泷没想到，解围的人竟然是她。
她和第一次见到完全像是两个人，今天穿了一条重色的长裙子，唇红齿白，显得潇洒伶俐。
宋昱泷和她对视，她的眼睛教宋昱泷无端端的想到一潭湖水。宁静的深不见底的一潭水。而她自己像是一只天鹅，年轻的黑天鹅，优美的脖颈，丰翼的羽毛。她的眼睛里豢养她。
宋昱泷有种怪异的感觉。
宋玉蝶拿胳膊肘碰碰自己呆住的哥哥：“哥，人家跟你打招呼呢。”
宋昱泷立刻清醒，“啊。”
“宋先生，真巧，咱们又见到了。”
“是，我也没想到。咱们还能再见面。”宋昱泷身后跟过来几个码头的工人，扶着李林带走。
程云看到，这几个随后过来的伙计，都对她抱着一种警戒的眼神。自己一想，知道误会了，以为是自己的人对他动手了。
宋昱泷看了看李林的伤势，伤的不轻。
程云轻轻的解释道：“黄老板的人下手可太重了，恐怕是伤到了骨头。”
“咦？是黄家的人动手打的吗？我还以为…”
“以为是我让人打的？”程云笑到：“我还不至于在先生心里这么狠心吧。”
“不不，我没那么想。”
程云浅笑：“别解释啦，我当然知道你。”
程云又笑着对宋玉蝶说：“你是玉蝶吧。”
“咦，你怎么知道我。”
“你们学校不是在平安戏院排过戏吗？我在底下看过，我记得你还是女主角。”
“是，那得是一年前的事了吧。呀，你记性可真好。”
“你们戏排的好，你演的也好，只是怎么后来没有公演，我想带着朋友来看就没有了。”
“政府里不让学校里演了，”宋玉蝶娇嗔的说：“都怪姑父。”
宋昱泷轻声呵斥她：“行了，这又不是姑父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就是他嘛，就是他下令的呀，我们学校的同学都排了这么久，你就会向着他。”
程云看着两个人斗嘴，在旁边笑。
“嘟—嘟—嘟”，上面的马路上传来车笛声。
程云三个人一起朝上面看，码头上面道路边停了一辆车，程云认得这辆车，应该是张钧东派过来找她的。
程云就告退了，说：“上次的事情，还没来得及亲自登门，改天再去府上道谢。”
宋昱泷愣着想了一会，程云已经走远了。然后看着程云的身影渐渐淡去。
宋玉蝶奚落他：“还看呢，人都走远了。”然后顺着她哥哥的目光看过去：“啧，人长的倒是很好看。”
“你胡说什么。”宋昱泷又羞又恼，“不准你再说了。”
宋玉蝶俏皮的吐吐舌头。
宋昱泷问清了原委，并非李林的过错，是那人挑事在先。
傍晚，宋玉蝶来叫她哥哥去吃饭。宋昱泷从码头回来就躲在书房看书。
宋玉蝶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你在这看什么书？”
宋昱泷给她吓了一跳，“吓死我了，你是不会敲门吗？”
“哥哥，我叫了你多少声，你都不搭理我。让我看看，你在这看什么呢？这么入迷，饭都不想吃了。”
宋昱泷听了她的话，反而脸上涨红了。因为他呆坐在那里一下午，面前虽则有几本外国书摊着，其实脑筋昏乱得很，就是一行一句也看不进去，他只用一个下午在书上画了程云一个侧影，他把书里边的插画翻开来看看，就了那些插画演绎些不近人情的幻想出来。好容易看进去几个字，看到黑色，看到天鹅，看到码头，甚至看到黄昏，都令宋昱泷想起她。
他这时候感觉，这世上万物原来都与她有关。
宋昱泷含含糊糊的回答她的问题：“没看什么，在想些东西。”
“想今天中午的那个女人吧。”宋玉蝶装作老成的样子：“她太厉害了，你可拿捏不了她。”
“我为什么要拿捏人家？”
“你这样想着人家，她可不是要给我做嫂子吗？”
“做嫂子也不见得都要拿捏啊。”宋昱泷脸红了，“再者说，她又厉害到哪里了？”
“张公馆你知道？”
“知道。”
“金域呢？”
“也知道。那又怎样？”
宋玉蝶表情夸张，嘴张的能吞下去一个鸡蛋，“这还不厉害，一个女孩子能管这么大的产业，得要使多少手段。”
“你怎么这样想别人，要我看，程云就是厉害了，耍手段也比我们只知道吃爸爸的东西强，你瞧瞧你，岁数也不比程云轻几岁，码头上的事务你怎么能一窍不通呢。”
“你你你，你就会说我，我不理你了，爱吃不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