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紫嫣阁格外冷清,想当年开业之时,排在门口等着抢购新款胭脂的姑娘,可以从城西门排到城东门。
“唉~~这一天天的”,老板娘叹了口气,心中抱怨着一天不如一天的生意。她掏出掏出一块宝石,呆呆的看着,又想起昨天那个有些鲁莽流氓的少年。这块水晶品相很好,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剔透无暇,一看就很贵重。根据她的估算,这块宝石足足可以抵得上这小店好几年的利润。
而这块贵重的水晶,现在却被一个少年轻易的塞到了她的手中。
“也不知道这小伙子在想些什么?”,老板娘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女人,当年她风华正茂之时,也曾引得无数风流才子竞折腰,出手比这豪爽的人大有人在,只不过在这小小相县,却也能有这等风流人物?还是个毛头小子?还为了一个看起来风华不再的女人?
“真是像极了他”,老板娘心中一沉,往日的种种回忆涌上心头:阳光下俊朗轩逸的少年,雪中漫步的公子,而这些都化作在相县等不到的约定。似乎是触动了某些最深处的伤痕,她黛眉微微皱起,轻轻摇头想把不美好的回忆通通甩出脑海。
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挡住了清晨的阳光。老板娘原以为是客人,正准备起身招呼,哪只抬头一看,竟是昨天的那个少年郎,莫不是真的看上她了?
“不知公子来小店所为何事啊?”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位略显局促的少年郎,语气中却充满了打趣的意味。
“我~~”,闫月本在门口踌躇着,一路上盘算好,一进门就真诚的为昨日之事道歉,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拿回那块水晶。此时他看着老板娘笑眯眯的样子,却怎么也说不出一路上准备已久的说辞。
终于,闫月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小生此番前来,前来,负荆请罪,昨日小生行事孟浪,多有得罪,望姑娘海涵”。虽然说的磕磕巴巴,但总是没有偏离本要表达的意思,这让闫月舒了一口气。
那老板娘看出了闫月的窘迫,捂嘴轻笑,却也不说话,只是睁大了好看的眼睛看着他。
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却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闫公子觉得妾身很像姑娘么?”那老板娘打趣道。
“这,你不挺年轻的么?二八芳华的人,难道算不上姑娘么?”闫月害羞的说到。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非常具有压迫感,这种压迫感比他初次见到彩云姑娘时更甚。如果说彩云姑娘时美的摄人心魄,那眼前的这个女人绝对是妩媚的倾国倾城。
“这小小的相县,为何会有如此多漂亮女人?”,闫月心中暗想。
“公子说笑了,妾身早已人老珠黄,哪里能和那小姑娘相提并论”,话虽如此,可是老板娘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却还是告诉闫月,这些话她非常受用。
“公子今日前来,难道只是为了道歉么?”,老板娘又问道。
“啊,小生此次前来,确实还有一事”,闫月又拱了拱手,掏出一颗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珍珠来,道:“昨日的水晶对小生大有用途,不知道姑娘可否将它还予小生,我愿以此珍珠相赠”。说罢将珍珠放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这老板娘。
“这水晶本就是公子之物,既然公子有用,妾身自无任何不归还的理由”,老板娘笑道。
闫月松了一口气,怕就怕这讨要水晶的过程在横生事端,幸好这老板娘是通情达理之人。他赶忙又拱了拱手,道:“多谢姑娘成全,以后姑娘便是闫某的朋友,若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风里雨里、刀山火海,闫某义不容辞”。
“珍珠倒是不必,妾身虽不如闫公子家大业大,倒也可求得温饱,刀山火海更是不必,妾身一介女流,哪里会惹得那么大的麻烦”,老板娘盈盈笑道:“只是~~~”。
“只是???”闫月道:“只是什么?”
“只是妾身是个女人,女人就有着无穷的好奇心,妾身很好奇,公子不惜辅以明珠讨回的水晶,用途究竟是什么?”,老板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的看着闫月。
“这···这水晶对小生有很重要的作用,只是其中缘由,却实在不好告知”,闫月推脱道,只是看着这老板娘眼睛,他突然觉得这双眼睛是那么的深邃,深邃的摄人心魄;却又是那么的纯真,纯真的人畜无害,仿佛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他最可以信任的人,便竟情不自禁的将事情的起源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刚说完了刘先生的计划,正要说到自己祖传秘典与显微镜计划时,突然有一股暖流自他丹田而起,直冲百会游遍全身,闫月霎时恢复了神智,可是他自己并未曾察觉出什么异常,只是疑惑着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个女人说那么多隐秘之事,哪怕她是个漂亮女人。
拿到了水晶,自觉言多必失的闫月赶紧告辞,匆匆向方雨家走去,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转身之后,那美艳的老板娘竟流露出了玩味地笑容。
“区区凡人,竟能摆脱我心魔大法,真是个有趣地少年呢”,她舔了舔舌头,喃喃道:“那姓刘的也要动,看来自己又要换地方了呢,唉,真是麻烦”。太阳渐升,行人愈发喧嚣,小店又恢复了寂静。
“看来自己还是要修身养性啊,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回去的路上闫月不断反思着:“不过只是个开胭脂铺的女人,应该无伤大雅吧,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方雨是个靠谱的人,果不其然的第一个被闫月打磨的面目全非的水晶,在方雨的能工巧手下,焕发出了第二次光彩,闫月大喜,随即将第二枚水晶也交给了方雨。
数日后,闫府别院。方雨百无聊赖的看着闫月,他在将两枚打磨好的凸透镜(闫月坚持要起名为“凸透镜”这一奇怪的名字)上下挪动比划着,他已经比划两个时辰了!
“这个人在搞什么嘛,神秘兮兮的”,方雨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吐槽着闫月,从清晨自己给他送来这个叫“凸透镜”的东西,闫月就一直在太阳底下这样比划着,饶是冬天的太阳温暖而不猛烈,方雨也觉得自己被晒的头昏脑胀的,而闫月似乎还乐在其中。
“成了!”,闫月兴奋的跳了起来,他其实早就对好了焦,只是这粗糙的显微镜,所呈现的放大了的微观世界,却让他如此沉迷,不可自拔。
“什么成了”,方雨摸不着头脑,不过她也好奇:闫月这两个时辰究竟在做些什么?
“你来看,我将为你呈现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闫月兴奋的难以自已,声音都有些变得嘶哑。
方雨好奇的走了过去,闫月一只手拿着一块镜片,示意她从上面看下去。
一阵沉寂,与闫月的兴奋不同,方雨似乎被震撼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手死死的抓住闫月,不愿意松开。
“你所看到的是被放大了的世界,曾经不可察或忽视的微观世界,如今在你我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可以被凡人所认知”,闫月声音哽咽,他停下来深呼吸,又道:
“这只是粗糙的第一步,以后我们会有更精密的仪器,观察更微观的世界,从此那仅属于少数高手的可查的世界,凡人也可查,不,我们更厉害,总有一天,这世界将会为我们脱掉面纱,一览无余”。
方雨一脸迷茫的看着闫月,她震撼于透过镜片观察到的与众不同的世界,却又不懂观察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
闫月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哭着,却又笑着。他想起前世自己还小的时候,老师们带领着他们去看洋葱的细胞壁,显微镜中的是多么神秘的世界啊,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广阔。
方雨当然无法理解闫月的情绪,那是一种积压了十几年的思念。他前世常有了却此生、脱离苦海的念头,却在意外离开之后又对曾经那么的牵挂。对朋友的思念、对父母无法履行的孝道,种种责任、种种情感,统统都化作无法挽回的后悔和内疚。
世上又岂有后悔药可以卖?内疚却也寻不到原来的世界。
他只能对着夕阳与月亮叹气,只因日月相似。如今他终于在这个世界找到了一点点过去的影子,他就像历经沧桑的中年人,也会为一碗普通的粥而落泪,那碗粥平平无奇,却是记忆深处妈妈的味道。
“那,这个叫什么?”,方雨指着那两个镜片,提议道:“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就叫它,显微镜吧”。