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一路
“一个爆发户的成功只需要一个晚上,一个贵族的养成需要三代。”这是一句英国的谚语。意思是,一个人获取财富,往往只需一夜的冒险和侥幸。而高贵的气质,则来自于一代代薪火相传,或者一个人的长期修持和累计。何谓贵族气质?我想,应该是品性中,崇高和善良,在日常言行中的外化。地位再高,未必高贵,财富再多,未必高贵。唯有品行中具备了崇高与善良,才可能让你的表情如太阳神阿波罗般令人神往。在国外,一位破落的贵族,比一位超级富豪更令人敬重。
在这个社会,有些人突然发达了,有些人突然升迁了,比打个喷嚏还容易。可是,其中一些人的嘴脸却那么难看。当然,这样的人也有自知。他们也想高贵,于是,装模作样,搔首弄姿。恨不能上厕所也开上奔驰宝马,睡觉时也打个领带。可是,即便名牌裹身,给人感觉也不过沐猴而冠。因为,屈从于某种需要,他们脱离了崇高,离善也越来越远。
其实,英国的这句谚语所要表明的意思是,财富的获取既简单,也远不比一个人的品性和气质重要。这让我想起,香港工商巨子李嘉诚先生对儿子李泽楷的教育,自小到大,李嘉诚从不教儿子怎样经商赚钱。每逢星期天,李泽钜、李泽楷兄弟俩一定要跟父亲出海畅游。李嘉诚说:“他们一定要听我讲话,我带着书本,是文言文的那种,解释给他们听,问他们问题。我想,到今天他们未必看得懂文言文,但那些是中国人最宝贵的经验和做人宗旨。”
从李泽楷很小的时候起,李嘉诚就要他们了解外面的世界,知道人世的艰辛。他常带他们坐汽车、坐巴士,到路边报摊看一个卖报的小女孩边卖报边做功课的苦学情景。即便读书,读的也不是经商专业。在美国就读期间,李泽楷不用父亲在银行为他存放的生活费用,而是靠自己打工。为了自立,曾在麦当劳卖过汉堡,在高尔夫球场做过球童。因为背负高尔夫球棒,以致弄伤了肩膀骨。为了省钱,他还经常自己下厨。
回港后,父亲安排他在公司做普通职员,薪金只有在加拿大的十分之一,他抱怨在整个公司自己薪金最低时,李嘉诚说:“你不是,我才是全集团最低的!”李嘉诚从集团每年支取的薪金才5000港元,而他的捐赠动辄数亿。1994年,李泽楷凭借出售卫星电视积累下的4亿美元,成立了盈科数码。无论生意上成功与否,身边的人那么喜欢他、爱他,他以自身的魅力赢得了一个死心塌地的团队。
当我的朋友,第一眼看到李泽楷的照片时,他向我惊叹,一个在商海摸爬滚打的人,眼神竟然那么宁静,那么干净。我想,这高贵的眼神后面,一定有他父亲那颗高贵、善良心灵光芒的折射。
如今,很少有人把高贵气质的养成,看得比一夜暴富更为重要。富贵而显摆,这是许多人理所当然的想法,他们这样说服自己,又这样教唆别人。使得许多人沾染上可悲的俗气。其实,财富与权势,如浮云过眼,唯有情怀悲悯,才能让行为举止,卓尔不凡,受人景仰。
“吃”的两种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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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的晚宴上,一位自称常年在广州做生意的大款,可谓见多“食”广。什么澳洲的袋鼠,非洲的犀牛,南美洲的蜥蜴等等,五大洲四大洋“天上飞的除了飞机,地下有腿的除了桌椅”,其他只要能动的,悉数收入胃囊中。虽然有些东西实在食之难以下咽,但是,他说他是带着使命感去吃的,大嘴吃四方嘛,要吃遍天下的动植物。
能吃的吃,不能吃的也要吃。这是一种探索性的、开拓性的吃,其目的性在于遍及天下所有的物种。变态的使命感,让老饕们判断事物的眼光也发生了偏转。对物种特征的把握纯粹依赖味觉,你要谈到大熊猫,他可能的第一反应是,肉质嫰不嫩,说到扬子鳄,其关注的是,汤味美不美。对于世界的印象,单纯得只剩下,甜酸苦辣。
吃活体的猴脑,取熊新鲜的胆汁,在动物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大嚼大咽。人这样吃兽,让人吃出了几份兽性。食客们最爱标榜的是食文化,而忌讳食道德。提起食文化,就获得了使命感,仿佛让厨师做出极致的美味,而自己品尝到极致的美味,是人生的任务。贾府中的茄子,要经过十几道工序,十几种配料,刘姥姥这个“天天吃茄子”的人居然吃不出茄子味,这才是贾府的骄傲,老饕的谈资。中国人的确把味觉功能开发到了极致。西方人吃健康、经济、快捷的自助餐,吃完了干正事。我们仅仅只为自己的味觉苦心孤诣。对于美味的偏执似乎永无满足,走到一个极端,“食文化”实质演化为穷奢极欲的感官享受文化。
对社会的使命感一旦被“吃”的使命感所取代,换来的是一个社会整体的堕落。毁灭前的古罗马,穷人饿殍遍地,贵族和富人们对社会的责任抛之脑后。从下午四点开始饮宴和狂欢,葡萄酒、红烧火鸡、炖牛舌、鹅肝馅饼、油炸羊里脊、橄榄拌凉菜,佳肴美味应有尽有,新台布换下挟裹着呕吐物的脏台布。其间夹杂着残酷的格斗和动物式的性交,台伯河的河水像“死人血一样殷红”。这不能不说是一场由“吃”引起的道德堕落的“非典”,一场天怒人怨的社会病。
当前,相对于穷尽美味和物种的使命感,“吃”需要的是另一种使命感。一种不对他人健康和安全构成威胁的使命感,一种包含“食道德”的使命感。报载,时下正是候鸟长途迁徙到各温暖地区越冬的季节,海南、广东等地是候鸟主要栖息地之一。候鸟有可能携带高致病禽流感病毒,但在海南一些地方却有不少捕捉、贩卖和点食候鸟景象。这种吃,既有损健康,还可能吃出事故。
在政府和社会各界为防控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不遗余力之际,一些人仍如此“吃心不改”,再怎么样“以食为天”也需要卫生,更需要的是公众安全,若为了满足一己之口福,吃出一场蔓延社会的灾祸,非但是食之不道德,还是食之罪过。暴食,基督教里“七宗罪”有其一,人若不节制欲望,真让其既是戒律又成谶语。某些灾难是天灾,而“吃”出来的灾难则是本可以避免的人祸。
领导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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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一生,都离不开领导。儿时在家,被父母领导着,上学了,被老师领导着,上班了,被领导领导着,在家,被妻子领导着。领导如同我们头顶的伞,往往我们觉得,它遮住了蓝天和云朵。可是,在一个雨天,因为它又有了庇护。
在一个专制的体制下,领导有绝对的权利,而且这种权力行使起来,其杀伤力是相当强大的。契诃夫《小职员之死》对此揭露得深刻,一位小职员对领导头顶上打了个喷嚏,而这领导并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竟然被吓死。一般读者只认识到小职员骨子里的奴性,殊不知,这种奴性的养成非一朝一夕,也并非没有根据。这是一个位卑人微的小职员,日日在领导权威的威慑下,内心恐慌而焦虑,一个喷嚏,终于引爆总爆发。领导的权威和权力由此可见一斑。
在中国,对上下级关系的研究,深度远远超过邻邦。有位贪官深得官场之道,曾写过一本书,名字就叫《上级学》,所谓“上级学”也就是专门研究“领导”的学问,据说还颇为畅销。每个单位,看似风平浪静的上下级关系,实则波诡云谲,暗流涌动,一朝爆发,能掀起惊人的波澜。一段时间,频传下级雇凶刺领导的新闻,这种新闻,或多或少折射出上下级关系中的几许玄机和奥秘。
领导可以统领和指挥下级,下级也可以利用领导。曾国藩就是利用领导的大师。曾国藩起兵之初,吴文镕贵为总督,权势很大,是曾国藩的好领导,曾国藩奉若父母圣明,因为曾国藩当时需要强大的靠山。一朝羽翼丰满,老领导的权威性在曾国藩的心中逐渐消解。待到吴文镕兵败被围,向昔日的部下求救,曾国藩为了保存实力,心一横,厚着脸皮,竟劝昔日的老领导自杀。还有什么话好说,吴文镕心都碎了。老曾的做法,确实让天下的领导寒心,可在某个时候,领导们也得检讨一下,自己在察人时目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