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之中,一道身影回环穿插,若游鱼一般,潇洒自如。这丛林乃是天然生成,树木长的蓬勃而肆意。时常这多出一根横枝,那冒出一块树根。还有各种藤蔓缠绕其间。常人在林中跋涉,被各种枝条,藤蔓拉扯,往往狼狈不堪。此人走来却似闲庭信步。他一步踏出若船行水上,随波起伏,遇到障碍悠然划过,顺畅无比。
这人正是马行空,在胡大哥的指点下。他悟得了,踏浪诀飘字诀,与顺字诀的真意。经过半个月的练习,轻功这才算小成。
师父刘福的武功走的是硬马硬桥的路子,轻功身法本非起所长。这教起徒弟来,自然也高明不到哪去。每次看到马行空卯足力气的施展轻功,都逗得老胡哈哈大笑。少不得嘲讽两句刘福。马行空有心替师父辩解两句,却也知如何辩起,每次都是胡缠几句。
“踏浪诀这套轻功的精髓在于身形飘忽,忽而在左,忽而在右。使敌人难以把握方位,在对敌、特别是群战中有奇效。奔行赶路方面,反倒是短板。你师父不取其长,专练其短,真是人才!”老胡讥笑道。
“才不是呢,师父只是教我的时间还短,尚不及传授这辗转腾挪的要诀。他是后天九品的高手,哪里像你说的那么不堪。你是没见过他,我师父还是很厉害的。”马行空辩解道。
老胡对马行空尊师重道的态度颇为赞赏。但是嘴上却毫不留情。“四十多岁的后天九品,很了不起吗!老夫当年二十岁不到就突破先天了,一条狗练武四十年都能突破先天。不用见他,一看你那架势,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水平。把一套用来腾挪的小巧身法,愣是练的刚猛无比!这悟性!也没谁了!”
“我师父走的就是刚猛的路线,刚猛也没啥不对。”马行空小声辩解道,只是越说越没底气。他心中知道,师父教的确实不对。以往按照师父所教施展踏浪诀,姿态僵硬不说,真气消耗极大。这一经点拨,同样的功法,却如脱胎换骨一般。在林间腾挪转折,无不如意。即使用来赶路也比以往快了三成。真气消耗也是极低。
“胡大哥,你对这踏浪诀如此了解,莫非以前练过。”马行空问道。
“这踏浪诀我是没练过,不过你们刘府的踏浪诀却是我教的。”老胡说道。
“嗯?”马行空一脸不解。
两人相处已经半月有余,每次清晨日出,都会在林中相会。这偌大的寒月宗,整个向道城,人人都崇尚修真。练武之人寥寥无几。老胡在此生活多年,就像生活在鸡群里的鸭子。讥笑和异样的眼光可以浑不在意,内心的孤寂却是难以排遣的。这好不容易见了另一只鸭子,俩人就很自然的混在一起。在这人人向道的环境中,两人竟然有了惺惺相惜之感。若是在武林之中,像马行空这种趟子手水平的家伙,老胡未必会看上一眼。在这里竟然很自然的称兄道弟。只能说人生真奇妙。
马行空一小孩子,纵然有些城府哪里是老胡的对手。他的底细早就被老胡摸清了。对于老胡他却一无所知。马行空只知道,他武功绝高,怕是在先天境界都是极高的高手。每日里见他从山上下来,出入山门无碍,像是在山上另有有职司。只是这些日子,马行空沉浸在武学中,对这些却也从未问过。
“你是刘家的家仆,说起来我们俩还有几分渊源。这寒月宗的外门长老刘玄,原本也是习武之人,算是我的师弟。”只是说道师弟二字,老胡脸色有些不自然。“他还有个哥哥叫刘武,当年一起拜入我家习武。谁想到刘玄竟然身具灵根,又得了机缘,拜入这寒月宗门。说起来,当年刘玄习武并不出色,谁知道这一朝入了仙道,竟已是仙凡之别!”老胡一声喟叹,似有不服,似有不甘。
“你那家主刘项,就是刘武的儿子,他爹刘武早逝,那一身武艺,倒大半是我传授。他没有灵根,也无法修真,整日里与我厮混在一起。大概是因为常听我说起武林中事,对外界颇为向往。他又年轻气盛,受不得这向道城中,异样眼光,一时冲动下山去了。没想到,竟然也混出了几分名堂。''老胡说道。
听到这里,马行空感同身受。向道城中之人,人人向往修真长生,对习武完全不感兴趣。认为练习这些凡人修炼法门,不过是浪费时间。虽然他们亦是凡人,心态却是高高在上。那种看你如同看傻瓜一般的眼神,确实足以把人逼疯。如果可以的话,马行空一天都不想在这多待。只是身为家仆,又有师父重托,才不得已在此厮混。
想到此处,马行空忍不住把师父的托付说与老胡。
“靠丹药突破先天,嘿嘿!”老胡又忍不住讥讽了几句。“有这功效的丹药确实不少,只是都很贵的,你买的起吗?”老胡问。
“我买不起,不过师父在出发前给了我一把剑,说是很贵重,当年家主刘项都很看重的。我明日带来,胡大哥你看看,能不能用来换丹药。”马行空说道。
“哦?刘项这小子奸猾,眼光还是有的。能得他看重,应该不是凡物,明天拿来看看。只是即使你换了丹药如何送出啊?这种丹药最多保质十年。此地距离晋国何止万里,关山重重,莫说你一个小孩,就是一个成人也难成行。”老胡说道。
“这个简单啊,师父了说了,少则一年,多则三年,他就会想法子来探望二公子,顺道把我接走。”马行空笑着说。
老胡听了了话,晒笑道:“这都是无知凡人,胡乱猜测。他以为修真如习武一般吗!修真之人求的是长生逍遥,修的是自身。这帮家伙最是自私,一入仙门,仙凡两隔。从此只有道友,没有家人。有些极端的宗门,为了让弟子断俗缘,甚至直接杀其全家。寒月宗虽然没有那么冷酷,也是严格限制弟子与凡俗来往的。这向道城中尽是弟子家眷,你可见山上山下交通往来?放任他们在山下居住,不过是为了方便收徒。不然早就被驱逐远离了,各个宗门莫不如此。在修真者眼中,长生大道才是根本。什么亲情家人,只会乱其心镜,无益于修行。他们避之唯恐不及。哪里会让人探望。”
“怪不得家主当时送别时,面有悲切。”马行空心道。只是这可如何是好,师父年岁渐老,可耽搁不得了。想到这,他满心苦恼。
看着马行空发愁的样子,老胡笑着说道:“你这小子,对你师父倒是颇有孝心。别发愁,船到桥头自然直,明日先把剑拿来看看再说。那些丹药都有滋补气血的功效,即使耽搁几年,让一个后天武者突破也是绰绰有余。想回到晋国,也并非全无法子。只是你年岁太小,武功不成,有法子也是不行的,先好好练武吧。今天到这了,我先走一步。”说完他一个纵身跳到空中,树影摇晃间,踪影全无。
既然有法子可想,马行空便不再多忧虑。只是听了老胡那一番话,他对修真再无一丝幻想。若是变的如此,即使长生万年又有什么意思。除暴安良、扶危济困、快意恩仇的江湖,才是他心中向往的生活。
由此,马行空的向武之心更加坚定。他运起轻功,向山上跑去。那些被质疑,带来的委屈、愤怒、不坚定、都随着身后的清风,飘然远去。他脚踏实地,一步步向山峰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