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冷冽,尘土飞扬,深秋过后相县愈发寒冷起来。
相县城北,一条黄土大路笔直的伸展出去,一队人马正行走在这条大路上。当先的一匹马通体黑亮。马上一个黑面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劲装疾服,腰悬宝剑,背负长弓,慢悠悠的行在队首,这少年正是闫月。
闫武一直想要闫月继承镖局,只是一来闫月年龄尚小,二来自己也正值壮年。但是在一次押镖的归途中,闫武竟感染了风寒,卧床数日。自此闫武深感自己不在是当年的精壮小伙,觉得自己操劳半生的心血总是要有人继承才是;二来闫月年满十五岁,便是半个大人了。在有些人家,十五岁的男人早已结婚生子,成了家中的顶梁柱。于是在闫月十五岁的生日宴上,闫武当众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要求闫月在刘先生课业之外,还要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让闫月便跟着叔伯们一起运镖。
这已经是闫月第三次跟镖了。运镖的生活对于闫月来说新鲜而且刺激。作为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多岁中年大叔一样的少年,平日里闫月和同学相处虽然融洽,却总觉得中间隔着跨不过去的阻碍,止步于同学,朋友很少。
“代沟啊,代沟”,闫月常常暗自感慨。只不过意外的,闫月竟和方雨很处得来,这方雨虽然是个男儿身,却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白净,而且就像女孩子一样容易羞恼。闫月就喜欢惹他生气,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然后在把他哄好,再惹恼他,乐此不疲。
“方雨这家伙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闫月骑在大马上,无聊的想。
这次闫月此行是跟着几位叔伯押送几大箱茶叶送往北方彭城。这几大箱茶叶据说是淮水南岸特差的片茶,煮出的茶汤甘香醇厚,很受那些贵族老爷们的喜爱。这茶过了淮水,运到北岸,价格更是翻了几番,这一车几大箱的茶叶,足足抵得上镖局半年的收支。
按照以往,如此贵重的货物,闫武通常亲自上阵,更万万不会让闫月这个新手跟镖。只是这相城与彭城相邻,中间不过几百里的路程,且多是大路。沿途的的一些游侠绿林,实力强劲的早已打点妥当,实力不行的也不敢前来冒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闫武早已放出风头,自己要押送重宝往南行,且跟着闫月随行的四人皆是自己的得力干将。众人尽量低调出行,以掩人耳目。
这趟镖要是能顺利完成,对于日后闫月接手整个家族有极大的好处,要知道闫家里外数十口人,都在盯着大房也就是他的一举一动,就算整个家族是他闫武做主,却也难抵得住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但是这趟镖要是能成功运下来,那闫月接自己的班就再无阻力。要知道他操劳半生,拿性命打拼下这诺大的家业,并不愿意送给他人做了嫁衣。
闫武却并没告诉闫月此趟的重要性,怕他年轻人口风不严给说漏了嘴,引来他人窥探。因此闫月此趟也和前两次一样,只当是出门游玩,一路上奔马射猎,不亦乐乎。
前方要行到一处密林,天色已晚,众人决定就在此安营生火。闫月赶了一天的大路,甚是无聊,便驱马四处闲逛,他眼力甚好,远远便看到一只野猪正在前边悠悠的走着,似在觅食。他忙赶到为首的中年大汉身边,低声道:“王二伯,你看”,随即手指向刚刚野猪出现的方向,“这几天天天吃干粮,嘴里淡出鸟来,我去猎个野猪回来,给各位叔伯换换口味”。中年汉子大笑:“臭小子就是不能老实片刻,也罢,我要猪后腿”。言语间竟丝毫不担心闫月是否能斗得过这头野猪。
闫月也大笑:“哈哈,王二伯在此等我好消息,少吃点干粮留着肚子,小爷去去就回”。说罢翻身上马,马蹄腾飞,在林中奔跑折跃,好不灵活。待距离野猪近些之后,闫月取下长弓,弯弓搭箭,咻的一声,箭直直插在了野猪的屁股上。那野猪本性凶悍,吃痛之后,竟不像其他猎物一样狂奔逃跑,而是掉过头来,喘着粗气,露出长长的獠牙,向闫月一人一马缓缓逼了过来。
闫月怕一会要和野猪缠斗,弄伤了马,干脆下马拔剑。马通人性,远远地跑去了一旁。那野猪不急不缓的逼近了过来,闫月此时才看清楚自己要对付的是怎样的庞然大物,昏暗中那白森森的獠牙看起来比自己小臂还长,就像两柄匕首,鬣毛根根竖起,犹如钢针。四肢粗壮,肌肉虬结狰狞,腰粗如树,黑暗中看起来就像移动的巨石,而刚刚命中的那一箭,也只是堪堪刺破了混着泥土的猪皮。眼前的这头野猪,它看起来根本就不像猪,简直是鼻子短了点的大象。
闫月此时算是明白为什么前世的古代,一些部落里会有野猪崇拜,能正面弄死野猪的,都是一等一的勇士。他此时骑虎难下,紧张的握紧了持剑的手,死要面子的他绝不肯向随行的几位叔伯求助,而且即使求助,几位叔伯也无法顷刻间赶到,只怕那时他已成野猪蹄下亡魂。他左右四顾了一下,看中了一棵大树,心中做好若是不敌便爬树逃生的打算。
密林中,一人一剑,和一头野猪对峙,颇有一种诡异的美感。一阵风吹过,风吹落了树枝落在野猪身上,这野猪就像射出的利箭,直直向闫月冲来。
“你可能不知道一头一千多斤的猪冲锋起来是什么概念,我们一般只会用两个字形容,坦克!我经常说一句话,当年武二郎他能用赤手空拳打死一只吊颈白额虎,今天我闫月一人一剑弄死一只野猪不成问题”,闫月内心吐槽。
只见他一跃而起,堪堪避过野猪的冲撞,随即一招回首望月往身后刺去。血花飞溅,野猪身上顷刻间被多了一道伤口。野猪受伤,蛮性更足,一击不中又调头向闫月冲撞过去。闫月却故技重施,又是高高跃起回首望月。不消一会,这野猪身上就布满了伤口,血流满身,场景十分可怖。而此时闫月也是大口喘着粗气,刚刚那些动作看似简单,但是稍有失误便免不了筋摧骨折交待在这里,因此每一击都及其耗费心神。
虽说平日里闫月也跟着父亲练武打熬身体,但是一来年方十五,身体力气还未长成,二来祖传的炼体功法他还尚未入门,因此几回合缠斗下来,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对面的野猪,虽说看起来满身伤口,但是闫月心中清楚,自己方才的并未能刺中野猪的要害,此时的他开始缓缓向刚刚看好的高树移动,准备着爬树保命。
只是这野猪血红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嘲弄一般的神情,突然加速又冲向了闫月。闫月此时距离那棵大树还尚有些距离,没有法子,他只能侧身躲开了这次冲撞。这时他距离那颗大树,中间还隔了一只野猪。
眼见退路被封,闫月不禁暗暗心急,现在周边的树都是小树,根本经不起这野猪一次冲撞。而这样拖下去,待到自己精疲力竭之时,那也是必死无疑。
此时堪称绝境。不过闫月还没有放弃。
没有放弃,便还有希望。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月亮也升了起来,他和野猪的缠斗看似几合,电光火石,实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静谧的月光洒在他身上,闫月突然想起那天父亲向他展示家传武学的那个晚上。
“用你的意识去引导气血,将力量凝聚到极致,此时发出的招式便是无坚不摧。”
“用意识引导气血,凝聚力量”,闫月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在他的脑海中,此时天地间就只剩下自己手中的剑。他似乎感受到了自己体内奔腾不息的气血,气血奔腾而生气力,他试图用意识将这些气血引导起来,来凝聚起全身的力量。
他持剑的手越握越紧,光滑的剑身映照月亮的光辉。
他猛然睁开眼睛,大喝一声向野猪挥剑斩去。
只有一剑,只是一剑,天地间好像也只有这一剑。
如流星略过,又如月光拂过,野猪头高高的飞起,随即和身体一样重重砸在地上。闫月成功了。
“若一个人只有一剑,那这一剑必然是最强的一剑”,闫月靠在野猪的尸身上,喘着粗气,似乎有所明悟。待恢复些力气后,他一个口哨唤回了自己的马,趴在马背上,回营地去了。
“这么大的野猪,不知道肉柴不柴啊,亏大了呀”,闫月心中疯狂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